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播时节,田地里空荡荡的,李治终于发现了问题,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粮食问题何等重要,无论天子权贵还是普通百姓,对农耕的重视简直胜过自己的生命。
如此重要的春播时节,地里居然没有种上庄稼。
“怎么回事?庄稼呢?无论这片地是谁家的,春播不种庄稼,等着饿死吗?”李治有点愤怒了。
李钦载在旁边温言劝慰道:“陛下勿急,想必是有什么误会……”
顿了顿,李钦载却又道:“臣见这个村庄的田地不少,荒几块地不算什么,大唐那么大,少收点粮食能如何?饿不死人的。”
李治吃了一惊,飞快瞥了李钦载一眼,显然对李钦载的这句话感到很惊讶。
“大唐那么大,但没有一亩地是多余的,只要是田地,就必须在该种庄稼的时候种庄稼,哪有让田地荒芜的道理!”李治语气有些不满。
李钦载急忙道:“陛下息怒,今日君臣乘兴会猎,何必为了这点不起眼的小事坏了陛下的雅兴?不如咱们继续赶到那座山林里,让禁卫将山林围起来会猎吧。”
李治又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李治总觉得今日李钦载说的话有点刺耳,如果说以往的李钦载既有本事,又有悲天悯人的心怀,那么今日的李钦载,却十足像個不知疾苦,漠视百姓的纨绔败家子。
李治不明白李钦载今日为何性情大变,但他是天子,当然不可能跟李钦载一样,对农田耽误春播的现象视若不见。
“不行,来人,传此庄地主和里长过来,朕必须问个清楚。”李治脸色难看地道。
随侍的宫人急忙朝村庄里跑去。
李治面沉如水,盯着那片荒芜的农田沉默不语。
李钦载却道:“陛下,天色不早了,若耽误了会猎……”
李治终于忍不住了:“景初,你今日是怎么了?天下何事比耽误春播更重要?会猎算个甚,今日朕必须查明耽误春播的原因,还要知道耽误春播究竟是仅此一例,还是随处可见。”
“好不容易盼来今年的风调雨顺,若地主庄户无故荒芜农田,那就是真该死了!”
李钦载笑了笑,退到一旁不吱声了。
良久,一名六十来岁的老人匆匆赶来,许是宫人告之了李治的身份,老人来到李治面前抖抖索索纳头便拜,口称天子,并自我介绍他是本庄的里长。
李治命老人起身,指着农田沉着脸问道:“春播时节将过,这片农田是怎么回事?为何没有种上庄稼?大好的田地不耕种,难道等秋后朝廷来赈济你们吗?”
老人吓得浑身直颤,讷讷道:“陛下容禀,不是草民等不种庄稼,实在是村子里如今十室九空,青壮被征调一空,全村只剩了一些老人妇孺,实在无能为力呀。”
李治一愣:“如今是太平年间,大唐并未发动大战,为何十室九空,为何青壮尽数被征调?”
老人的眼神里露出惊愕之色,随即很快垂下头,颤声道:“听官上说,陛下明年打算封禅泰山,从长安到泰山,沿途要修路,建行宫,关中各地各村的青壮几乎都被征调了,故而各地农田无人可耕。”ωωω.χΙυΜЬ.Cǒm
李治恍然,这才想起来,征调青壮是他对尚书省下的旨意,尚书省再将旨意颁传到各地州县官衙。
李治的脸色愈发难看,呆怔半晌后,有些羞恼地道:“朕的旨意是春播之后再征调青壮,先抢农时,再建行宫,本地的官衙是如何做事的?”
老人垂头道:“不怪县衙,听说上面催得紧,要赶工时,长安城几乎每天都有官差来向县令要人,县令没法,只好匆忙征调青壮。”
“上面说这次征调青壮,每户可抵三年徭役,于是我们便告诉青壮们,家里的春播可托付村里的老人妇孺……”
老人叹了口气,道:“终究是老的老,小的小,比不上青壮的劳力,全村老弱妇孺拼尽全力,还是耽误了不少田地,草民作为里长,实在愧对村里的后生们啊……”
李治深吸一口气,脸色顿时涨红了,想发怒,又不知对谁发。
李钦载急忙安慰道:“陛下息怒,莫气坏了身子。少播几亩地而已,无妨的。”
李治怒道:“只是几亩地吗?按这位里长的说法,整个关中耽误的春播农田,怕是以十万百万亩计,待到秋收时,国库如何支撑,百姓如何过活?”
李钦载不解地眨眼:“呃,陛下究竟在气什么?是气征调青壮,还是气关中耽误了春播?”
李治一滞,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这个皇帝啊。
李钦载哈哈一笑,道:“陛下不必为这点小事发怒,反正农田春播已经耽误了,补也补不回来,不如忘了这事儿,咱们痛痛快快会猎,最后尽兴而归如何?”
李治怒道:“景初你今日是怎么回事?你向来心系黎民,今日为何屡屡发此冷血之辞?如此大的事,朕还有心情会猎吗?”
李钦载低声道:“不知陛下可听说过‘物竞天择’的说法?”
李治一愣:“何为‘物竞天择’?”
李钦载缓缓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也好,家禽也好,野兽也好,皆是如此。”
“生于天地间,本就是残酷的生存竞争,谁的本事大,就有机会活下来,并且活得不错,谁若天生羸弱,当然争不过那些本事大的,被自然淘汰,自然死亡,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人也是如此,若今年关中粮食收成不够,就看谁有办法在缺粮时能活下去,撑过难关的人,往往都是不凡之辈,换句话说,就是优胜者,这些人对陛下来说,才是有价值的人。”
李治目瞪口呆看着他,震惊地道:“景初,为何你的嘴里竟说出如此冷酷的话?你……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李钦载的笑容渐渐收敛,直视李治的眼睛,一字一字缓缓道:“陛下,这不是正是你如今在做的事吗?”
“修路,建行宫,征调关中数十万青壮,陛下要的是宽阔平整的道路,是富丽堂皇的行宫,是锦绣匹缎铺就的泰山祭台。”
“春播,农田,收成,全都去他娘的!只要能够封禅泰山,管它民间洪水滔天!陛下,下面的官员都是遵照您的旨意办事,而他们办得很完美,陛下究竟在气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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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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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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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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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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