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皇位传承事故太多,有时候五室,有时七室,有的进来又出去,细细说起来也是一笔乱账。
不管是几室,同堂异室的意思就是所有坑位同在一个大庙内,每位祖宗的神主牌位都只有单间。
嘉靖皇帝这个人虽然中后期的最大兴趣爱好是修仙,但在前期,他的最大爱好其实是研究礼制,也经常大刀阔斧的变更礼制。
其中新建太庙就是嘉靖皇帝礼制改革标志性成果之一,这座新太庙建成于嘉靖十四年。
与旧太庙相比,新太庙最大的变化就是从同堂异室制度变成了“都宫别殿制”。
也就是每個没被祧出的祖宗都有一个相对独立的庙殿,不用拥挤在一座大庙内。
今夜燃烧的太庙,就是这座建成才六年、象征着嘉靖朝礼制改革成果的新太庙。
雷鸣伴随着大风,仁寿宫正殿里,嘉靖皇帝脸色铁青的站着,等待最终的结果。严嵩和陶仲文在旁边侍立,大气也不敢出。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久旱逢甘霖本来是天大的好事,但谁能料到打雷把太庙烧了。
没人想奏报这种触霉头的事情,结果最后还是嘉靖皇帝的大伴黄锦被推了出来。
但黄锦也不敢说太多,用最简短的话奏报说:“火起于仁庙,借风势而蔓延,太祖及昭穆群庙尽毁,惟献庙独存。”
嘉靖皇帝一腔准备迁怒的火,顿时就没发出来,硬生生憋回去了。
献庙就是嘉靖皇帝亲爹献皇帝所在的庙殿,当初为让献皇帝“称宗入庙”也是闹出了好大风波,严嵩就是借此而上台的。
其他所有庙都焚毁了,只有献皇帝的庙保存了下来,似乎像是个运气极好的偶然事件。
但明眼人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肯定是救火的人在能力有限的情况下,只全力保护献庙了。
就冲着这份忠诚和心意,皇帝你但凡讲究点孝道,也不好意思胡乱迁怒别人救火不力了。
小人物生存的智慧,可谓是处处都有。
以后对天灾怎么解读分析,怎么去补救,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嘉靖皇帝只想撒气泄愤!
其实最合适的泄愤的对象是妖道段朝用,祈雨大醮是他搞的,雷击也该由他来负责!
但段朝用此时还在朝天宫,有点“远水不解近渴”,于是嘉靖皇帝下意识环顾左右,先看向了严嵩。
严阁老感觉殿里气压低的可怕,暗暗懊悔不已。今晚自己为何要犯贱,来仁寿宫觐见!
如果自己拿出了最大的耐心,想着等待雨停天明后再行动,就不会遭遇眼前这样的尴尬了!
无论以后怎么样,先逃离皇帝身边是正经!不然就很可能没有以后了!
连忙请求说:“天降灾异,臣等皆有罪也!臣请准予回家闭门,具本乞休!”
这个“休”不是休息休沐休假的意思了,而是彻底退休的意思。
京师发生这样级别的天灾后有个传统规矩,那四品以上官员都要上疏请辞,以示负罪之心意。
当然这仅仅是一种形式主义的表面文章,并不是真辞,走个过场胡弄下老天爷而已。
嘉靖皇帝也知道“谢罪请辞”之类的都是既定套路,只挥了挥手,冷淡的说:“你下去吧!”
严阁老很清楚,自己很可能陷入了一个说什么都是错的状况里,皇帝能让自己退下就算天恩浩荡了。
宫城和皇城的门要天亮后才能开启,严阁老就一直等到开了门,才得以回家“闭门思过”。
等进了家门,严阁老就问起儿子严世蕃在哪里,便有仆役引着严阁老,去了偏院的花厅。
还没进去,严阁老就感到一股酒气铺面而来。
细看里面,自家儿子醉的不省人事,旁边则是干儿子赵文华,同样人事不知。
在屋里侍候的婢女禀报道:“昨日有雷声并开始落雨后,大爷兴奋之极,拉着赵大人彻夜狂饮。”
严嵩:“......”
