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原身是何等样神只,在这神霄世界里,它们也的确只作为承载神力的器具。
熊三思沉默地出刀,每一刀都像是在重复过往。
在不见天日的千劫窟里,日复一日的煎熬。
在遍布敌意的紫芜丘陵,黑袍遮身,黑面遮颜。
他没有朋友,其实也没有敌人。
杀戮全无自身的情绪,所做的一切都是经营。
与三恶劫君是永世之仇,这仇大约也永世不能报。
毕竟逃离千劫窟后,他连三恶劫君的影子都没找到过。
而现在也终于明确,那些经营都是泡影——他所收买的骨干,所操纵的傀儡,所慑伏的部下,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部滑稽的戏剧。
那位三恶劫君,正坐在台下静静地看着呢!
看剧中角色如何挣扎奋起,如何苦心筹谋,而以虎太岁的身份,予以冷眼旁观的注视和高高在上的点拨。
真可恨啊。
真可恨……
这云海辉煌,神像浮沉。
呆在那里的巨猿神相,静止成了山一样的背景。
这骨铠战刀,沉默坚韧,真像戏台上的老将军。
非无年少时。
是那些年轻的心情,都被压缩在如盆栽绿植般被肆意修剪的日子里。
铛铛铛铛!
刀枪鸣,如钟锣响。
好戏正开场。
这一刻的灵西华大战方酣,他第一次如此肆无忌惮的公开展现实力,可以堂而皇之地以灵族的身份战斗。
三恶劫君是不是虎太岁他并不关心,他只知道他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不是灾难,而是机缘。
若不成灵族之躯,焉能有今日之力?
三恶劫君承诺他,这神霄一局结束后,灵族就要行走在阳光下,屹立在天地间!
而他作为世界上第一个灵族,将成为灵祖,享受无尽荣光。
他以骨刺为矛,五指为匕,不断地交错刀锋。
铿锵连响中,擦出了火星。
左半身的黑雾瞬间疑固成黑色甲胄,右半身的白色骨刺横跨过来,如锁扣缠身。
右半部分像一只囚笼,灵熙华那不存在一点血色的胸肌腰肌,都半隐半露地关在其中。
他显现了更强大的融合状态,怒眸只是一瞪,那指匕交错刀锋而炸出的火星子,其中一点,便恰恰落在了熊三思身上。
一点红色转黑色,瞬间黑焰腾腾,将熊三思整个覆盖!
熊三思当机立断一刀回转,刀锋贴身而走,竟以强横无匹的刀劲,将这覆身的黑焰斩开。
这黑焰腐蚀性极强,散落在云海中,竟然消解神力,发出滋滋的声响。
虽是出刀及时,但衣物毛发也都焚于一净,脸上的面具也成黑灰飘落。
若非身上早被骨铠覆盖,这时也不知能剩几块好肉!
于是在场众妖,都看到了他如沟壑丘陵般的丑陋的脸。
「看啊!看看你的样子!」灵熙华癫狂地叫嚣:「妖、魔、人,你是哪一族?」
骨矛当胸一刺,撞在熊三思的胸甲上,将他撞进云海百余丈!ωωω.χΙυΜЬ.Cǒm
而熊三思尚在倒退中,身上黑焰又腾起。此火竟是一着永着,死灰复燃不可绝!
「我……」
熊三思一脚顿住,踩在云海,以是顿住了苍茫大地,倒飞的身形遽然静止。
无尽的波纹以他为中心漾开。
沿途被撞开的神像好像分立在道路两侧,为他侍卫
仪仗。长长的云廊像是成了他的荣阶,他并不像被轰飞,倒像是要归来。
他的身上燃起了火。
白色的骨铠上,燃起了血色的火!
血火顷刻就将那黑焰逐出身外。
雄健的身形立在神像林中。
他的眼眸低垂着,他的脸在血色火光下,忽明忽暗。其狰狞怪怖处,堪比最丑恶的魔头。
在这种时候他终于开口说话:「一开始我不知道三恶劫君就是虎太岁。为了隐藏自己,在紫芜丘陵生存,我故意磨损了声带,用刀子割毁了脸……是的,我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那折磨听众耳朵的声音,竟如恶魔的低语。
「现在想来,虎太岁每次看到竭力伪装的我,心中一定非常愉悦吧?」
「他掌控了一切,从无失手。而我拼了命地逃出千劫窟,想方设法逃到紫芜丘陵,用尽一切努力去隐藏身份、经营力量,只不过是让他换一种方式培养我。」
「现在想来,紫芜丘陵为什么会成为我的选择,为什么住在我隔壁囚室的偏偏是那一个,为什么我们竟然找得到机会逃离……背后全是他的操纵。」
「这些年,恍如一梦啊。」
「噩梦从未醒来!」
他的眼睛看过来,比血色更深沉,比刀子还锋利:「犬熙华……或者灵熙华。你觉得你会有什么不同?他会给你自尊,以及自由吗?」黑色火焰绕着灵熙华周身轮廓,像是描边的火线。
倏然一动,残影已逝,再出现已是在熊三思左后方的上空,居高临下,一矛扎落!
