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一个退休的老头儿,每天侍弄一下花花草草,用悠闲平静的态度,慢慢走向人生的终点。
一生荣光,名震天下,江山社稷在年轻天子的带领下,虽然偶尔打个踉跄,却也在干劲十足地往前跑,百姓不被官吏祸害,官吏不被昏君祸害,如此世道,已然算得上清平了。
李勣夫复何求?年纪一大把了,还像個老不修似的到处指指点点,多讨厌呀。
但是李钦载的事,终究还是引起了李勣的注意。
这个不省心的孙子,永远也安分不下来,上一次劝谏封禅的事刚摆平,这次又爆出了他与金乡县主的韵事。
“韵事”是一个贬义词,它代表着男女关系混乱,家风不正,品行有亏。
如今李钦载和金乡县主的事已传遍了长安城,市井坊间说得多难听,李勣当然很清楚。
据说朝中不少御史已蠢蠢欲动,参劾的奏疏怕是早已成文,就等着往尚书省递了。
众口铄金之下,又是一场没完没了的嘴仗,有心人再煽风点火一番,嘴仗会慢慢演变成劫难。
朝堂上永远不可能做到没有敌人,这些年来,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处冷冷地盯着英国公府,就等着拿捏李家人的把柄,然后将李家彻底扳倒。
所以尽管李勣不愿管儿孙之事,可事关家业,李勣不得不做出一点动作了。
“父亲,钦载又惹下这桩麻烦,看来越闹越大,咱们是不是该插手了?”李思文小心地问道。
李勣嗯了一声,道:“听说此事已闹到天子和皇后面前,可知天子是何态度?”
李思文露出古怪之色,道:“天子倒是没表态,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不过天子给于家的独子于隐下了一道旨,将其贬官,并催促他离京赴任,于隐不敢耽搁,今日下午便匆忙离开了长安城。”
“父亲,可以肯定的是,有了天子这道旨意,于家应该绝了与滕王府结亲的心思。”
李勣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捋须道:“天子心存偏袒,钦载倒是好运气……”
李思文沉声道:“不过,也难免授人以柄,惹得朝臣非议,虽说钦载是我儿子,但……孩儿还是觉得,天子此举不妥。”
李勣摇头:“没什么妥不妥的,世道本就不公平,天子心中自然也有亲疏之分,而且钦载也争气,相比于家之庸碌,钦载好歹也为社稷立过几桩功劳,私下又与天子极为相得。于公于私,天子偏袒钦载是人之常情。”
捋须沉思半晌,李勣缓缓道:“老夫是军方将领,不宜与藩王过从甚密,不过为国荐才,不避亲,不避仇,倒是不必在乎那么多。”
李思文不解地道:“父亲的意思是……”
李勣捋须笑道:“老夫久不问朝事矣,但钦载弄来的那几株番薯粮种,据说对国朝有大用,再过俩月,眼看番薯就要成熟了,接下来关中将会慢慢留种普及,惠泽天下。”
“这可是千古流芳的大事,天子不可能亲力亲为,交给别的朝臣去做,如此拉拢民心的事,不论哪个外臣做都难免犯了忌讳,有笼络民心之嫌。”
“唯有滕王,他是天子的皇叔,既是宗亲,又继嗣无望,既有能力,又无兵权。正适合给钦载打个下手,为天子分忧,将番薯粮种推广出去。”
“你我父子不妨联名给天子上一道奏疏,保举滕王为司农,专职推广番薯粮种,与钦载一同将番薯普及天下。”
李思文一惊:“父亲是打算让钦载和滕王共事?”
李勣悠悠地道:“老夫听钦载说,滕王监察并州路政,功成归京后,一直赋闲在家,钦载说滕王虽是藩王之尊,但也害怕被天子所恶,更怕天子对他不闻不问,将他排挤出朝堂之外。”
李思文明白了,笑道:“父亲和孩儿联名保举滕王,也算是咱李家向他示好了,不仅解了滕王之忧,又显出李家的胸襟和诚意。”
李勣捋须笑道:“以钦载那张嘴皮子,若与滕王长久共事下来,多少会让滕王的心意动摇一下,不奢求他将金乡县主许配给钦载,至少对他俩的事睁只眼闭只眼,接下来的事,老夫相信钦载会完美解决的。”
李思文笑道:“父亲高明,老谋深算,孩儿佩服。”
李勣笑容突敛,瞥了他一眼,道:“以后在家中不可议论朝堂政事,更不可议论皇室是非。”
李思文愕然:“为何?”
“不为何,因为这是你老子说的。”
…………
久不问政事的李勣,和在吏部任侍郎的李思文,父子俩竟破天荒地联名上疏,荐举滕王为司农。
尚书省接到李勣父子的奏疏后不敢怠慢,右相许敬宗第一时间将奏疏仔细看了几遍,里面的每个字都细细咂摸许久,然后将奏疏递进了太极宫。
太极宫内,李治看到李勣的奏疏后,跟许敬宗一样,认真地看了好几遍,最后哈哈大笑。xǐυmь.℃òm
荐举滕王为司农,姜不愧是老的辣,亏李勣想得出来。
官职很微妙,李勣恰好拿捏住了这个微妙的点。
藩王当然不宜参与军事,更不宜笼络民心,这都是很犯忌讳的事。
但司农一职,专事农业耕种方面的事宜,而且在推广番薯粮种这方面,滕王也不是首官,李钦载才是,不存在藩王笼络民心的机会。
不得不说,这道荐举奏疏来得既合适,又合时。
当然,李治很清楚李勣父子为何要上这道奏疏,推广番薯一事,朝中早有了布置,司农一职其实可有可无,但是让滕王任这个可有可无的官职,实在太合适了。
李勣为何要上这道奏疏?
还能为啥,当然是为了李钦载和金乡的事,这道奏疏便是为了破两家的冰,安抚滕王的心,也为仇怨越来越深的两人创造沟通的机会。
关于李钦载与金乡的事,李治本就心存偏袒,如今李勣主动送上了机会,李治岂有不答应之理?
于是李治大手一挥,准奏。
滕王府。
大清早滕王刚起床,王府便迎来了宣旨的天使。
抑扬顿挫念了一大通听不懂的废话后,天使话锋一转,宣布了李治的封任旨意。
着滕王任司农,专司番薯普及之事,辅佐渭南县侯李钦载,三年内将番薯推广至整个关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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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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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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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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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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