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天下不是他们该考虑的事,他们只知道听从命令,然后立功受赏,得关中十亩地,荫子孙后代。
他们也许会战死,也许会风光,谁知道呢,战场对他们来说,既是生死危机,也是赌一场人生富贵。
不想世世代代过苦日子,那就拼命吧。
“如果咱们立功受赏,能得五十亩地,那该是怎样的美日子呀。”一名斥候眯着眼,满怀憧憬地仰望夜空。
另一名斥候也开始无限畅想:“至少每顿都要吃干的,而且都有肉,全家四五口,一天少说得吃一斤肉才解恨!”
袍泽们纷纷认同地点头。
“若有五十亩地,确实如此,活该每天都吃肉。”
队正冷笑:“你们快回魂吧,战场上立多大的功,才能受赏五十亩地,想过没有?”
“至少要亲斩敌军一名营将,才有这个资格,你们自己掂量掂量,有这个本事吗?万马军中一个冲锋,咱全队兄弟大半就没了,敌军营将的边儿都挨不上,还他娘的五十亩地,做白日梦呢。”
斥候们顿时泄了气,一脸颓丧地叹息。
队正真是人间清醒,都不许人做做梦吗?万一运气好实现了呢?
子夜,月晦,无风。
不知为何,四周的蝉鸣蛙叫声突然消失了,周围一片寂静。
斥候们说笑之后,队正神情一怔,于是猛地举臂,斥候们都安静下来。
队正凝神聆听,然后放眼环视远方。
此刻并没什么不同,远方仍是一片漆黑,不见任何异动。
可队正的心跳却陡然加快,表情也愈发不安,说不出原因,总有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
没有证据,没有迹象,只能说,这是一位百战余生的老兵的直觉。
良久,队正的目光望向东北方向,表情愈发凝重。
“兄弟们,鬼门关和五十亩地都摆在眼前,挣到啥全靠自己的命数了。”队正突然笑了。
“队头儿,有动静?”一名斥候站直了身子。
队正沉思片刻,道:“十人分开,不要扎堆儿,一半去正北方,一半去东北方,若有异动,点响箭示警,若无异动,两个时辰后在此集结,听清楚了吗?”
军令既下,斥候们纷纷轰然应了。
然后十人骑上马,干脆利落地分赴各个不同的方向。
马蹄已被裹上厚布,这是斥候们的标配,行动起来马蹄仍会发出轻微的声音,但已尽量做到了掩藏形迹。
队正领着五名斥候直奔东北方向。
他一直隐隐不安的,也正是这个方向。
五名斥候彼此之间相隔很远,这也是斥候的规矩,一旦前方袍泽遇袭,后面的斥候绝对不准营救也不准接战,必须掉头就跑。
他们的使命是要将情报及时传回大营,而不是靠寥寥数人与敌人决生死,那是毫无意义的。
奔行五里后,六人爬上一块小山坡,队正猛地勒住缰绳,马儿停下。
山坡的对面是一片低洼的平地,平地上人影幢幢,密密麻麻近两万兵马,正安静地停留在原地。
队正眼中的瞳孔骤然缩小。
老兵的直觉果然没骗自己,距离唐军大营三十里外,竟无声无息来了一支两万人的兵马。
这支兵马是从何处而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队正都不清楚。
他只知道,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个消息传回唐军大营。
因为契苾何力大将军正率军开赴辱夷城,此时的唐军大营只留下五千兵马,更要命的是,英公李勣也在大营里。
若被这支兵马袭了营,英公有个三长两短,队正将百死难赎其罪。
于是队正立即拨转马头,打算原路返回。
然而,一支两万人的兵马,怎么可能不派出斥候?
队正刚掉转方向,背后便射出一支利箭。
利箭不偏不倚射中队正的后背,队正身形往前一倾,整个人趴在马背上,打马便朝原路飞奔。
“狗杂碎,今日要交代在这里了!”队正咬牙忍痛暗骂。
飞驰的马背上,队正从怀里掏出响箭,正要点燃,身后却射来漫天箭雨。
队正的后背顿时插满了箭矢,像一只垂死的刺猬,吊着一口气拼命飞奔。
前方远处,赶来接应的麾下斥候正朝他奔来。
队正大急,厉声喝道:“速速回营报信,有敌袭!”
斥候悲愤地勒马,迟疑不肯离去。
队正张嘴,一股鲜血涌出,却破口大骂:“快滚!去报信!”
一支利箭悄无声息射中了队正的脖颈,队正突然气绝,滚下马来。
斥候大哭着掉头,一边仰天嘶声大吼,一边从怀里掏出响箭,点燃后猛地往天上一扔。ωωω.χΙυΜЬ.Cǒm
响箭在漆黑的夜空中拖曳出一道亮眼的焰火,扶摇直冲苍穹,最后在天空炸响。
身后传来隆隆的马蹄声,敌军的追兵围了上来。
斥候打马狂奔,奋力嘶吼:“敌袭!有敌袭!”
前方仍有接应的斥候,闻言也掉头就跑。
一个个斥候,如同长城上的烽火,将警讯传了下去。
一支支响箭在半空炸响,这是一场生与死的接力,付出所有的代价,只为将警讯传回。
斥候仍在被敌军追击,而且距离越来越近。
斥候骑在马上,惨然一笑,无比释然。
响箭放出去,他的使命已完成,自己的生死已不重要。
迎着凛冽的夜风,他甚至还在默默算计,这次拼命送出去的消息,算不算立功,能值五十亩地吗?
能活下来该多好啊,五十亩地,全家老小顿顿能吃上肉……
一支飞矛从后方激射而出,那是不耐烦的敌军使出的最后手段。
斥候后背顿时被飞矛射中,整个人横飞了起来,飞矛贯穿了他的身躯,像被钉子钉住的标本,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嘴里的鲜血喷涌而出,斥候无神的目光望向漆黑的苍穹,发颤的嘴唇喃喃嗫嚅。
“五十亩……”
小民小兵,有小小的梦想。
…………
唐军大营,深夜的寂静被马蹄声打破。
一名伤痕累累的斥候飞驰入营,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厉吼。
“三十里外有敌袭,有敌袭!”
李钦载被部曲叫醒,来不及发起床气,便听到了这个震惊的消息。
“不知何处冒出来的两万敌军,在东北方向三十里外集结,正朝大营奔袭而来。”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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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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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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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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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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