他似乎完全不为所动,看向熊三思的眼神,在凶狠之中,藏着嫉恨:「你是在用什么对抗我?!」
熊三思回身一刀,刀锋正正斩在矛锋上。
灵熙华身形再隐而再现,就在空中对熊三思展开了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一支骨矛,点落梨花似雪。
熊三思却岿然如山岳,脚下几乎不动,一柄长刀护身,风进不得,雨进不得。
刀锋和矛锋一次次交撞,擦出一长溜、一长溜的火星,舞如飞带。一部分化为黑色,一部分化为血色,还有零星几点……赤红地散落,消失。
灵熙华的进攻太快,残影交叠之下,黑雾和骨刺几乎叠出一幅幅奇诡的图案来。
而他咬牙切齿:「你驱使着灵焱,运用着灵躯。却说着胡话,谈什么自由,论什么自我!
我在这里摇尾乞怜,匍匐叩首。
你凭什么谈论自尊?
凭什么可以嘴巴一张,就说自我?
你难道不是同我一样,尝过了世间最极端的屈辱,被嫁接成这般不伦不类的躯壳?
你熊三思……有什么了不起!
骨矛与长刀,黑焰与血火,在万神海中一次又一次地翻滚。杀得观者皆无声息。
镜中世界的姜望,亦然静静盘坐。
对于熊三思的故事他略有关心,但也不很关心。
或者说,相较于熊三思和灵熙华各自的妖生经历,他更关心他们的力量构成。
此刻在他的身前,漂浮着两朵火焰,一朵黑焰,一朵血焰。
三昧真火生成的火线,交织成两个小笼子,将它们包裹在其中,慢慢地焚烧、分解。
熊三思和灵熙华杀得激烈,杀得火星飞溅。他们彼此争抢元力,侵夺敌躯,连这兵器擦出的火星也要争抢到。
可其中一点本为赤色,从始至终都赤红。当然是镜中世界里的遥控。
而幸或不幸,沾染了黑焰,又燃烧了血火……于是就有了眼下这一幕。
姜望冒险出手,拔毛于两虎相争之
时,就是为了这种被灵熙华称之为灵焱的东西。
且不论「灵族」是否成立,三恶劫君所创造的这糅杂妖、魔、人的躯体,的确有其不同寻常的地方。仅凭肉眼观察,很难说可以补充多少知见。
尽管现在还不明确路在何方,但各方绝巅的落子碰撞,会诞生无数种可能,机会稍纵即逝。
随着神霄局的不断演进,他随时都有可能跳出镜中世界来争局。局中的每一个天骄,都是他的对手。
而他最大的优势,就是藏身暗处,多出来许多观察对手的时间。身经百战如他,当然懂得好好把握。
三昧真火是神通之火。
他也曾仿造焰花,复刻过神魂焰花,但本质上仍只是一种神魂力量的道术应用,算不得具备根源性质的神魂之火。
而根据三昧真火的焚烧分解,这灵焱成分复杂,是以灵识外显,合以魔气人气妖气,自然诞生的一种力量。说它是这所谓「灵族」的根本力量,也并不为过。
在三昧真火「了其三昧」的过程里,姜望也没有闲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认真分析每一个妖王的战斗,甚至以如梦令反复地推演。
羊愈和鼠伽蓝,熊三思和灵熙华,甚至只是展现身法的蛇沽余、同样在观察的蛛兰若……当然他的耳识,也早已触及那巨猿神相的腹中。
鹿七郎全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不是他没有捕捉外界情报的能力,而是他已经陷入万神窟的凶险中。
此时此刻,那密密麻麻的神龛,已经接连进发神辉。
统御这一切的巨猿神相,已然逐渐触及灵智,开始反应过来体内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江倒海。
池那覆盖山台的巨掌,也在几乎无穷的神力支特下,渐而有了知觉。可以感受到手掌心所覆盖的,那青铜鼎中,那一点不灭火星的温度——它在呼唤本能。
于是在祂深渊般的躯壳内,那一座座深嵌在血肉崖壁的神龛里,古老的封印解开了,一座座神像,次第睁开神眼!
眸中神光暴射!
它不是单纯的神灵注视,而是受巨猿神相感召,所孕生的毁灭本能。
此光断金切玉,撞在血肉崖壁上,亦是一个个幽深凹坑。
这样的凹坑在血肉崖壁上只以无伤大雅的斑斑点点,若是落在鹿七郎身上,顷刻断为数截。
整座万神窟几乎在一个瞬间,就已经被这样密集的神光所铺满,纵横交错,几无一处间隙!
