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次招惹的麻烦很大,比天还大。不夸张的说,劫了英国公曾孙的那一刻起,他已招惹了整个大唐的权贵阶层,和大唐无敌于天下的军方。
自己这条命虽然注定已经开始倒计时,他还是想多呼吸几口空气。
所以楚三郎还是决定转移。他要换一个更安全更隐秘的地方。
不用猜都知道,如今的渭南县约莫已经被朝廷的兵马围得跟铁桶一般,无数人都在漫山遍野地搜寻自己。
此时他们的落脚点离甘井庄不过二十余里,楚三郎觉得不够安全,若对方人数够多,采取撒网式搜索的话,发现这个藏身之地不需要太多时间,三两天的功夫就暴露了。
连夜转移是最正确的选择,最好能一举转移到渭南县外,突出朝廷兵马的包围圈。
到了那时,便算逃出生天了。眼前这个娇滴滴的绝色美人儿,自己说不得便要享受一番。
见歹人不肯给衣裳,又感受到怀里的荞儿在发抖,崔婕原本恐惧的情绪瞬间一空,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大声道:“你们不可欺人太甚!孩子何辜,竟受此劫难。”
“不就是人质吗?我是青州崔家家主的女儿,论出身和分量,不比孩子差,你们把我留下,将孩子送回去如何?”
“英国公的曾孙身份虽尊贵,可对你们也是个大麻烦,英国公的报复不是你们能承受的。把他送回去,我留下,如何?”
荞儿一惊,下意识搂紧了崔婕,道:“姨姨,我不走,我要跟姨姨一起。”
崔婕揉了揉他的头,强笑道:“荞儿乖,听姨姨的话。”
楚三郎冷漠地看着二人,对崔婕的提议毫不所动。
崔婕说了一番话,渐渐地已不那么害怕了,眼睛勇敢地直视楚三郎,道:“你们或许不在乎性命,但能多活几日终归也不坏,将英国公的曾孙放归,对你们只有好处,绝无坏处。”
楚三郎冷笑:“大好的筹码在手,我为何要放跑一个?”
崔婕看了一眼怀里的荞儿,道:“因为这个筹码烫手,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若怕烫手,当初何必把你们劫来?”
崔婕冷冷道:“扪心自问,把我们劫来后,你们有否后悔?英国公的怒火不是你们承担得起的,你们自己的性命或许不在乎,但你们的家人亲眷呢?”
提起家人,楚三郎的表情不由有些恼怒了:“妇道人家最好管紧自己的嘴,莫惹我杀心!”
崔婕勇敢地直视他:“送孩子回去,对你百利无一害。”
“我做事用你教?若朝廷兵马真将此处围了,我临死前拖你们上路,倒也不冤。”楚三郎大笑道。
见楚三郎神情坚决,毫无妥协之意,崔婕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无论自己如何相劝或是激怒,楚三郎都打定主意不会放走荞儿了。
崔婕只好退而求次:“那么,孩子现在很冷,能否给件衣裳?把他冻病了,对你们可没有任何好处。”
楚三郎冷漠地道:“忍着吧,此处可不是你们的富贵府邸,不可能要什么给什么。”
“屋子里生堆火总可以吧?”崔婕不死心地道。
楚三郎冷笑:“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黑漆漆的密林深处生火,你是生怕别人找不到我们吗?告诉你,若我们被发现,你们也断难活命,我临死前一定杀了你们。”
…………
老魏挎着刀,领着李家部曲近二十人,在崎岖的山路上踟躇而行。
这个年代的山路其实根本没有路,山林都是浑然天成,人烟罕至。
路要自己去开辟,一把砍柴刀开路,走一步便劈一阵,将荆棘丛林劈开,才能将山路延续下去。
老魏已有些老了,身体比不得年轻力壮的部曲,走到山腰时便累得大口喘气。
部曲好心提议原地休息,被老魏断然否决,不服输地咬紧牙继续开路。
一名部曲忍不住道:“魏老,咱们是不是走错了路?您看,此地人烟罕至,咱们自己都要用柴刀开路,说明此地根本没人来过,歹人不可能躲在这里。”谷
老魏嗤笑道:“瓜皮懂个啥么,你们还嫩着呢。山林里的路不是用眼看,是要用心去看的。”
“咋个说法?”
