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若是不能在神魂层面取得灭杀对手的胜利,此局便可宣告终了。
所以他毫无保留,起手便是朝天阙!
这是可以一路用到真君层次的强大秘法,齐武帝曾以此术镇杀强敌无数。放在古往今来的所有神魂杀术中,它的光辉都不会被掩盖。
限制其威能的,只有姜望的修为,而非秘术本身。
在茫茫无际的元神海里。
这座古老天阙甫一出现,那负褚戌飞上高天的道脉真龙,便一声哀鸣,猛然下坠,鳞飞角摇,重重地砸在了蕴神殿的房顶。
龙躯摔碎如琉璃,砸得这座蕴神殿都隐隐摇晃,屋顶出现密集的裂纹。
此方天地,谁为其主?
至尊降临,谁敢不臣?
朝天阙太强横,像是当朝天子,闯进臣僚家中。
任你是什么一家之主,也要与我跪伏!
褚戌好歹抵住了压力,一脚将仍在哀吟的道脉真龙踢开,使它避去远处休养,同时再一次争夺此方天地的主权。神魂显化之身则高跃而起,长发乱舞,面迎天阙。
传说中齐武帝镇压一切的恐怖秘术当前。
谁能不退避三舍?
但这里是他褚戌的元神海,是他褚戌的内天地。
或许天地皆服,万民皆臣,但是他不会服,他不会跪。
平等国正是为打破旧时代而来。
正是那腐朽的、不公的、陈旧的一切,才使得本该美好的世界如此暮气沉沉。那些角落里的悲伤哭泣无人聆听,平等国应运而生!
所谓——
“光阴利箭射锈骨,天地烘炉焚栋梁。
千年沉疴谁人看?王侯将相血衣冠!”昭王当年为此血衣诗,蘸血而就,字字悲嚎。没有什么雄图野忘,唯见誓为天下苍生去沉疴之恨心。
为那滚烫的理想奋死,他褚戌何甘人后?
此时此刻。
在他的身后,恰有一杆赤红色的旗帜决然扬起,迎风飘展!
赤红如血的旗面正中心,绣着一架形制古老的天平,通体漆黑如墨,唯有托盘是白色的,似雪一般。意味着公正公平、黑白分明。
天平很小似孤舟,血面很大,如怒海。
此即为平等赤旗!
它是平等国的核心标志,也是平等国所独有的神魂秘术。
直到此刻,他也是要隐藏身份的,不肯暴露自己在现世权力框架中扮演的角色,只动用平等国的独门力量。
这支赤旗一展,褚戌的灵识力量顿如星火燎原,演化出一尊又一尊的血骑虚影,一字排开。
霎时间千军万马,一齐向前冲锋!
但见血骑如潮涌,张牙舞爪覆高天。
什么天地至尊,什么此间主宰,什么至高无上者……平等国势要将其掀于马下。带着彻底打破旧时代的决心,千军万马斩天王!
那茫茫的赤色,浩浩荡荡,铺天而去,真有改天换地之气势。
便在此刻,那扇古老天阙轰然洞开——
九天之上开雄门,万界至尊临人间!
千军万马尽低头。
以主宰万世之威严,压得那赤色血骑的冲锋之势都滞住,压得那平等赤旗都后扬。
而自那天阙之后,暴耀出一道赤金色的光柱!
省却了在天边熹微的过程,抹消了不该有的等待,直接在天阙内完成了蓄势,门户一开,光柱已倾落。
姜望独创神魂秘术,洞金柝!
拥有不朽色彩的赤金光柱,一瞬间就洞穿了如血赤潮,撞在了猝不及防的褚戌身上,将他的神魂显化之身洞穿!
而在这个时候,姜望的神魂显化之身,才自那古老天阙中走出。
非是至尊帝王,而是宝相庄严、六欲菩萨之形象。
其口诵佛经,洪声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采纳了斗昭的建议,特地学了几句《金刚经》。
还别说,的确比净海那部《证悟不灭金刚经》更与此术相合。
在此之时,褚戌耳中听到的道脉真龙的悲鸣、平等赤旗挣扎的猎猎声、血骑一尊尊如雪融化的哀响……尽数化作了一种欢呼。
无数的同道正在欢呼,正在欢庆新时代的到来!
