以往见到武后时,她是李治身边贤惠温婉的妻子,她是臣子眼里雍容高贵的皇后。
但她此刻的样子,却像一只统领草原的母狮子,浑身上下散发出睥睨天下的气势。
或许,这才是她真实的样子吧。
在李治面前是做戏,在臣子面前也是做戏。
经历多年后宫残酷搏杀,她除掉了敌人,心性变得坚忍无情,在后宫的激烈厮杀中成为最终唯一的胜利者,怎么可能仍如当年那般温婉善良当年李治身体抱恙,让她代笔批阅奏疏,终于释放了她心底里的魔盒,她的野心,已不仅仅是后宫之主。
李钦载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垂头努力组织措辞。
今日若应对不好,怕是从此要跟她结为死仇了。
“皇后,并州粮案,臣只能就事论事,韩国夫人罪不至死,若杀了她,恐惹朝野非议,也会对陛下和皇后的清名有损。”
武后眉梢一挑:“哦?如此说来,景初没杀韩国夫人,是为天子和本宫好?”
李钦载低声道:“臣没那么伟大无私,臣也只是想自保,皇后若真想杀韩国夫人,相信愿意为皇后效劳的人很多。”
“所以,景初不愿为本宫效劳吗?”武后步步紧逼。
李钦载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道:“臣当然愿意为皇后效劳,可终究还是要做法度允许之内的事,否则,不仅皇后难以立行,臣也难以立身。”
武后冷笑道:“看不出景初竟是如此正直之人,与当年的荒唐纨绔样子浑若两人,本宫倒是走眼了。”
李钦载犹豫了一下,索性豁出去道:“皇后,若臣真杀了韩国夫人,皇后固然满意了,但……陛下若真有寻花问柳之心,皇后杀了韩国夫人,还有别的女子不顾廉耻迎合陛下,皇后深居后宫,难道诸事不问,只管杀人,那么多女人,您杀到何时休?”
“皇后每杀一人,与陛下的夫妻之情便淡薄一分,杀到陛下寒了心,难道皇后会有好结果?若夫妻反目,臣恐皇后重蹈昔年王废后之覆辙,
请皇后三思。”
武后浑身一震,失神地喃喃道:“杀了她,还有后来人,是啊,本宫杀到何时休?”Χiυmъ.cοΜ
见武后的态度已有松动,李钦载急忙道:“臣别无他意,皇后与天子夫妻情深,是臣和天下人之幸事,宫闱若不宁,天子安能从容治理天下,皇后,夫妻维系感情如同治水,堵不如疏啊。”
武后回过神,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想不到景初除了逢迎之辞颇令人愉悦外,说起大道理也是一套一套的。”
“臣的大道理向来是做全套的。”
绷紧的身子渐渐往后一靠,武后神情也变得疲惫起来。
“罢了,并州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吧,这些见不得光的事交给你,本就是我所托非人,是本宫的错。”
李钦载的肩膀也松缓地垮了下来。
这道坎,终于过去了。
看得出来,武后对他的嫌隙之心已消,终于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但李钦载同时也很清楚,武后原谅他不是因为他刚刚的说辞,而是他自身的价值。
是的,李钦载的价值决定了武后的态度。
如果换了一个庸碌无为的臣子,哪怕跪在武后面前痛哭流涕,她也绝不会让这个废物活着。
李钦载不一样,他这两年的种种不可思议的成就,发明出来足以改变大唐的物件,绝不是庸碌之辈可比。
李治仰以为国器的臣子,武后纵然心有嫌隙,也只能宽容他的一切。
杀韩国夫人固然重要,但不是最重要,武后当初向李钦载透露这个意思,其实主要还是为了试探李钦载,有隐约逼他站队的意思。
武后在朝堂里有党羽,但她希望朝堂党羽里能够多一個像李钦载这样的能臣干吏。
可惜,想要掌控李钦载这样的臣子,比掌控一个庸碌废物难太多了。
并州粮案,李钦载处置韩国夫人的方式,已经很隐晦地告诉了武后他的态度。
可以做事,但不站队。
他并不想加入朝堂任何一个阵营,更不想被打上某个党羽的标签。
武后能拿他怎么办?
除了原谅,还能怎么办?
见武后呆坐怔忪的神色,李钦载小心翼翼告退。
待李钦载退出房门许久后,武后才回过神,幽幽叹道:“终究是人才难得啊。”
走出后院,来到中庭,滕王正独坐在院子里的回廊旁出神。
李钦载与他迎面而遇,滕王一呆,顿时前仇旧恨涌上心头,上前一步揪住李钦载,喝道:“还钱!”
李钦载被吓了一跳,左右挣扎不已。
“还啥钱?谁欠你钱了?”
滕王大怒:“并州时,你骗光了本王的钱,不认账吗?”
李钦载也怒了:“你疯了?明明是你自愿给我的,你想想,是谁主动登我刺史府的门?是谁带了满车的重礼?我请你登门了吗?我求你送礼了吗?”
滕王一愣,下意识脱口道:“好像也是……”
随即回过神来,滕王怒道:“你,你污我女儿清白,说什么情比金坚,要加钱,这难道不是骗吗?”
“当然不是骗,你主动登门,主动送礼,我不过说了一句得加钱,你果然加钱了,教我如何推却?”李钦载怒道:“送出去的礼,如今居然想着要回去,滕王殿下,天下可有如此礼数?”
滕王气坏了:“我不管,还钱!你骗了我的钱,此事断难善了,不还的话,我要在天子面前告御状!”
李钦载双手一摊:“没钱了,已经花完了。”
“花……花完了?”滕王一呆:“那可是好几万贯钱,就花完了?”
“哦,我请工匠打造了一个金玉镶嵌的小屋子,花钱颇巨,所以钱花完了。”
滕王傻傻地问道:“你打造金玉屋子作甚?”
李钦载眨眼:“打算送给金乡县主呀,汉武帝不是说过,要造一座金屋,把陈阿娇藏起来,我欲效武帝之雅好,将金乡县主也藏在金屋里。
滕王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尖利喝道:“你敢!”
“我与金乡县主情比金坚,送一座金屋给她,想必她一定会欣喜的。”
滕王怒极,像一头发狂的牛,一头撞向李钦载的肚皮。“本王与你拼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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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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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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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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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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