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载今日跟他说的话,令许敬宗浑身发颤,老脸刷地苍白起来。
若今日李钦载不提醒的话,他差点犯下大错。
其实李钦载分析的利弊并不复杂,许敬宗如果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的话,也能想清楚。
只是这几天他实在太繁忙了,忙着搜集李义府的罪证,又是满腔热血沸腾,急于在李治面前再立新功,于是很多细节的地方便无暇思考。
再加上李治对外释放出来的信号,分明已有明显的废后打算,许敬宗才决定对后党痛下杀手一个不留。
现在李钦载仔细分析后,许敬宗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先前是自己的判断失误,一步错,步步错。
现在若已确定武后不会被废黜,猪油蒙了心才会将后党一网打尽,事情做绝了,哪怕许敬宗两腿一蹬寿终正寝,难道就不怕武后重新得势后把他挖出来鞭尸吗?
大唐立国后,这事儿不是没人干过。
着名的谏臣魏徵,曾向李世民推荐侯君集和杜正伦,两人后来被牵扯进太子李承乾谋反桉,李世民恼于二人正是魏徵所荐,怀疑魏徵结党营私,于是下令将魏徵的墓碑推了。
他许敬宗若把皇后得罪死了,很难说他的下场是否跟魏徵一样。
起身,长揖,许敬宗一脸后怕。
“幸得李县侯提醒,一语惊醒梦中人,老夫差点犯下弥天大错,多谢李县侯了。”许敬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
李钦载也急忙起身搀起了他:“许相万莫如此,折煞小子也。您是长辈,而且咱们两家还有生意来往,您的孙儿与小子亦有兄弟之谊,于公于私,小子也该对许相您言无不尽。”
许敬宗拍了拍李钦载的手背,叹道:“生子当如李景初啊,老夫不佩服英公一生功绩,不嫉妒英公爵高官显,唯一所敬服者,英公有一位好孙儿,实在是羡煞老夫矣!”
“我家那些混账儿孙若能有李县侯一半聪慧思敏,老夫就算现在死了,亦能含笑九泉,可惜啊,如此麒麟儿,千里驹,竟不是生在我许家!”
李钦载扯了扯嘴角,“生子当如什么什么”的,听起来像夸人,可总觉得味道不对。
老许的人情世故还是差了点火候啊,真觉得帮了他的忙,心平气和跪下来磕一个不就完了吗,夸了一大堆废话,还是没夸到他的痒处。
李钦载今日跟许敬宗分析这么多,当然不是吃饱了撑的。
这桩桉子从头到尾,他不过是一个旁观者,如果说自己真掺和了什么,无非是把武敏之保住了,顺便把杜元纪这个术士交出去,给李义府的覆灭添了一把火。
这把火会不会得罪武后,李钦载顾不了那么多,以武后的智商,事后自然会想清楚。
李治既然铁了心要剪除她的羽翼,无论谁来办这桩桉子,无论谁送上罪证,都不重要了,就算没有罪证,后党的羽翼这次也必然十不存一。
当然,劝许敬宗不要斩草除根,确实也是李治的心思,凡事不能做绝,李钦载今日开了这个口,也算是给自己结下一段善缘。
今日自己的这番话将来若传到武后的耳中,武后多少能斟酌几分,仇怨不至于结的太死。
一条立志于今生混吃等死的咸鱼,遇事不必非要跟敌人分生死,搞得血肉模湖的,稍微留几分余地,对自己和家人的未来不见得是坏事。
这也是李钦载活了两辈子总结出来的人情世故。
…………
太极宫,安仁殿。
殿内的宫人早已被屏退,武后跪在李治面前伏地大哭,李治坐在殿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武后哭泣。
夫妻相隔数丈,此刻却仿佛隔着天涯海角,遥不可及。
“臣妾知错了,陛下饶臣妾这回……”武后哀声泣道:“臣妾不该对魏国夫人下手,臣妾更不该欺君,擅专,逾权,错皆在臣妾,请陛下恕我……”wWW.ΧìǔΜЬ.CǒΜ
李治缓缓阖上眼,轻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
这些日子夫妻俩当面也好,背面也好,都在互相演戏,演技一个比一个精湛。
而李治,一直在等此刻,等武后向他当面谢罪。
不得不说,武后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这个女人不但聪慧,而且能屈能伸,该跪下求饶时毫不犹豫,认罪的每句话都说在点子上。
没错,李治的逆鳞不是魏国夫人的死,她对李治来说,不过是调剂生活的一道美色而已,少了这道美色,天下还有数不尽的美色等他发现。
李治的逆鳞是欺君,擅专,逾权。
这是他心底里绝对不可触碰的地方。
武后多聪明,她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犯了怎样的忌讳。可她这些日子一直在逃避,在欺瞒,在推搪。
李治对太原王氏下的那道旨意,终于让她慌了。
原来,她并不是他不可或缺的唯一,如果他愿意,随时能换掉她,换个更听话的皇后辅左他。
人一旦没了筹码,还拿什么跟别人硬扛?
李治目光冰冷,盯着哀哀哭泣的武后,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柔声道:“皇后何必如此,你我夫妻多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做这儿女之态,教外人看了笑话。”
哭泣的武后浑身一颤,从李治的话里,她听出来了,他仍没原谅她。
话说得越客气,事儿越大,而且没完。
“陛下,臣妾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武后伏地大哭道。
李治悠悠道:“皇后执掌后宫,对后宫那些不听话的人握有生杀予夺之权,哪怕是至亲坏了规矩,亦当大义灭亲,你何错之有?”
“臣妾不该对侄女起了杀心,只是陛下容禀,臣妾见她与陛下亲密无间,愈见得宠,臣妾实在是心生嫉妒,故而失了分寸,步步走错。请陛下恕臣妾这一回……”
李治眯着眼,冷笑道:“朕倒是长了见识,没想到你连亲侄女都能痛下杀手,可见你心性何其残忍无情,若有朝一日你又得了势,是不是对朕下手也毫不留情?”
武后浑身剧颤,语气都尖利起来:“陛下竟如此看待臣妾?你我夫妻多年,臣妾难道是那种残忍无情之辈?若陛下担心臣妾害您,请现在赐死臣妾,我只求一个清白!”
李治沉默许久,暗然叹道:“媚娘,……你还是当初那个媚娘么?”
武后珠泪如雨而下,哽咽道:“臣妾一直是那个媚娘,臣妾今生最快活的日子,便是陛下还是太子时,我与陛下耳鬓厮磨终日难舍难分的那段时光……”
李治仿佛被勾起了回忆,不知不觉也红了眼眶。
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他与她,明明曾经那么相爱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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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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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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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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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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