被朝天阙毫不留情地镇压,又被洞金柝重创灵识,此刻褚戌的神魂显化之身都有些明暗不定起来,心神都开始恍惚。
眼前翩跹而来的六欲菩萨,分明是伟大的昭王。那脸上的表情,正是赞许地对他颔首。手上提的那柄宝剑,正是要送予他的荣勋。
他为平等国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为扫清那不平等的一切,贡献了自己炙热的力量。
而现在他已经看到了,那个人人平等的世界。
他已经来到了,那个无限光明的未来。
此时此刻他眼含热泪,而笑容灿烂。
便是如此,在充满了热爱和温暖的世界里,陷入了永远的梦乡。
神魂的世界里一息千念,鏖战多少回合。
神魂的世界外只是一个眨眼。
褚戌拉满如劲弓的雄健身躯,忽然之间发出剧烈的绷响。
绷!绷!绷!
如是谁在弹棉花一般。
那是在失去了灵识控制之后,体内强大的力量再无引导制约,直接崩断了他的筋脉!
而褚戌脸上仍然带着灿烂的笑容,眼中是欢欣的热泪。
就这样跌落在地。
跌落在棋盘世界里。
满足地死去了。
神临修士里绝不算弱的平等国护道人褚戌,竟遭瞬杀!
他的肉身还在不断地发出绷响,像是在为他作贺。
直到彻底安静的那一刻,才算是终结。
此刻的姜望,身体还在倒飞,眼看着就要砸到一名执黑者。但周身一抹赤炎燎起,瞬间游遍此躯。
他猛地站定,悬停于空,遥遥看向赵子。眸中赤光暴耀,赤红色的火焰,在赵子的头顶燃起。竟是在击破镇封的第一时间,再一次对当世真人发起了进攻!
他杀死了褚戌,击破了镇封,中间连一个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立即接续之前的战斗,再次挑衅真人。武德实在充沛。
此刻的赵子,还在与苏观瀛缠斗不休。左手变幻千百种指法,你来我往,斗智斗力。右手飞速行棋,落子如飞,已然穷尽毕生所学……
一个不留神,秀发已然着火。
虽然她的美眸只是往上一看,那燃于秀发上的赤火便已经被圈住,移到面前来。只剩一豆小小的明焰,还在倔强的招摇。
但她那一张有些厌世的美貌面容,此刻也难免蹙眉。
时间虽然极短,但是头顶已经烧出了一个异常难看的浅凹。
毁掉的头发,有二十根?五十根?一百根?
焦糊的味道,被烧得卷起来的断发……
“姜望啊姜望,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是武安侯了。”赵子第一次出现了稍微有些强烈的情绪,这使得她更贴近于一个血肉丰满的真实存在:“你是真的莽啊!”她的左掌一甩,当场将苏观瀛与之缠斗的手甩开。右手直接握住整张棋盘,就是一掀!
头发都被烧了,还下个屁!
黑白两色的棋子飞散满天。
棋局世界无限消退。
众人再一次出现在虎台。
赵子掀翻棋局,当然不纯粹是因为生气。
姜望瞬杀褚戌,已经展现了干扰棋局的力量。
她放弃棋局世界,正是因为已经不可能从中赢得胜利。
此刻执黑者执白者的修士都回归本身,重新回到考生、甲士、总督府官吏的身份。
地上静静地躺着七具尸体,其中一个是平等国护道人褚戌。剩下的六个都是考生,死于苏观瀛与赵子的棋局。
正在战斗中的师明珵和钱丑、李卯,也都脱离了棋局世界的变化,战在了虎台之上的高空。
只是本来就占据上风的师明珵,这一下更是压着钱丑和李卯打,拳势霸道无双,轰得天低云暗。
棋局世界的崩解,没有干扰到脱出棋局的任何一个人。唯独被针对的姜望,整个人被顺势掀翻!
