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价值观的冲突,而是两个阶层无法调和的矛盾。
权贵永远是权贵,他们的利益永远比百姓的性命重要百倍。
李治需要封禅,武后更需要封禅,至于多少百姓会因为这次封禅而家破人亡,多少人会饿死在逃难的路上,他们不管。
人死了,再生几个便是,草芥而已,春风一吹,又是遍地开满,少几棵草有何关系?
李钦载已无法跟武后争辩什么了,他的价值观在武后面前简直是对牛弹琴。
走出太极宫后,李钦载脸色铁青,匆匆朝国公府走去。
身后的刘阿四等部曲见李钦载脸色难看,也不敢说什么,纷纷跟上。
回到国公府,李钦载径自去了李勣的书房,这次不敲门了,一脚大力踹开,坐在书房里的李勣正在看书,被吓得一激灵,接着老脸露出怒容。
李钦载先声夺人:“不要骂我,不要打我,我心情不好,门是我踹的,怎样?”
李勣呆怔片刻,接着勃然大怒:“不怎样,老夫这就让你心情变好!”
说完抄起书房墙上挂着的一柄横刀,摘下刀鞘便朝李钦载杀来。
李钦载眼皮一跳,心情不好都不体谅一下的吗?
然后李钦载转身就跑,李勣挥舞着刀鞘在后面追,快七十的老头儿,追杀孙子时那叫一個身轻如燕。
爷孙俩满院子跑,国公府的下人们惊呆了,好熟悉的场景,多少年没见了。
李钦载有点悲愤,心情不好想回家撒个气,刚起了个头儿就被爷爷灭了火。
说好的家庭是男人的避风港呢?
许久之后,爷孙俩坐回了书房,李勣一手支着刀鞘,微微喘息不已,李钦载低眉顺目跪坐在李勣面前,乖巧得让人心疼。
“熄火了吗?冷静了吗?要不要老夫把你扔湖里再巩固巩固?”施暴过后的李勣精神矍铄,满脸爽歪歪的笑意,唯一不完美的是还差一根事后烟。
李钦载乖巧地点头:“熄火了,熄得不能再熄了,再熄就没气了……”
“说吧,今日回来发啥邪火?外面谁惹了你,你找谁报仇去,莫把狗脾气带到家里来,否则老夫虽远必诛。”李勣面容渐冷问道。琇書蛧
“惹孙儿的人,孙儿惹不起……”李钦载无奈地道。
李勣白眉一挑:“世上还有我英国公府惹不起的人?”
“有。”
“谁?”
“当今武皇后。”
爷孙俩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良久,李钦载小心翼翼地道:“爷爷您看,孙儿惹不起皇后,回家发一顿邪火,是不是合情合理?”
李勣皱眉道:“武皇后惹你了?你今日回长安后进了宫?”
“是。”
“然后你与皇后有了争执?”
“是。”
李勣叹了口气:“为何争执?”
李钦载老老实实地道:“为陛下封禅泰山一事。”
李勣又不出声了。
这些年在朝堂上,李勣向来很本分,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武将就是武将,除了军事,朝政国治的事情他从来不参与。
可是不参与不代表装聋作哑,李治封禅泰山,李勣内心里其实也很不赞同,在满朝文武不得不附和的时候,李勣能做的只有沉默。
可谁能想到,他的孙儿终究还是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陛下和皇后封禅,不仅仅是为了显摆功绩,明白吗?”李勣缓缓道。
“孙儿明白,更重要的是巩固皇权。”李钦载叹了口气,道:“爷爷也觉得孙儿做错了?”
李勣摇头:“老夫认同你的想法,封禅之事宜缓,但老夫不会与天子和皇后正面争执,那是很不智的。”
李钦载笑了:“孙儿是年轻人,年轻人难免气盛冲动,脑子一热,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脱口而出。”
李勣叹道:“皇后更需要这场封禅的仪式,你若反对,与她的仇怨便结死了,老夫问你,你还要坚持与皇后对立下去吗?”
李钦载点头:“既然我已表了态度,那就不会改。封禅是恶政,趁着朝廷还未下令给天下百姓加赋,趁着各地官府动用府库之财力物力还未消耗太多,孙儿必须谏止陛下。”
“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荼害百姓的屠刀,无论正当的还是不正当的。”
李钦载说得掷地有声,李勣呆怔地看着他,眼神里渐渐有了几分赞赏和欣慰。
“钦载,你长大了,不靠家中恩荫,自己挣来官爵,自有你的本事。凡事你有你的想法,老夫不干涉。”
从矮桌上抽出一摞纸,李勣拍了拍它,道:“老夫的门生旧部送来了你需要的东西,关中各地州县动用的财力物力劳力,大多在此,每一笔都记得很清楚。”
“你拿去,好生用它。”李勣顿了顿,语气渐渐肃然:“三日后的朔望大朝会,老夫会参加。”
李钦载一呆:“爷爷您年事已高,何必……”
李勣摇摇头:“老夫食三代君王之禄,岂是尸位素餐之辈?江山是先帝和一干袍泽老兄弟打下来的,绝不容许任何人糟践。”
“连你这年轻后生都敢挺身而出,为民请命,老夫岂能不如你?呵!”
…………
李钦载当日便离开了国公府出城,回到了甘井庄。
就在李钦载出城的同时,一封书信递进了太极宫,宫人将它送到李治的手上。
李治正与武后同膳,王常福双手捧来书信,李治接过一看,不由愣了。
“李景初的信?他好端端写啥信?有事进宫当面说不行吗?”
武后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却努力笑了笑,道:“景初虽立功颇多,心性却像个孩童,毛毛糙糙的,缺了几分稳重。”
李治一边展开信笺,一边扭头看了她一眼。
目光回到信笺上,李治仔细看了一遍,展颜笑道:“皇后猜猜景初在信里写了什么?”
“臣妾不知。”
“哈哈,景初说,近日春暖花开,田园乡间一派好风景,景初邀朕明日赴甘井庄外会猎。”
李治收起信笺,笑道:“说来确是春暖花开之时,一年中难得的好天气,朕许久未出过宫,也该出去逛逛啦,正好顺便看看那番薯的长势如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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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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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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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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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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