极速坠落的鹿七郎毫不惊乱,灵感对危险的捕捉,甚至先于神像睁眼。
柄细剑倏忽左右,周身剑光飞绕。或挑或抹或直接截停,神光尽在剑光外!鹿七郎就在这剑光创造的缝隙里穿行。
飘飘的衣袂被切下数角、飞舞的长发一段段碎落。
可终究遍身无伤,且越坠越快。
不断加速、加速,在致死的神光网中,掠成了一道惊虹!
惜乎洞中无观者。
幸是窟外有人听。
那巨猿神相仍在膨胀体型,此刻已经千丈高。
但腹内深渊终究不是无底,这血肉万神窟……鹿七郎终于看到尽处一一掠过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神龛后,在幽暗沉晦的最深处,是一片神力显化的金海。
而在金色海洋的上空,虚悬着一座八卦形的神台。
说虚悬倒也不准确。
因为在此神台的每一个角,都有一根连着金海的神力之线。近乎无穷的神力,便通过这些神力之线,不断地涌进神台。以金液的外显,肆意流淌于石壑,填充了那些代表八卦的图式。
神台八卦因此显现灿金,而与外间那处八卦形的山台区分开来。
在两尾阴阳鱼交缠的中心点,盘坐着一个金色婴童。
全身赤裸,双眸紧闭,无有性征。
身上金辉已经涌成实质,肆意流动。
肉乎乎的小手十指虚合,在胸口位置搭成一个简单的素心印。
神婴在此!
甘冒奇险为此时!
这一刻鹿七郎全身进发出难以直视的灿光,以无匹的杀力击穿最后几层神光网,向那神婴飞去。
但也同样是在此时,神婴睁眸!
那是一双懵懂的、还没有显现太多智慧的眼睛。
却有一道极其纤薄的金色光幕,随着这眼眸撑开,恰将鹿七郎挡在十丈之外。
鹿七郎以穿透之道途驾驭的最强杀剑,撞在这金色光幕上,只撞出如水的金辉涟漪。
此剑刺幕,以针投海。
鹿七郎感觉自己和自己的剑,都杀进了深渊瀚海中,明明只是薄薄一层光幕,却根本探不到尽处。
一定有缝隙,一定有线索,一定能洞穿。
鹿七郎一如既往的笃信自己,不断收剑出剑,只身独舞万神窟,寻找拆解这层光幕的玄妙轨迹。但突然惊觉不妙,灵感示警,告知他已没有太多时间!
他握着他的剑,此时倒悬在空中。而竟闭上了眼睛。
避免了与神婴对视,而在剑光之外,有一缕清光在体表跳跃,倏然前后左右他上身的华服几乎变成了透明状,因为已被光线洞穿。
在他的胸膛正中位置,有一块椭圆形的青玉,外沿生就神纹,内里是一枚竖瞳,周边玉纹如触须般探进血肉里。
这是他的天生妖征。
此时竖童睁开,此时他以灵感视物!
天底下还没谁见过他的此等状态。
为何他能够控制战绩,让自己精准地排到天榜新王第七?自是因为他拥有绝对上游的实力。
万物皆有裂隙,那是光之来处——但也是灵感之门!
他出剑的速度反而变得缓慢了,可拦在八卦神台外的金色光幕,却剧烈地震荡起来。
剑尖触及光幕的那个瞬间,几乎是轻浮无力的。
但本来流动不灭的金色光幕,如琉璃般被轻易打碎!
漫天飞流萤。
这锦衣公子穿碎光而过,直指那反应迟缓且呆愣的神婴可他突然看到一点寒星!
虽只一点,而如星河灿烂!
太灿烂、太灿烂的星芒,铺满了视野,铺满了八卦神台,也将那懵懵懂懂的神婴笼罩——时间拉回三息前。
在鹿七郎所未察的巨猿神相身外,争斗从未停歇。
血肉万神窟中千万神龛解封,一座座神像睁眼的同时,外间万神海里浮沉的神像,也随之生出了反应。
金辉照云海,神像尽开眼。
此山何以名神山?
此界何以谓神霄?
这一刻诸神神威几乎凝成实质,身在神霄世界的所有生灵,都陷在一种渺小的感受中。
当然,妖族能封王号者,人族能得神临者,本已具有神的力量、神的威严,倒不至于被慑了心神。
何况羊愈只敬佛陀,却不曾正眼看过世间哪尊神。
正在与鼠伽蓝缠斗的他此身忽然化为金色虚影,任由鼠伽蓝一拳打散!
金影再凝实时,已在云海中。
身在云海,诸神环伺。
此时恰当其时,他等待许久的良机,便在这稍纵即逝的间隙里。
左手狮子大无畏印,右手智慧宝瓶印,遍身佛光摇动,以此佛光照神光,于是摇动了心头钟!
