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战,是与……
在此战中……
其父黄龙卫大将军黄弗,人称‘黄和尚’,家传……”
看着手上这份极其详尽的资料,姜望有些叹为观止。
“这得花多少心思?”
重玄胜在一旁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事总是要有人来做的。不过陈泽青亲自负责此次黄河之会的情报工作,我倒是没有想到,可能是为了计昭南吧。”
姜望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一事:“我手里的这份资料这么详尽,那么别国关于我的资料,也不会少吧?”
“废话。”重玄胜嗤了一声:“你代表的可是齐国,放眼天下,谁会不盯着你?”
顺着解释了一句,他才道:“怎么,你还没有准备好?”
姜望沉默了片刻,说道:“没事。我也该被知道了。”
……
……
“生”和“死”的分界线,一直延伸向极远处。
往后是生机勃勃的无边草原,往前是死寂暗沉的无际荒漠。
对于驻守“生死线”的战士们来说,边荒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或许并不是“魔”。
因为魔潮已经很多年都不曾发生,零星几只迷途的阴魔,有时候反倒是种乐子。
所以最大的煎熬,应该是漫无目的的等待,和始终不能放松的警惕。
边荒的枯燥,让人无法忍受。
当然,只有未曾真正经历过魔潮的人,才会这么觉得。
宇文铎在“生死线”驻守,已经三年。
说是镀金也好,做样子也罢,身为牧国名门宇文氏的真血子弟,他是的的确确在这个地方,挥洒了三年的青春。
足以为牧国年轻贵族的表率。
以地位和实际权力来说,牧国的真血子弟,大概相当于齐国的名门嫡子。但并不是靠名分来确立名分,而是看婴儿出生时,血脉是否接近先祖来确定。
一个奴隶生出来的孩子,也有可能是真血子弟。而一个贵族的孩子,也有可能普普通通,不够资格冠以“真血”之名。
当然,奴隶的孩子若是真血,也不会让奴隶养大,而是交给主母来养。
那些生不出真血子嗣的贵族妇人,也通常是以抱养真血孩童的方式,维持自身的尊贵地位。
总的来说,牧国名门的真血子弟,都是可以纵情在这无垠草原上驰骋的。
能够束缚他们的,唯有苍图神的意志,和王庭皇命。
当然在事实上,真血子弟之间的资源争夺,也非常激烈。
草原儿女生来就该去放牧、去打猎、去战斗,想躺在帐篷里等收获,基本上也只能收获两手空空。
在匹配万夫长身份的帐篷里,满头辫发的宇文铎有些唏嘘:“赵,我的曳赅!我要回归王庭了!”
此时的赵汝成,正坐在火盆前,熟练地用小刀割下羊肉,然后直接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
他倒并不是需要用这些食物止住饥饿。
只是,若有人能深入一下无垠荒漠,就能够理解,这种人世间的鲜活滋味,是一种多么美好的感受。
长时间在荒漠里战斗,长发干枯得厉害,也没有什么工夫打理,索性便将其削去了。
留着寸发的赵汝成,在无俦的俊美之外,平添了几分凶悍。
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灰扑扑的皮褂子,不知是什么皮制成,总归很耐磨。靴子则是土黄色的,也不知是本色,还是在荒漠中浸染了的。
此刻虽是很不注重形象地大吃大嚼,也穿戴得这样不得体,但偏偏仍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这种美,无关于性别,也超脱于装扮。
宇文铎常常觉得,可能赵汝成才是神子。若非神之子,怎能被塑造得如此完美?
他又重复了一句:“整个草原的权力中心,至高王庭!”
赵汝成咽下了嘴里的大块羊肉,一边去割下一块,一边道:“那恭喜你了。”
“多亏了你帮忙,我这次回去能有一个很好的位置……”宇文铎看了一眼地上那个鼓鼓囊囊的羊皮袋,很神秘地顿了一下,但见赵汝成没什么兴奋的姿态,只好自己接了下去:“直接进神骑!”
赵汝成这时候才扭过头,笑道:“不错!”