有句话怎么说的?这就叫高兴的太早了!醉成这样,难怪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此时严阁老心里也窝火,指着烂睡二人组,对仆役喝道:“提桶来,用冷水泼了他们!”
严世蕃就这么从熟睡中被残忍的泼醒了,看清楚状况后,忍不住对父亲抱怨说:“莫非还不准许儿子我高兴高兴了?”
严阁老喝道:“雷击太庙起火,大部分都被焚毁!你还想高兴什么?”
宿醉后的严世蕃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吓了一跳,于是头更疼了。
然后就朝着严阁老行了个礼,“天赐良机,提前恭喜父亲晋位首辅!”
严嵩在宫里受的惊吓不轻,一直没有精神细想,此时猛然听到这句,忍不住就呵斥道:“你失心疯了?”
严世蕃解释说:“天降如此灾异,翟銮这个首辅本来就该负责,以此告慰上苍!
何况翟銮如果又被捅出科场舞弊的罪行,下台岂不是顺水推舟、顺理成章?”
严嵩心里一直在发慌,这时候才算平稳下来,仔细想过儿子的问题,似乎也不是没道理。
从传统的“天人感应”思维来说,出了这种灾异后,就要有人出面背锅负责。
皇帝如果不想自己背锅,那么就总要找人背锅,翟銮这首辅不就是最合适的甩锅对象?
只需要提供一点罪证,皇帝肯定就直接拿翟銮祭天了。
想了想后,严嵩便对严世蕃点头说:“现在所有四品以上大臣都要闭门请辞谢罪,不适合折腾,暂且过了这两日再行发动。”
然后又有些担忧的说:“就是这次没有掌握好时机,一时失言在皇上面前编排了几句秦德威,不知有没有后患。”
严世蕃安抚道:“如果只是诋毁秦德威还好,皇上应该不至于太在意。
再说父亲那几句话本身也没错,秦德威确实对人命毫不在意,确实就是料定自己无罪的嘴脸,这些都与太庙遭灾无关。”
这几句倒是大实话,嘉靖皇帝一般并不介意两个大臣互相攻讦,有时候甚至纵容。
“但是,段朝用肯定要倒霉了,而秦德威也只怕要翻身了。”严世蕃又说,“我想去天牢探监。”
严嵩诧异的说:“你探什么监?”
严世蕃说:“我想与秦德威谈谈,这次翟銮一定要下台!”
严嵩没有问严世蕃想怎么谈,只问道:“如果谈不拢呢?”
严世蕃就说:“如果谈不拢,那就刺激他,进一步放大他的骄横跋扈!父亲岂不闻三国中田丰的事情?
想象一下,秦德威得知太庙遭灾后,得意洋洋的料定自己要被赦免出狱。
说到段朝用,如果他又得意洋洋的表示自己有先见之明,那皇上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受了嘲讽?
皇上是什么样的性情,父亲你应当最明白!我倒真希望,秦德威把太庙之灾对看成有利的事情!”
严嵩点了点头,“也不妨试试看。”
虽然段朝用要完蛋了,无法克制秦德威了,秦德威大概要翻身,但让秦德威继续失分还是能做到的。
严世蕃恭维了一句,“近期父亲最正确、最有远见的一件事,就是让三法司秉公办案!
这样进可攻退可守,否则如今我们就要被污蔑为段朝用的同伙了!”
在仁寿宫中,等严嵩走了后,嘉靖皇帝精神困倦,小睡了一会儿,然后又把陶仲文叫了过来。
他倒不是想拿陶仲文撒气,而是想从陶仲文这里获得一些解释。就像当初南巡的时候,陶仲文算出了火灾那样。
什么样的解释或者叫解读能让嘉靖皇帝爱听,陶老道当然门儿清。
二逼道士会说,此乃上天对朝廷的警示!
文艺道士会说,陛下玄修有所成,引来天雷感应!
但陶仲文既不二逼也不文艺,他假装演算过一番说:“有妖人要坏我大明,阴谋不轨,本欲作法引雷,夜击仁寿宫!
幸赖有祖宗神灵保佑,以神主牌位为法器,将雷引至太庙,保全了陛下免遭妖人雷劫!”