铛!
只是这一次,并不针对所有的竞争者,而是针对所有的神。
万神海中千万神像,全都得闻此钟响。面上佛光替神光,在下一刻,神眸转动,遍察万方!
就是现在,就趁此刻,借万神之力,穷搜神霄世界所有隐秘,必要寻回知闻钟!
可就在羊愈心头钟再次敲响的时候——天地之间锐声响。
却是正与熊三思鏖战的灵熙华,抬手投来一支黑焰环绕的骨矛。其速度之快、用力之坚决把虚空洞穿了一条破碎的黑线!
羊愈目中无神祇,如灵熙华这般自许为诸天万界新生之灵族者,更不会把所谓的泥塑神灵放在心上。
鹿七郎独自在巨猿神相腹中搅风搅雨。引发的万神开眼让羊愈看到了时机,也让他看到了机会!
他抵抗着熊三思的进攻,嘴里发出恶意的低吼:「你使用力量,却不尊重力量。」
「幸成灵族,却不懂灵族!」
疯狂的厮杀中,竟以半身迎刀,让熊三思生生斩下一根骨刺。
而后扭身一脚抽飞!
以这骨刺为长矛,焚起黑焰,刺破云海重重。
「敬我为祖,诵我尊名,让我来教你灵焱的真正用法!
他真正把灵族之躯的力量发挥到极限,在接连投出两记飞矛之后,一抖手将距离扭曲,掌中骨矛正正又撞在熊三思的胸口处。
一如早先那一撞。
他就是要让熊三思知晓,不懂得尊重自己的身体,不懂得敬畏灵族,就只会重蹈覆辙,一再痛苦。
这一记直接将熊三思撞飞。
甚至于,将他横在身前的宝刀都撞断!
在这一阵兔起鹃落的搏杀中,灵熙华在与熊三思的厮杀之外,一共投出了两支骨矛。
第一支骨矛直指羊愈,那骤然响起的破空的尖啸声,竟将钟响的那一声「铛」,撞了个稀碎。
而骨矛去势未绝,迫使羊愈立即做出应对。
第二支骨矛袭破云海,黑焰之中关乎神魂的力量,触动了神。
诸神的目光竟被拨动了!
为羊愈心头钟所影响的、寻找知闻钟的目光,在这一刻被篡改为声响。
万神齐鸣——
「迟云山神何在!?」
之所以在搏杀熊三思的关键时刻,还要出手,有两个原因。
一则,他要阻止羊愈找回知闻钟,避免在局中被横扫,失去竞争权利。三恶劫君所做的事情,注定不会得到太多认同。所以他不可置自己于无力之境地。
二则,是继续三恶劫君的方略,接着清除隐患。
无面之神唤而不得,姑且视此神为假构,不再从神道考量。但神霄局里,还有一个存在,也牵扯到神只。
那个柴阿四自称是被能够灵魂穿越命运长河的远古神只赏识,那么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也要验证一番——那位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古神,是不是也要参与神霄局,是不是也在此界中!
这一番出手,完全是撬动了羊愈的力量,发挥出数以倍计的效果……进而撬动整个万神海,如此应神之力,足够覆盖整个神霄世界。但凡身在此间,无论何等状态。不怕神名不受召!
羊愈这一刻完全能够理解自家大菩萨蝉法缘的心情,这些个外道恶徒,管你要找什么狗屁神,贫僧也不曾拦你你们不会自己找!?
非要蹭贫僧一下?
贫僧钵里的饭食格外香些?
贫僧不动你们不动,贫僧一动你们瞎动!
但是这一刻他也来不及喝骂什么,因为那根燃烧着恐怖灵焱的骨矛,已
临身。前……他只好恨恨地一槌砸上去!
……
同样面临骨矛威胁的,还有全甲覆身的熊三思。
他被战力全开的灵熙华一矛撞飞,手中宝刀只剩半截一可他飞落的位置不对!
灵熙华敏锐地判断出来问题。
自己的力道自己清楚。
那一矛是奔着碎心而去,强化的是穿透力而非推力,重在一个点,不在一个面。
熊三思要么就挡下来倒飞数丈,要么就被一矛穿心。
何至于倒飞得这样快,这样远?
竟飞到了……那如山如岳的巨猿神相的胸腹前!
这一刻的熊三思,血焰焚骨甲,断刀在手中。
蜂腰猿臂一张丑陋的脸,瞧着灵熙华却咧开了嘴。
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什么。
他竟将掌中那口宝刀,随手扔掉了。而后翻掌一握,握住了一杆枪,似是霜华流过,有亮银一抹摩云城小羽祯……羽信的亮银枪!
这一刻他纵身如蛟龙,在整个万神海掀起了滔天狂澜。
枪出已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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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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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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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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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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