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有一句话,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李钦载此刻的心情很复杂,既欣慰于弟子之间的团结,又怒于他们的团结却只为干下的这桩混账事。
现在的苗头说不清是好是坏,李钦载忍不住想象十年以后,一群从学堂出来的混账们在长安城跋扈横行,招摇过市的模样了。
好事坏事大家一起上,东窗事发便很讲义气都往自己身上揽。
听起来很燃很感动,可……这特么分明是个黑恶犯罪势力团伙啊。
见小混账们一个个争先恐后主动揽罪,李钦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你们义薄云天的形象已经完美地表现出来了,学堂里的同窗们会非常崇拜你们的,你们的人品也因此而得到了升华,以后行走江湖,好事者会在你们的名字前加个非常威风的雅号。”
“比如,‘义薄云天李素节’,“两肋插刀李显”,‘打不死的小强契必贞’等等……”xǐυmь.℃òm
契必贞一怔:“慢着!先生,为何弟子的雅号如此难听?”
李钦载缓缓道:“你前日被武敏之打了,他打死你了吗?”
“……没有。”
“所以,这个雅号有什么不对吗?”
契必贞讷讷道:“倒也没什么不对,可就是……”
“难听没关系,你长得难看这个事实,这么多年下来,你不也慢慢接受了吗?”
李钦载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勐地一脚踹过去,契必贞一个趔趄差点栽进草丛里。
“我在跟你们聊闯祸的事,你特么跟我计较行走江湖的雅号?”
“先生,弟子错了。”
李钦载朝荞儿招了招手,荞儿垂头走了过来。
李钦载盯着他的脸,道:“你知道错了吗?”
荞儿点头:“孩儿知错了。”
“你错哪儿了?”
“孩儿帮契必师弟报仇太过草率,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李钦载摇头:“对方挑衅在先,你帮师弟报仇,并没有错。”
荞儿想了想,试探地道:“孩儿不该伤及无辜,放倒了太子殿下?”
“呃,这个当然也算错,但不是主要的错误。”
荞儿不解地眨眼:“孩儿到底哪里错了?”
李钦载环视众人一圈,然后缓缓道:“你最大的错,就错在惹了祸以后不负责任地跑了。”
“我不求你们一辈子做人顶天立地,但遇到事情后,不仅要想到如何以牙还牙,更要想到出现了严重的后果时,如何收拾善后,完美地收尾解决它,而不是掉头就跑。”
“君子与小人的区别,大约也在此了。君子不是圣人,当然也会犯错的,但君子犯了错,立马就会寻求解决的方法,而小人,眼见惹下的麻烦大了,就会毫不犹豫掉头跑路,把这个麻烦扔给别人去解决。”
李钦载微笑看着荞儿,道:“你昨日的行径,是君子还是小人?”
荞儿神情愧疚地道:“是小人行径。”
李钦载又道:“如果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让时间回到你昨日下药放倒了太子殿下和武敏之,又一弹弓将武敏之的脑袋打了,回到那个时候,你会如何解决?”
荞儿想了想,咬牙道:“伤及太子殿下是孩儿未曾料到的,孩儿会马上去那家酒楼,把太子殿下救醒,然后当面赔礼,如果太子殿下要追究,孩儿愿领国法。”
李钦载眨眼:“武敏之呢?”
荞儿不假思索地道:“他活该,孩儿用在他身上的手段,不觉得有错。”
李钦载笑了:“不错,有情有义,恩怨分明,是条汉子。”
身后的李素节等人听着父子二人的对话,越听神情越恭敬,众人的站姿已然是躬身肃立,如聆大道。
李钦载说完后,李素节上前朝他长揖一礼:“先生教诲,弟子一字不漏深记于心,多谢先生。”
众弟子也一齐上前行礼。
李钦载笑了:“态度很端正,不过你们该不会天真的以为,行个礼,说一句受教,你们犯的错就一笔勾销了吧?”
“我今日辛辛苦苦跑到长安城,进了东宫给太子殿下赔罪,帮你们擦屁股,呵呵,先生我这辈子可不是受委屈的人呀……”
众人一凛,李素节苦着脸道:“弟子愿领罚,无论先生怎样责罚我们,弟子皆无怨言。”
李钦载想了想,道:“此事不是一顿鞭子便能交代过去的。明日开始,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全部给庄户干活去,捡柴,挖野菜,采蘑孤,修补庄户屋顶,给孤寡老人挑水,总之,庄子里的活儿你们全包了。”
“我每天都会检查,做足一个月,这个月你们就把自己当牲口吧,”说着李钦载指了指荞儿,道:“你也一样,这次没啥不公平的,必须一视同仁。”
…………
这次的处罚没挨鞭子,看似轻松,但第二天李素节等人就知道有多辛苦了,相比之下,他们倒宁愿挨一顿鞭子。
几个学生包了整个庄子的活儿,可以想象有多累。
天没亮就起床,然后给庄户挑水,捡柴,挖野菜,给地里除草……
晚上回来一个个累成了狗,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
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一个月,简直生无可恋。
几日后,甘井庄来了一位陌生人。
陌生人很年轻,大约比李钦载小两三岁,穿着华贵的丝绸长衫,身上的饰物琳琅满目,像个兜售金玉宝石的二道贩子,抢他一次够一个土匪窝躺平一年。
打扮另类又夸张,年轻人的模样却是不凡,剑眉星目,薄唇高鼻,放在武侠小说里,这人简直就是艺成下山,锄强扶弱,然后被反派BOSS追得跳悬崖的少侠,满满的主角光环附身。
唯一有点破坏形象的是,年轻人的额头上缠着一道布条,额头的一侧高高隆起,像极了内功深厚的武林高手。
年轻人进了庄,向路边的庄户问了路后,径自来到李家别院门外。
门外值守的部曲好奇看了他一眼,年轻人却打量着别院大门外的装饰摆设和高高的门楣。
良久,年轻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也不在乎身上华贵的衣裳和饰物,突然就地一倒,整个人横趴在地上,大声哀嚎呻吟起来。
门口的李家部曲一愣,年轻人往地上倒下的刹那,部曲们动作划一地拔刀出鞘,神情警惕地执刀指着他。
“你们杀了我吧!我不活了啊——!”年轻人趴在地上撒泼打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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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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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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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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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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