努力在旁边装小透明的黄锦黄太监,此时也忍不住偷偷抬起头,想给陶真人一个大拇指。
这个解读,真得绝了!
嘉靖皇帝虽然还是很抑郁愤怒,但精神也稍稍得到了缓解,明知故问的说:“谁是妖人?”
陶仲文还是没有明确说出来,只是暗示说:“如此大的天雷,绝非小打小闹就能引来。
近日在京师设坛做法,并且规模盛大的,都有可能是妖人。”
嘉靖皇帝叹道:“听真人一番话,如拨云见日也。”
陶仲文趁机又进言:“陛下最好将秦德威赦免放出。”
嘉靖皇帝很敏感的反问道:“你这是替秦德威求情?”
陶仲文否认说:“非为其求情也,只因为以秦德威之命格,是能为陛下攘灾除害之人。
今次若非秦德威入狱,朝廷少了攘灾之人,又何至于有雷击太庙之灾?”
此时司礼监诸太监都已经到了,齐聚在殿外檐下。
虽然他们不知道能干什么,或者聚在这里有什么用,但态度必须要有。
然后他们就看到,皇帝只把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秦福叫了进去。
众人对此虽然很理解,灾异出现后必须要四处缉捕妖言惑众之,东厂就专门是干这个的,但众人还是忍不住的羡慕。
秦太监又出来后,对“同僚们”拱了拱手,然后便脚步匆匆的走了。
到了午门外,秦太监抽调当值的锦衣卫官校,各自安排任务去。
然后他又亲自带着人,走出长安右门的时候,忽然看到有人围在登闻鼓那里。
一般这种情况,就是有人敲登闻鼓告御状了。
本来秦太监不想搭理这事,登闻鼓那里有锦衣卫官值守,击鼓告状的人都会被送到都察院,不用东厂闲操心。
但是秦太监还没走几步,就听到登闻鼓那边有人高声喊道:“过往君子听我一言,我叫马二,我家老爷乃是秦状元!m.xiumb.com
但我家老爷身背天大冤枉,被三法司屈打成招,已经无处鸣冤!而我这个当仆从的,也没有别的本事,不得不来告御状!”
秦太监:“......”
这又是什么情况?秦德威怎么又在这边开了一摊?
略加思索后,秦太监又对随从说:“你们过去,把那马二带来见我!
再把状书收上来,我现在就拿着状书回宫里去,将状书呈给皇上御览!”
随从犹豫着说:“这是否太过了?如果反遭陛下厌烦,便得不偿失。”
秦太监信心十足的说:“岂不闻朝堂有一句话,涉及秦德威无小事?陛下不会认为过份的!”
此时再天牢中,气氛与过往截然不同。太庙遭灾这么大的消息,经过大半天,早就传过来了。
有些狱卒们想恭喜秦德威,但又觉得不合适,所以就别扭着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独眼胖子走进天牢探监。
秦德威表示非常诧异,如果让他想象来探监的人物,就是想到五百个人也想不到严世蕃。
严世蕃和蔼可亲的问候说:“秦板桥没有在天牢里被刁难吧?这次三法司完全是秉公办案,秦状元有没有感受到?”
秦德威懒洋洋的说:“你有话就说,不必卖好了。”
严世蕃说出了来意:“这次太庙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一般来说,出了这样的事情,都要有宰辅大臣为此负责。
我觉得呢,翟首辅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不然其他人选就是你或者家父了。”
秦德威暗暗发笑,你严世蕃是不是太落伍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天人感应?
嘉靖朝事情那么多,感应的过来、负责的过来吗?
而后秦德威随口回应说:“翟首辅固然合适,但令尊号称内阁执政,也是对太庙受灾负责的合适人选。”
严世蕃不满的说:“秦板桥你这就没意思了,真要说起来,你也是个好人选。”
秦德威答道:“太庙遭灾时,翟銮也好,令尊也好,都在阁老任上,正应了天人交感。而我人在天牢,我负什么责?”
严世蕃:“......”
雾草!他忽然就怀疑,秦德威是故意提前躲进天牢的!
这样灾异发生了,在职大臣们都要谢罪自省,反思自己有没有惹怒上天,但不在职就没政治责任的秦德威就不用!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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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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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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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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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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