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宫闱争斗有多残酷,多凶险。一不小心便是九族皆诛的下场,而且根本没法讲道理。
今日太极殿前投谏书也好,郭行真厌胜也好,李钦载都不在乎,反正不关他的事,那个郭道士,李钦载曾与他有过交集,过程不怎么愉快,他的死活李钦载自然更不关心。
可奇怪的是,宫闱发生的事,李治为何把他召进宫来?
——我只是一条咸鱼形状的乡村教师啊。
李钦载想了想,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还是不想动……
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李钦载决定发呆,眼前君臣几位的讨论,他连瓜都不想吃,老老实实坐着,等散会。
许敬宗是右相,虽说是宫闱发生的事,但它已不仅仅只是宫闱事。
“陛下,厌胜之术是郭行真和范云仙所为,人犯已被拿下,证据也已集全,臣以为可以断案了。”许敬宗道。
其实许敬宗还有话没讲,郭行真和范云仙不过是两个小人物,若没人背后指使,这两個小人物是万万不敢擅自在宫闱中行厌胜之术的,所以,他们的背后一定还有主谋。
但这句话许敬宗不敢说出口。
众所周知,范云仙是侍候武后的内侍,武后的内侍敢在宫中行厌胜之术,幕后主谋谁的嫌疑最大,还用说么?
许敬宗不敢说,天家夫妻的事,哪怕尊贵如右相,也不敢轻易插手,神仙打架,凡人就别掺和了,溅一身血是小事,溅自己的血才是大事。
所以许敬宗说得很保留,甚至隐晦地提出了建议,此事最好到此为止,不必再追查下去,不然真相会让大家都很难看,天家暴出天大的丑闻,对皇权也是一种打击。
李治不置可否,然后望向上官仪:“上官先生,您觉得呢?”
上官仪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神色凝重道:“老臣想知道陛下欲如何处置。”
李治淡淡地道:“此话怎讲?”
上官仪沉声道:“此事追查下去不难,难的是要看陛下想查到什么地步。若只是单纯追查厌胜之术的人犯,便简单多了,按图索骥便是。”
“若陛下还想借此事达到别的目的,那可就复杂了,从宫闱到朝堂,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老臣以为不可取也。”
李治嗯了一声,冷着脸道:“朕非残暴之君,但今日之事,朕必须要一个结果,绝不能到此为止,指使范云仙和郭行真的人,必须揪出来,否则朕寝食难安。”
李钦载继续发呆,放空:“…………”
许敬宗接着道:“陛下的意思,是否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
李治冷冷道:“自然要会审,宫闱也要清理干净,朕的卧榻之侧竟然有人胆敢行厌胜之术,岂能轻饶?许右相,三司会审交给你了,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
明知此事继续查下去或许会挖出一个大雷,许敬宗还是硬着头皮,苦笑应下。Χiυmъ.cοΜ
许敬宗和上官仪识趣告退,李治单独留下了李钦载。
此时李治的面色才稍有松缓,叹了口气,道:“朕自问非残暴之君,为何宫闱卧榻之侧也有人想害朕,近在咫尺竟已不能容我,放眼天下,多少人对朕怀恨在心,景初,朕这个天子……果真不得人心吗?”
李钦载道:“陛下勿虑,臣敢说,放眼大唐三代帝王,陛下登基这十几年来,所为绝不逊于两位先帝,所谓厌胜,不过极个别的跳梁小丑蹦跶,不可咎于自身,亦不可概括天下。”
李治沉沉地叹息,道:“景初,这件事朕不能善罢甘休,一定要追查到底,无论涉及到谁,朕亦绝不轻饶,哪怕是……”
语声一顿,李治没再继续说下去。
但李钦载已明白他言中未尽之意。
心头莫名沉重起来,天家夫妻究竟是做戏还是真的恩爱,李钦载并不在乎,可若这件事果真与武后有关,这对天家夫妻必然会撕破脸。
宫闱乱则朝堂乱,朝堂乱则天下乱。
李钦载并不想看到一个飘摇动荡的大唐。
他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现状挺好的,李钦载不希望它有任何变化。
但愿,这件事的主谋不是武后。
朝堂的事李钦载并没有刻意打听,但或多或少还是听说了一些。
当武后第一次帮李治批阅奏疏的那天起,她的野心已冒出了萌芽,虽然李治仍能稳稳压制住她,可朝堂上已经有了攀附她的党羽。
没人知道后党的势力究竟多大,但必然有,而且不小,比如李义府,就是后党之一。
所以厌胜之术的主谋,很难说不是武后,毕竟李治若有个三长两短,最大的受益人是她。
就算此时的她没有想过当女帝,可太子是她亲生的,搞个垂帘听政,架空天子的把戏,对武后这种女强人来说,很难吗?
李治沉默半晌,道:“景初,朕将长安百骑司暂调于你听用,许敬宗和上官仪在明面上三司会审,而你,在暗中查访侦缉,朕要知道此事的真相。”
李钦载一惊,急忙道:“陛下,外臣不宜干预宫闱事,恕臣不敢从命,臣本来打算今日动身回甘井庄的,臣的本分还是给学子们授业。”
李治垂睑轻叹:“景初,你是朕最信任的臣子,你我私下也是知交好友,事情发生在朕的宫闱中,身边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朕实在已找不到值得信任的人了,唯有景初,朕对你一百个放心,只能拜托你了。”
李钦载苦笑道:“兹事体大,若追查到最后……臣实在扛不起啊。”
李治摇头:“无妨,不管你最后查到何人,哪怕是查到……查到皇后身上,朕亦绝不让你为难,朕想要的是真相,要知道是谁如此痛恨朕,竟敢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在宫中诅咒朕。”
“景初,朕将你当作知交好友,朕遇艰困之时,希望有朋友能帮朕一把。”
看着李治恳求的眼神,李钦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陛下话都说到这份上,臣若再不答应,未免不识抬举了。”
李治终于露出了笑容,道:“此间事了,朕定会再去你的庄子游玩数日。”
李钦载表情一滞,你特么是不是觉得去我家庄子游玩是对我的赏赐?每次你过来都搞得庄子鸡飞狗跳,连村口的狗都绝经了,自己心里没数吗?
见李钦载表情迟疑,李治不满地皱眉:“啥意思?不欢迎朕?”
李钦载一激灵,立马拜伏于地:“蓬荜生辉,鸡犬升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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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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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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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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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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