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门口的部曲们见五少郎神色慌张,以为遇到了强敌,下意识便露出狠厉之色,右手也顺势搭在刀柄上。
李钦载没理他们,拎着荞儿走到院子中间,阴沉着脸喝令他站好。
左顾右盼想找件顺手的兵器拾掇他,找来找去只有部曲们腰侧的横刀比较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没到大义灭亲的程度。
“给我站好!腰挺直,头抬高……不对!头低下,保持认罪伏法的姿势!”李钦载怒喝道。
荞儿老老实实站直垂头。
李钦载再次左顾右盼,从廊下部曲的腰侧解下横刀。
横刀出鞘,部曲大惊,一把拽住刀柄死不松手:“五少郎,小郎君犯再大的错也不必动刀呀!”
李钦载瞪了他一眼,刀柄任由他拽着,却解下刀鞘径自走到荞儿面前。
“无故伤人,不教而诛,是虐也。今日必须要罚你,你可知错?”李钦载冷着脸问道。
荞儿垂着头低声道:“孩儿知错了。”
“好,做错了事必须挨罚,你师兄弟们犯了错会挨鞭子,你还小,可以不抽鞭子,但也要挨揍,手伸出来!”李钦载高高扬起了刀鞘。
荞儿瘪着小嘴儿,畏畏惧惧地伸出了白嫩的小手。
李钦载正要打他手心,堂后却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崔婕不知被谁通风报信,一脸惶急地提着裙摆,匆忙从后院跑了出来。
“夫君且慢!”崔婕唤道。
父子俩望向她。
崔婕赶到院子中间,二话不说便拦在荞儿身前瞪着李钦载。
“荞儿犯了何错,夫君为何责罚他?”
李钦载哼了一声,道:“你问他。”
崔婕转身蹲下,与荞儿平视,语气已不觉柔和了许多:“荞儿乖,你刚才做了什么让爹生气了?”
荞儿小心地看了看李钦载的脸色,低声道:“我……用弹弓伤了人。”
崔婕一滞,不死心地问道:“是那个人先欺负了你吗?”
荞儿摇头:“他没欺负我,是我伤了他。”
崔婕呆怔半晌,竟无语凝噎。ωωω.χΙυΜЬ.Cǒm
真是……拼命找个原谅他的借口都找不到啊。
“荞儿为何要伤他?”崔婕只好换了個角度问道。
“爹告诉我,世人皆是灰色,每个人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荞儿只有好的一面,坏规矩了,必须要干一件坏事才能被世人所容。”荞儿弱弱地道。
崔婕震惊地看了看荞儿,又扭头看了看李钦载,接着俏脸顿时冷了下来,瞪着李钦载道:“你便是如此教孩子的?”
不知为何,李钦载突然感到有点理亏,下意识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脑子有点懵,李钦载努力理了一下逻辑,随即回过神,道:“咦?我的话本就没错呀。”
崔婕怒道:“什么好人坏人,什么灰色白色,若不是你教唆他每个人都会干坏事,荞儿会无缘无故伤人吗?”
“我教唆?”李钦载气结。
扭头恶狠狠瞪向荞儿,李钦载怒道:“我特么跟你聊心灵鸡汤,你特么当成葵花宝典?你没错谁错?手伸出来!”
崔婕像护鸡仔的母鸡似的将荞儿死死护在身后,凛然不惧道:“荞儿有错,错在当爹的教唆,要罚也该罚你!”
“再说,荞儿伤了人,你这个当爹的没有当面去赔罪道歉,反而拉着荞儿偷偷溜回来,你存的什么心思?上梁歪了,指望下梁好到哪里去?”
李钦载又愣了,闯了祸后带着荞儿偷偷溜走,纯粹是遵从内心的召唤……
自己刚才说什么好人坏人,灰色白色什么的,站在成年人的角度,那番话绝对没错。
荞儿错误地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以为人必须要干一件坏事才算完整,站在一个孩子的角度,似乎……也没错?
那么,错的是谁?
难道李敬玄错了?谁叫他出现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
紫府内的三观有点摇晃,李钦载发觉自己必须找个地方稳定一下修为。
见李钦载愣神,崔婕也是个有眼力的,立马拽着荞儿便往后院跑:“机会难得,你爹傻了,快跑!”
娘儿俩一溜烟窜没影了。
等李钦载回过神来时,院子里已不见了崔婕和荞儿的身影,只有一群部曲躲在廊柱下小心翼翼地围观他。
李钦载沉声喝道:“今日的事下封口令,谁都不准说出去!”
…………
第二天一早,李素节匆忙来到别院告诉李钦载,昨日傍晚时分,李博士被行刺,刺客以小石子袭击李敬玄,得手后飘然远遁,十分潇洒。
李钦载大惊失色:“李博士怎样?有无大碍?”
李素节表情复杂,不知该喜该怒:“李博士受伤颇重,头上起了一个大包,今日让学生传话,无法给弟子们讲学了。”
李钦载沉下脸,冷冷道:“何方刺客胆敢在我的地盘上行刺朝廷官员,罪大恶极,必须严查,严惩!”
然后李钦载扬声道:“阿四!”
刘阿四闪现,抱拳。
“召集部曲,在庄子附近搜索,查找刺客形迹,若有线索马上报于我。”
昨夜别院动静闹得那么大,刘阿四自然也是知情的,不过被下了封口令,见李钦载此刻一脸正义凛然,刘阿四不由暗暗倾倒,抱拳道:“是!”
随即李钦载又露出焦急之色,对李素节道:“快带我去探望李博士。”
前后表现天衣无缝,李素节倒也没怀疑什么,屁颠颠地将李钦载领到学堂。
李敬玄住的屋子位于学堂的后院,当初修建学堂时李钦载未雨绸缪,让工匠另建了一排单独的平房当成教师宿舍,李敬玄上任后便径自住了进去,整排教师宿舍只住了他一人。
走到李敬玄的屋子门外,李钦载脚步一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然后露出五分焦急,两分愤怒,两分心疼以及一分兔死狐悲的表情。
不要问如此多的情绪为何分得如此清晰,问就是前世谈过作妖的前女友,最好的青春全用来学演技了。
定了定神,李钦载深吸一口气,推开门便快步冲了进去,嘴里悲呼道:“李博士,我来迟一步!”
跟在身后的李素节脚步一顿,立马心生疑窦。
先生这个反应……有点过了。
昨夜的缺德事难不成是他干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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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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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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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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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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