宇文铎所说的神骑,就是草原上最强的骑兵苍图神骑。
历年以来,天下十大骑军无论怎么排,苍图神骑都是第一。
这支声名远扬的天下第一骑军,是草原儿女的荣誉所在。
苍图神骑的骑兵,也被牧民敬为苍图神的神国骑士。
哪怕宇文铎出身名门,又是真血子弟,要进这支骑军,也并不容易。
自认识赵汝成之后,源源不断交上去的阴魔头颅,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曳赅。”宇文铎斟酌着措辞:“我走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我的意思是,你还进荒漠杀阴魔吗?”
赵汝成灌了一口马奶酒,只道:“习惯了。”
宇文铎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安排人继续跟你合作,也肯定能够靠得住,那小子高兴还来不及。但……”
他隔着火盆和烤羊,看着赵汝成:“我的曳赅,你是太阳一般灿烂的人物,难道要永远在边荒这种地方,黯淡无光地生活下去吗?”
赵汝成摇晃着酒囊,笑道:“黯淡无光是很幸福的,你不懂!”
“曳赅,曳赅。”宇文铎摇头晃脑地说道:“有个机会,我可以为你争取到一个机会。黄河之会!你可知道?”
赵汝成咕噜咕噜饮着马奶酒,并不搭腔。
宇文铎挪了挪位置,靠近了一点:“现在内府境的名额已经定下人来了,但他的实力并不够服众!在我看来,你远胜于他。我可以帮你争取到机会,把他顶下来。我大牧帝国,向来尊重强者,轻视血统门庭,以你的天赋才华,必有出头之日!这次黄河之会,就是你的机会!曳赅!”
赵汝成打了个酒嗝,随手把空空如也的酒囊扔到一边。
而后扭过头来,并不说话,只用那双带着三分醉意的、漂亮的眼睛,看着宇文铎。
看着这位合作了这么久的草原“兄弟”。
他虽然并不关心牧国的形势,但以他的智慧,什么事情看不明白呢?
宇文铎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的小伎俩的确瞒不过人。
这位曳赅虽然日复一日地厮杀于荒漠深处,好像只知道战斗,是个修炼狂。但他的眼睛明亮着呢!就像翱翔天空的苍鹰一般。
宇文铎想了想,索性摊开了说道:“我不瞒你,曳赅。我们宇文家跟金家不对付,我也看不惯金戈那小子……但这机会绝对是真的,只要你能赢他,黄河之会的名额就是你的,我可以对着苍图神发誓!”
金戈就是牧国参与黄河之会的内府境修士,乃是铁浮屠之主金昙度的儿子。
铁浮屠是牧国第二强的骑军,也在天下十大骑军中,排名第六。
金家跟宇文家的矛盾,则要上溯到几代之前了。
这一届的黄河之会,金戈能代表牧国出战内府境决胜场,宇文家却颗粒无收。据说王庭大议后,阿爷在家里气得抽死了一匹爱马。
宇文铎想着,就算争不过金戈。把金戈挤下来,也是大好事一件。
但赵汝成只是笑了笑,拿起小刀,继续割羊肉:“我对黄河之会不感兴趣。”
宇文铎急道:“赢了黄河之会,名誉,地位,美人,你就什么都有了!”
见赵汝成仍然没有反应,他又道:“你不是想要更快地变强吗?赢了黄河之会,陛下会大大地赏赐你,奇功、秘法、神恩……想要什么有什么!”
赵汝成仍然是笑呵呵地,边吃肉边道:“贪婪是原罪,宇文兄。有酒喝,有肉吃,我就够了!”
“这怎么能够?”宇文铎急得想跳脚:“你是雄鹰,就应该翱翔在高天。你是骏马,就应该驰骋在草原。从南到北,从古到今,英雄只会沉默一时,不会沉寂一世。曳赅,你相信我,你不应该默默无闻,你应该光芒万丈!”
这般令人振奋的话语,却对赵汝成没有丝毫影响。
手上不停,嘴上也不停。但只是吃肉,并不回应。
“你真是急死我了,曳赅。”宇文铎急于说服赵汝成,以至于有些口不择言了:“你不是悔恨吗?你这么努力地修行,应该是想要报仇吧?只要你赢了黄河之会,宇文家可以帮你!牧国可以帮你!”