他不是简单地散了桩架、站立不稳,而是被赵子用掀翻棋局世界的力量,打掉了立足之根本。
他的身体后翻之时,其后虽然空无一物,但是那空气凝得如砖石一般。
巨大的惯性带着他,硬生生将那一口口“空气砖”砸碎,而去势未绝,发出连绵不断的炸响。
如此在空中倒翻了有数十轮,方才险险止住退势。
饶是他早已金躯玉髓,又新练就玄天琉璃功,此时也有些头昏脑涨。
此刻。
赵子站在被掀翻的书案前,回到了虎台,归于此世,却好像离这个世界更加遥远。
而苏观瀛依然平静地端坐着,颇有宠辱不惊,闲看云起的气度。
棋局世界一旦崩解,她身为南夏总督,瞬间就勾连了位于贵邑城的南夏总督府,获得了齐天子亲许的国势力量。
不说比拟真君,她暂时还不能把南疆国势运用到那种程度,但仗之压下平等国最强的真人,却也是不存在任何问题。这一局,平等国已无胜理。
但赵子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她不看苏观瀛,也不看钱丑、李卯与师明珵的战斗,她仍只是盯着堪堪止住退势的姜望,并剑指一划!
巨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姜望足尖一点,在空中极速移动,瞬间折转数百次,留下的残影在天地间绘出一团极复杂的立体青线团。
但戛然而止。
这一瞬间咆哮的剑气将他圈住,使他折无可折。
周身一道赤红火线迅速荡开,姜望果断竖剑于面门,似立撑天之剑峰!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应对不可谓不强。
但无形的剑气仍是撞了上来。
长相思的剑身整个被压回面门,以剑锋自伤。
天府之躯于此显现,在千钧一发之际,姜望强行扭转了剑身,使贴向面门的由剑锋变为剑脊,又以左手并出剑指,横拦于剑脊之上。
咚!
剑脊压指,双指撞额,发出一声轻响,好险没有撞碎额骨!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巧妙地化解了当世真人的杀招。
谁看了不赞一声好个武安侯?
但姜望只觉头皮微凉。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直到此刻,他疯狂移动留下的残影才尽数消去,同时消失的……还有大齐武安侯那一头乌黑的束发。
准确地说,是整个头顶被削平了,倒是周围还留下了一圈。
赵子看着他,淡声道:“以后我见你一次,就要你秃一次。”
头发被这样削掉一层,当然难看得紧。
但姜望的眼中半点波澜也无。对他来说,现在已经进入了厮杀的状态,只要削掉的不是脑袋,就不影响他继续战斗。
“所有考生、缇骑、官吏,一律撤离虎台,往贵邑城撤!以稳定贵邑秩序、不生民乱为要务,此地自有本侯!”
在说话的同时,有五府神通之光遍身混转,衬得他璀璨耀眼。
踏空一步,灿烂火域环身而开,身似流星赶月,他已提剑直趋赵子!他当然不是自负能够力敌当世真人,而是相信苏观瀛绝不会错过战斗中的机会。而他确定,他可以影响苏观瀛与赵子之间战斗的天平。
他很清醒,也很自信。
哪怕此刻被削了顶发的他,实在称不上潇洒。
苏观瀛秀眉紧锁,只是喊道:“武安侯先退开!”
姜望不知因由,但下意识地选择信任。剑刚起势,人在半空,已经划过一道弯虹,折转而外。
他的一身战斗技艺,真个是已登峰造极,方有这般收放自如。
头发被烧这事可大可小。但无论怎样,也不会比平等国的任务更重要。
赵子在这种时候还有闲心与姜望计较。
苏观瀛所感受到的,是其人强大的底气。这底气,从何而来?
她喝退了姜望,自己也站起身来,蓦地仰头望天。
在钱丑、李卯、师明珵三位当世真人交战的更高处。
南夏之穹顶,此刻风云变幻。
一张巨大的人脸,忽然间出现了。不知是天空形成了这张脸,还是这张脸替代了天空。
它横亘远穹,仿佛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
这张人脸,有着方方正正的五官。给人一种天公地道的感受,哪怕只是看它一眼,也觉得所获良多,想要顶礼膜拜。
无穷的威严降临了!m.χIùmЬ.CǒM
天地之中不会再出现别的道理。
此是唯一真理,此为唯一永恒。
此中有大恐怖。
正在与钱丑、李卯交战,神勇难当的师明珵,一拳轰退两个对手,骤然折转,将速度摧到极限,瞬息就脱离了战团,飞到虎台之外。
但是……
在他疾飞的高空,云气汹涌如海,顷刻结成一只巨大的手掌,如影随形地贴着他,一掌下按!
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师明珵魁梧的身躯直接被按进了地底,原地只看得到一个巨大的手掌凹坑。而凹坑正中间,是一个幽深的人形洞穴,其深不知何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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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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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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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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