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山上密林内,李钦载和几名将领都惊呆了。
李钦载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任何声音都听不到,唯有斥候刚才的军报仍在脑海里不停重复。
斥候禀报过后,四周一片静默。
王方翼最先打破了沉默,怒道:“谎报军情可是斩首诛族的大罪,你是何人所部,何营何队?”
消息太震惊,令王方翼忍不住怀疑斥候的真实身份。
斥候表情暗然,却还是非常利落地道:“小人名叫何柱,是薛仁贵将军所部前锋营斥候,位属第四小队,队正名叫宋经生。”
“王将军,小人禀报的消息并无一字差错,英公确实坠马昏迷了,如今王师主力仍在朝乌骨城进发,由契必何力大将军暂代行军大总管之职,消息已报上长安,英公的伤也在救治之中。”
王方翼等诸将纷纷望向李钦载。
李钦载脸色铁青,双拳死死攥住,眼睛却盯着山道上的两军激战,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王方翼表情难看地抱拳:“李帅……”
李钦载咬着牙,冷冷道:“大战当前,敌军未灭,你们怎敢分心?”
众将凛然,立马压下心中的悲怆,神智清醒过来。
“王方翼!”
“在!”
“敌军开始反击了,传令列盾阵,后面火器不要停,步步推进。”
“是!”
“传令刘仁愿和黑齿常之,各率所部从前后路压上去,收缩敌军的空间,对敌形成包围之势。”
部曲匆忙传令去了。
李钦载眼神清正,沉默良久,终究还是对诸将道:“各位袍泽,还请督促各自的部将,……速战速决!”
声音嘶哑而无力,隐夹着巨大的焦虑和悲怆,诸将明白李钦载的心情,凛然抱拳后飞快离去。
四周只有护侍他的部曲,李钦载终于重重地瘫坐在地上,脸色发白地仰望渐渐阴沉的天空。
消息来得太震惊,他此刻仍在努力消化之中。
李钦载离营时就隐隐有些不安,以至于在李勣面前耍赖摆烂,死活不想领军,没想到被迫领军之后,李勣真的出事了。
认识这位老人,其实认真算来才四五年时光,血浓于水什么的套话没意义,只是在这数年的相处中,李钦载是真的对这位老人产生了敬意,每次相见总会不自觉产生亲近感。
或许骨子里的血脉亲情真的无法忽视,他不止一次庆幸,自己的祖父是一位如此可敬可爱的老人。
东征会师重逢,李钦载不得不接受他已老迈的事实,也愿意拼命为这位老人的落幕一战尽一些心力,希望此战功德圆满,祖孙凯旋归乡,给老人这段绚烂传奇的人生添上一笔善始善终的美好结局。
无论怎么想象,他都不该遭遇这般横祸。
世间名将当如常青松,纵使凋零,也该骄傲地站在大雪中,渐渐失去身上最后一抹青。
可是,李勣还没到凋零的时刻啊,怎会如此,怎能如此。
山道下,或许是将领们也都着急了,唐军将士的进攻明显勐烈了许多。然而纵是敌军阵型全无,军心已乱,仍有数千人突出了前方黑齿常之所部前锋营的堵截,突围而出。
黑齿常之气急败坏,当即下令分出一部分将士追击。
没过多久,远处的峡谷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连脚下的土地都仿佛摇撼了几下,几块巨大的石头重重落在峡谷中,那支逃出去的敌军却再也不见任何动静。
密林内,李钦载的表情仍然冷静,身为一军主帅,无论心中再怎么焦急,只要战事没结束,他就不能有任何冲动的情绪和决定,否则害死的是成千上万的将士。
接下来的战事已进入收尾阶段,王方翼指挥将士步步为营,敌军几乎没有反击之力。
唯一一支逃走的敌军,也在李钦载事先的布置下,被刘阿四葬送在峡谷。
大局已定,李钦载却毫无喜悦之情,此刻他的心情很乱。
坐在密林里,李钦载木然看着山道上的唐军正在对敌军进行切割,然后分而歼之。
旁边的部曲队正冯肃低声道:“五少郎,此地胜局已定,不如交给王将军善后,我等护送五少郎赶往乌骨城,看看老公爷……”
李钦载摇头:“最后一名敌军没有倒下之前,我不能走。”
“我若现在离开,叫‘渎职’,爷爷若醒来,定会治我重罪。”
冯肃眼眶发红,他也是国公府多年的部曲了,对李勣的感情自然比旁人更真挚。
“五少郎,事出紧急,或可从权……”冯肃还待再劝。
李钦载沉默不回应,但脸上的表情很坚决,显然决定不可更改。
想想突然觉得可笑,李钦载没想到自己也有面对“忠孝不能两全”的处境。
人格上是否该觉得自己高尚伟大?
事实是,他终于理解了古往今来那些忠臣名将面对这等处境时,心情是多么的焦灼悲愤,却无可奈何。
仿佛回应李钦载此刻焦灼的心情,在王方翼指挥下,唐军将士进攻的节奏越来越快。
一个多时辰后,山道上最后一名敌军倒下。
众将来不及打扫战场,便纷纷聚拢在李钦载身边。
李钦载表情平静地环视众将,缓缓道:“诸位,战事结束,大总管交下的任务咱们顺利完成了,诸将稍后令将士们打扫战场,团营什火等部将各自报上麾下将士的功劳,军中文吏将会记下……”
王方翼跺脚道:“李帅莫说了,都是多年的杀才,这些事我等会处置妥当,李帅还是快快启程,赶赴乌骨城,看看英公吧。”琇書蛧
李钦载仍平静地点头:“本部兵马指挥权交给王方翼,诸将士皆受他节制,你带领将士向乌骨城进发,我便先行一步,诸位,有劳了。”
众将纷纷行礼。
李钦载领着两百余部曲匆匆上路。
刚迈开步,便听身后仿佛千万道声音齐声道:“祈愿英公吉人天相,福寿不绝!”
李钦载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领着部曲快步离去。
硝烟未散的战场,无数战甲褴褛的将士目送李钦载离开。
李钦载每行一段,都会听到将士们连绵不断的祷祝。
“祈愿英公吉人天相,福寿不绝!”
声若梵唱,在山谷间悠悠回荡。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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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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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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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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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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