赵汝成如他所愿地停了手。
但也止住了笑。
小刀插在羊肉里,赵汝成再一次侧过头来,就那么冷冷地、毫无感情地看着他。
冰冷残酷的杀意,几乎瞬间就充斥了军帐。
宇文铎觉得自己呼吸困难,脊生凉意!
会死的!
在这一刻他突然有这样强烈的感受。
他会被眼前这个好看得过分的男人杀掉,就像杀阴魔一样,也像杀一头羊一样,轻易地杀掉!
失策了……
他在心里想。
接触的这么长时间里,他从未涉及过这个话题。就是因为清楚,这很可能是对方的禁忌。
他们能够维持这么久的合作,就是因为赵汝成从不要求补给之外的任何东西,而他从不过问赵汝成的过去。
但或许是马上就要回到王庭了,或许是即将进入苍图神骑,心里有不自知的膨胀。
他居然,愚蠢到拿这种话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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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国名门宇文家的真血子弟,即将入职苍图神骑的宇文铎,如是想到。
赵汝成看着他,看着他的汗毛都竖起来,眼神里充满恐惧,才淡声说道:“宇文铎,你不要太高看宇文家,也不要太高看牧国。”
什么意思?宇文家不能帮他?牧国也不能帮他?
宇文铎脑子里乱糟糟的,但身体骤然一松。
因为赵汝成已经回过头去,继续割羊肉。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乎刚刚的一切,只是错觉。
就连宇文铎自己,也觉得那感受并不真实。
他和他的曳赅在一起好好的聊天,怎么会突然想到死?哈哈,有点可笑。
但……并不能笑出来。
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说道:“其实我真的把你当曳赅,也许你不信。我想要你去黄河之会,是有打压金戈的原因,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看到你这样。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从来没有过问你的故事,但我知道……你很痛苦。
我们草原儿女的血液是滚烫的,你救过我的性命,帮了我很多,我也许帮不了你,我的曳赅,但是如果你愿意,我想帮你。”
宇文铎说的,是去年冬夜,他巡视生死线时,遭遇了刺杀。当时是赵汝成救了他。不然他现在应该已经被扔进荒漠,而其他人大概只以为他是被阴魔拖走了。
“唉。”赵汝成忽然叹了一口气:“我在吃饭,你话好多。”
宇文铎却咧嘴一笑,又亲切地往这边挤了挤:“其实参加黄河之会真的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赵汝成的态度稍好了一些,他就又死灰复燃了:“我的曳赅,你如此强大,难道不想与天下英雄交手吗?你难道不想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内府第一?秦国秦至臻,楚国项北,齐地姜望,荆国黄舍利……”
赵汝成手里的刀子再一次停住:“谁?”
宇文铎眨了眨眼睛:“黄舍利啊,一个女的。”
赵汝成只得直接一点问道:“这个姜望,是什么人?”
“齐国人,一个男的。”宇文铎道。
赵汝成手一翻,切下一小块羊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你们就是这么做情报工作的?”
宇文铎这才恍然醒觉过来:“噢对,我帮你要了情报的!”
他猛地爬起来,疾走几步,在书案上翻了翻,找出一本簿册。
一边迅速翻页一边道:“其实也没什么好关注的,天下英雄,我只觉得曳赅你是第一。内府境就敢深入无垠荒漠的,能有几人?”
他翻到了相应的情报,用很没有所谓的语气念道:“姜望,西境庄国枫林城出身,在邪教覆城之后,东行入齐。是当年天府秘境的五名胜者之一,第一次进入齐人视线。而后在齐阳战场建功,得爵青羊男。在临淄与军神关门弟子王夷吾一战,令他声名大噪。此后……”
宇文铎念着念着,突然发现,自己的曳赅,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切肉吃肉的动作。
那个削掉长发,依然好看得过分的男人。
坐在巨大的火盆前,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曳……曳赅?”宇文铎的声音有些迟疑。
而赵汝成笑,他大笑,笑得流出了眼泪。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啊,宇文铎!”
“天下英雄在列,是该有我一席之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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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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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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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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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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