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这县库里的存留银和羡余银都是属于本县财政,只要符合旧规和成例,没有贪赃或者亏空,知县就可以随便用,比如修学校、兴修水利之类的。xǐυmь.℃òm
但秦德威这段话里却说,拿出二千两库银去入私人钱庄,这实在是没有先例的行为,让冯知县惊诧莫名。
如果是一般能看懂的事,冯知县问都不会问,直接就准了,但这个实在是越看越糊涂。“本官想先弄清楚,其中意义何在?”
秦德威就先解释说:“咱们那个源丰号钱庄现在业务发展到了一个瓶颈期,要么有同行提供信用担保,要么有足够的本金,如此才能支撑业务。”
“所以你就去钱业公所闹事?你是不是把读书人风气带进做生意上了?”冯知县听到这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那是两回事!本来我就没看得上钱业公所!”秦德威辩解了一句,然后才继续说:“我的想法是,公开发售本钱庄股份,预定一万股,每股作价一两!”
冯知县刚想再吐槽一句谁会买,但突然又意识到,刚才看到的那县衙库银二千两入股钱庄的提议。
“是啊,县衙动用存留库银入股,一方面可以用真金白银支持钱庄业务,另一方面,也是公开提供信用背书。
在下原来不是讲过吗,这钱业本质的就是信用,而公开发售股份,最重要的就是有别人对股份有没有信心,敢不敢掏钱来买。
若有官府带头,那会当然增加信心。”
冯知县能考中进士,当然也不傻,立刻又意识到问题:“假如官府入股,带动地方百姓跟随掏钱入股。
然后你把官府的钱如数退还,再私分掉百姓的银子,随后席卷银子隐姓埋名逃往外地......岂不坑害了百姓?”
秦德威对这个风险没什么好辩解的,只能说:“这行当永远存在类似风险,所以必须是绝对信得过的人,才能一起完成操作。
反正在下绝对信得过冯老爷你,不知道冯老爷你是否信得过在下?”
冯知县笑道:“本官自然也是信得过你,你这人有志向也有底线,做不出昧心卷款外逃的事情。”
对冯知县的赞美,秦德威坦然接受了,又问道:“对此事本身,冯老爷还有什么疑虑?”
“本官确实还有一事不明。”冯老爷不懂就问。反正在这小幕僚面前不懂的时候太多了,问啊问啊就习惯了。
“现在钱庄股份里,有那顾娘子三十股,你十股,还说有本官三十股。然后你又要说公开发售一万股,那我们这些人加起来才七十股,与一万相比较是不是太低了?”
秦德威胸有成竹的说:“按照在下设计,股份和股份是不一样的。
我们手里的股份是东家股,可以起个名字叫私股,只有拥有私股的人才能算东家,可以参与经营。而且私股不能随意买卖,若要出售,其他东家可以优先收购。
至于这次公开发售的一万股,起个名字叫公股,可以在市面随意买卖。拥有公股的人只允许分红,但不能参与经营,不能称为东家。
这个设计,是为了保证钱庄经营仍然掌握在我们手里,不会被外人所鲸吞蚕食。
至于两种股份的价值,一私股锁定等于二百公股,具体价格随行就市。
另外我还没考虑清楚,公股和私股之间能不能置换,如何置换,以后再说吧。”
秦德威设计这些套路,大明年间的人物听到,简直是闻所未闻,冯知县想了想就懒得再细想了。
主要是他已经默算出,按照秦德威的设计,自己暗中持有的三十私股就相当于六千公股。
假如一公股真的值一两银子,那岂不就平白得到了六千两银子的巨额资产?
想到这里,冯知县有点小激动,没想到不贪赃枉法居然也有机会暴富!只要合理运用自己的合法权力就行!
至少在大明朝,没有任何关于股票上市的法律规定......
当然冯知县也很清醒,这一切的前提是,市面上认可源丰号钱庄公股价值,别人肯花一两银子来认购公股。
如果公股不值钱,卖不上价格,那自己手里的三十私股就算等于六千公股,也只是镜花水月罢了。
所以冯知县终于对秦德威提议终于有了最深刻的认识,就是为什么要县衙出二千银子认购二千公股?说白了,确实就是给别人看的!
秦德威也暂停了继续输出,等着冯知县把自己刚才所说的消化完。
与冯知县盘算利益得失和合法性不同,秦德威是站在整个历史潮流的顶端看待这件事的。
稍微了解金融史的都知道,不管欧洲还是东亚,古早时期的私家银行最终会被历史所淘汰,强横如山西票号也扛不住历史大浪。
在欧洲,古代私家银行掀起破产狂潮后,取而代之的是近代城市银行和公众性质银行,而且政府开始介入银行经营。
而在当下,那所谓金陵钱业同行四十八家,不管具体是干什么的,与欧洲古代私家银行一个性质,都是封闭经营的个体户,所以秦德威不大看得上。
秦德威这种发行公众股票募资的设想,同时引入官府资金和政策扶持,就是想做点不同的尝试,看看近代银行模式行不行得通。
他也不确定,最终能不能成功,但这么有趣的事情,有机会的话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发行公股的过程,其实说白了忽悠大明的韭菜们来认购新股,肯定也是个很恶趣味的过程。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既然都穿越了,总得搞点新事物,在这个时空留下自己的印记,不然不就白来了吗?
正浮想联翩时,就听到冯知县下了决心道:“可以做!”
然后又道:“虽然只用县库自有的存留银,本官可以独断,但这事没有先例,仍需要同时向上司报个申详,作为备查。”
秦德威点了点头,说:“应该的。”
然后冯知县就不说话了,让秦德威莫名其妙,“冯老爷你干瞪眼看着在下作甚?”
冯知县理直气壮的说:“但凡在官府里要做事,必须要先表明一个冠冕堂皇的官面理由,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么?
究竟究竟该怎么说,你不详细道来?你总不能对上司说,县衙就是为了帮源丰号赚钱,才如此大动干戈吧?”
秦德威指了指自己呈上的文书,“那上面不是都写了吗?冯老爷你是不是就只看了后面一段话?”
冯知县低头看去,果然见文书最前面,开宗明义的写道:“近年来南都各方索求愈加浩繁,县衙支用倍增,为更好的供应皇都需求,为朝廷分忧解难,县衙另行筹谋开源之法。如今又见县库备用存银时常闲置,若放置民间善用生利,或可为良策也。”
冯知县看到这里,猛然抬头说:“会不会有与名争利之讥?”
秦德威便解释道:“怎么叫与民争利?官府并没有直接经营什么,只是借民生利而已!后面啊还有说到这些的,冯老爷你接着看!”
冯知县便继续往下看,又见写道:“二来或可扶持本地民生,金陵人口滋生,多有游手无事之人,放出官银引领本地人立业,诚为善政也。”
看到最后,冯知县又看到一段:“官银最防亏空,最惧险损。冯老爷可对上司明言,此次官银出入,一年后若有亏空,本官自行弥补,以堵塞悠悠众口。”
冯知县:“......”
这小秦幕僚想得可真周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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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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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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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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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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