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岩浆顺着裂缝缓缓流淌,将地面分隔,形成一个复杂而巨大的阵图。
二长老就瞪着那双只有眼白的眼睛,人坐在地上,阴恻恻道:“昨晚牛头山上,好像不止一个生人。”
白骨使者则站在一旁,闻言只是轻声道:“那又如何?除了错误的线索和杀人的陷阱,牛头山那边已经什么都不剩。”
“桀桀桀……那个方家的小子,你就那么让他回去了?”
“不然呢?”
“你真以为董阿会护着他?”
“如果董阿不护着他。除了死一个方鹤翎,我们什么损失也没有。如果董阿护着他,我们就能看到道院跟缉刑司扯皮。何乐而不为?”
二长老又怪笑两声,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过来陪老夫坐坐。”
脚下便是岩浆,炙烈恐怖的力量蕴于缓慢的涌动中。
“我还是习惯站着。”白骨使者道。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有脑子。看着你们,我时常感到自己老啦。”
“您是天生冥眼。生下来就能沟通阴阳。当然不懂得我们这种平庸之辈的苦处。”白骨使者的面容永远隐藏在面具下:“天赋不足,就只能多动动脑子。”
二长老笑呵呵地抬头看着他:“使者,你也觉得老夫是自大的蠢货吗?”
白骨使者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对视,轻声回应道:“您当然不是一个自大的蠢货。但您应该清楚的是,我也不是。”
“你和圣女的态度,真是如出一辙。”
“是吗?那是我的荣幸。”
“等道子觉醒,她可就是圣后。现在你们平起平坐,届时就只能永远低她一头。你难道甘心?”
“没什么甘不甘心的。”白骨使者轻轻一笑:“都是为了本教付出,哪有高低贵贱?”
说完这句,他便转身离去。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留在这里时时提防那双眼睛,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待白骨使者走远,二长老忽然张开双手,像在拥抱着什么:“谁能想到,九煞玄阴阵留下了如此纯粹的阴煞?左光烈死得其所,真是尊神的意志!”
地缝中的岩浆忽然回流,就在他的脚下,勉强聚成一个骷髅状。
“那么,陆琰。”岩浆骷髅说话了,声音低沉暗哑:“谁才是那个自大的蠢货?”m.χIùmЬ.CǒM
“桀桀桀桀,当然是你!挑衅叶凌霄,难道还不够自大吗?”
真名叫做陆琰的二长老低下头,将那双冥眼投向地缝。
“计划已经到了这一步,不要再有闪失……”
骷髅头瞬间散去,岩浆继续缓流。
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
“院长!不好了!”
姜望刚刚走到董阿的小院门前,就看到一名师兄横冲直撞地闯进小院。
站在院中就气喘吁吁地报告道:“缉刑司来我们道院抓人,已被宋院长拦住了,就在道院大门处!宋院让我立刻来通知您!”
“知道了。”董阿踏出房门,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缉刑司?姜望心中一动。
猜到或许是来抓方鹤翎。他们的暗哨就那么没了,是一定得要一个说法的。
他住在飞马巷,每次都是从后门进道院,是以不知道前门发生了这件事。
那名报信的师兄在前头领路,董阿走在后面,有条不紊地询问着事情经过。
受他的淡然所感染,那名师兄的情绪也稳定下来,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事情本身并不复杂,就是缉刑司忽然上门,说是有一名负责跟踪方鹤翎的暗哨失踪,要把方鹤翎带回去调查。
正在授课的萧铁面当堂就把人拦住了,要求缉刑司先拿出证据,再谈抓人的事情。
双方僵持不下,后来惊动了副院长宋其方,缉刑司方的执司单茶也亲自赶了过来。
因为事态升级到了这个地步,不得不请出董阿。
董阿脸上倒看不出什么情绪,问完事情经过后,也已经到了前门处。
两名缉刑司的修士正押着方鹤翎,但萧铁面拦在他们前头,不许他们离开。
方鹤翎右眼上有一圈乌青,看样子已吃过苦头。
而在另一边,老院长宋其方在一群教习学子的簇拥下,与单茶带领的大队人马,也在对峙中。
“宋老。”单茶嘴里恭敬,脸上却无半分敬意:“不知你阻碍本司执法,是何用意啊?”
宋其方年事已高,搭了搭眼皮,正要说话。
人群忽然散开。
“董院来了!”
“董院给我们做主!”
就连单茶本人,也一下子表情端正起来。
“姓单的,你想把本院学子,带到哪里去?”董阿淡淡发问。
“董院长。”单茶脸上挂着笑:“缉刑司怀疑之前令道院学子损失惨重的丙戊号任务另有隐情,故而特派暗哨日夜监视方鹤翎其人。但就在昨天晚上,缉刑司的一名暗哨,周天境的修士,突然失踪。城道院的学子,都是我庄国未来栋梁,为了道院弟子的安全,我们决定先把方鹤翎带回去调查。”
“你们说方鹤翎与你们暗哨的失踪有关,可有证据?”
单茶感觉很荒谬:“那名暗哨就是在监视他的时候失踪的,还需要什么证据?是不是与他无关,带回去一审便知!”
“那你是准备严刑逼供呢,还是直接搜魂夺魄?”
单茶勉强笑道:“董院说笑了。缉刑司向来执法公正,做事遵循条例。怎么可能这么做?”
董院却丝毫不留情面:“你一个小小执司。本院跟你开什么玩笑?”
说起来,城道院院长、缉刑司各大城域执司以及城主,同处各大城域高层位置。以职位论,城主稍高半级,院长与执司应该是平级。
但具体到各大城域却又有不同。无非是谁实力更强,谁的话语权就更重。
像以往宋其方主持城道院,单茶闯进道院抓人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但如今是董阿坐镇。
单茶一个腾龙境巅峰的修士,又如何能在董阿面前抬得起头来?
“道院弟子,以后说不定也是我缉刑司的同僚。本司绝不会严刑逼供。”单茶咬着牙承诺道。
董阿环视左右:“哪位教习等会没课的,陪方鹤翎去一趟缉刑司。我庄国自有律法,正常的问讯咱们配合。但若敢拿狱里那些龌龊手段出来,本院决不允许!”
“院长,我去。方鹤翎在我的课上被带走,我理应出面。”萧铁面出声道。他向来以严厉著称,也对董阿这位性格相近的院长十分敬重。
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峙就这么结束。缉刑司的人也不敢再束缚方鹤翎,只是围在左右。
萧铁面就在一旁陪伴他。
从始至终,方鹤翎低着头一言不发。但他的眼神,却很复杂。
在离开之前,单茶忽然道:“对了,季司首不日将来枫林城,他与董院在新安城打过交道,届时说不定会前来拜访旧友。”
“可以。”董阿面无表情:“如果他脸上的肿消了,便尽管来。”
单茶:“……”
他本想狐假虎威一番。但突然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只好只好带着人匆匆离去。
……
董阿如定海神针一般,镇定道院军心。从始至终,平稳而不失霸气。
只有自小院外就一直跟在董阿身后的姜望,才注意到他负在身后的手,在某个瞬间握紧了拳头。
“新安城”这个地方被特意提出来,或许戳伤了他。
戳伤了这个刚直不阿的老男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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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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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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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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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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