老魏的眼睛眯了起来,四下一打量,指着前方不远处一棵胳膊粗的榆树,道:“看那棵树。”
“咋咧?”
“从下往上,第三根树杈,有弯折的痕迹,看到了吗?”
部曲忍不住抬杠道:“山林里野兽多,说不定是野兽路过……”
“你再看看,第三根杈离地面多高,多大的野兽能够得到那根杈?除非是一头熊站起来,弄折了那根树杈。”wWW.ΧìǔΜЬ.CǒΜ
部曲仔细看了看,道:“大约齐肩高……吧?”
“没错,齐肩高。”老魏狡黠地笑了笑,道:“像不像有人路过时抬了一下胳膊,为了开路顺手将树杈弄折了?合不合理?”
部曲又道:“或许真是一头熊站起来了呢,或许是附近村庄的樵夫呢?”
老魏点头:“没错,任何可能都合理,但也不能否认,这是一条线索,也是一个希望,总比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找强吧?”
部曲们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姜果然是老的辣。人越老越精,老魏的缜密心思,和观察入微的眼神,确实是他们这些年轻人不能比的。
“渭南县约莫已翻天了,五少郎的儿子被劫,那伙歹人跑不了,此地离庄子二十余里,四个歹人挟着一个女子和一个孩子,按他们的体力算,走到此地算是极限了,所以,我选定这座山搜寻,可不是胡乱定的目标。”
老魏眯着眼,拍了拍部曲的脑袋:“小子,莫看你体力强,论经验论阅历,你们还嫩得很。”
部曲陪笑:“那是那是,若能找到五少郎的公子,魏老您可算立了大功,老公爷都要当面谢你,咱们兄弟几个也跟着沾沾光。”
老魏神情一怔,叹道:“老公爷……可有年头未见老公爷金面了,当年跟随老公爷出云中,一声号令,我们杀敌冲阵,横扫千军……想想那段日子,恍如就在昨日……”
脚步突然一顿,老魏蹲了下来。
部曲们紧张了,纷纷将手按在刀柄上:“咋了,有野兽出没吗?”
老魏摇头,目光凝重地盯着地面。
部曲们好奇望去,却看不出任何痕迹,老魏却出神地盯着湿漉漉的泥地。
“魏老,您这是……”
老魏没理他,良久,老脸忽然绽开了笑容,指着地面上一道凹痕,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部曲仔细看了半晌,摇头道:“不过是一道凹痕……”
老魏哈哈一笑,脱下自己的鞋子,将鞋底的边沿凑近那道凹痕,部曲们赫然发现,鞋底边沿的弧度恰到好处地与那道凹痕吻合在一起。
“这,这是……”
“这是来不及抹去的鞋印,哈哈,终究百密一疏,被我逮住了。”老魏笑得很开心。
神态轻松地斜眼望向部曲,老魏笑道:“小子,告诉我,野兽会穿鞋子吗?”
“不,不会……”部曲又忍不住抬杠道:“或许是某个村庄的樵夫呢?”
“不,不可能是樵夫,”老魏笑道:“来时都没注意,这一路都没发现鞋印吗?唯独此处才看到鞋印,说明什么?说明人家故意将路上的鞋印抹掉,不留下痕迹,唯独遗漏了这一处。”
“什么人鬼鬼祟祟需要把自己的鞋印抹掉?”
部曲们睁大了眼,神情却渐渐兴奋起来。
老魏仰首望向远处坠入云雾里的山顶,淡淡地道:“我猜对了,我是老兵,但我不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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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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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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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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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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