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热情在燃烧,亟不可待的眼神,简直能把人烫伤。
但余子清大概也能理解,研究了这么多年,终于看到了希望,而且是最关键的地方,绝无可能放弃。
“你稍等两天,我做点准备,再跟你去一趟。”
他是肯定得去的,不亲自交代一下,万一在弄出来什么误会。
比如,刚进去,就被甲十四按在地上……
“还有,你最好也做点准备,那颗七彩宝石,别带进去。
你把这个东西带进去了,外面的玉圭,怕是都没法用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最好快点。”
老羊答应的很痛快。
这让余子清想说的话,都不得不咽了回去。
实验室都舍得不带了,看来的确是急了。
余子清招来巫双格,一挥手,身前便有密密麻麻数不清楚的秽气桶器胚出现。
“给这些秽气桶拓印符文。”
余子清本来还想请老羊研究一下,怎么做出来一个超大型秽气桶,当做中转站。
让大兑这边积攒的秽气,都能先存起来,让秽气桶空出来可以循环使用。
不然的话,万一有什么事,巫双格没法去收取,就会影响到整体效率。
毕竟,装满的秽气桶,要是没人收,他们也只能放着,这东西其实还是挺危险的。
一般的地方,也没法储存这個东西。
不过,看老羊现在的样子,还是算了。
等老羊去了大兑,冷静下来了,再给他提一嘴,让他抽空给弄一下。
巫双格拓印符文,倒是很开心。
大兑这边,可是整合整个神朝之力,来给他提供秽气和毒素。
这可比大离那边带劲多了。
大兑目前的秽气桶保有量,已经远超大离。
未来肯定会更多。
说起来,巫双格进阶,可比其他人舒服太多了。
伴生法宝只要先进阶,他便只需要日常积攒力量就能跟着进阶,基本不存在什么瓶颈。
难就难在,混元金斗进阶,那可比一般修士进阶难太多了。
到现在,巫双格还没追上余子清的修行进度。
理论上,只要有足够的秽气,他压根不会有瓶颈。
而恻恻最近没事干了,就去老羊那蹭实验室,七阴大王的域,给她的启发很大,基本上已经找到了进阶之路,也没什么问题。
锦岚山内,岁月静好,一切都很安稳。
等到巫双格拓印完秽气桶,余子清便将巫双格和老羊一起藏入一个法宝里,离开了锦岚山。
老羊是肯定不能露面的,理论上,他已经死了。
在加上老羊新发现的事情,之前的谨慎还是起了作用。
若是此前老羊跟他一样浪,那说不定就已经有人,锁定到他身上了。
巫双格能不露面最好也别露面,带着他去大兑,若是有人知道了,自然也会知道带他去干什么。
秽气桶抽取秽气和毒素的副产物,经过离火院的不断研究,应用范围已经越来越广了。
而且那些家伙,似乎还有想法,用秽气桶来处理某些材料。
比如,处理吞金兽拉的屎。
吞金兽以金属矿石为食,拉出来的屎,堪比精炼提纯过的矿石。
但是这些金属纯度一般都不高,而且经过了吞金兽的肚皮,出来的金属可能更难重新提炼了。
因为大部分时候,出来的都是合金。
但他们还不得不用吞金兽,因为某些特别的材料,他们自己是很难精炼提纯到极高的纯度。
在吞金兽这碰运气,还能拿到这些材料。
所以,按照离火院某些院首的推论。
吞金兽拉出来的屎,理论上也是屎,也是秽气,理论上是可以用秽气桶提纯的。
若是可以,吞金兽的价值,就会直线攀升,九成以上不能用的金属,可能都可以再次化作高纯度原材料使用了。
只可惜,他们手里的秽气桶,能力有限,做不到这些。
之所以告诉锦岚山这边,就是想请巫双格过去,用正版混元金斗来试一试。
然后,余子清说下次一定。
有这种可能,余子清肯定自己先试试。
毕竟吞金兽,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稀少的灵兽。
这些家伙,在记载之中,属于最早一批,主动靠近人族的。
因为在野外生存,危险太多,挖矿也实在是太难了,太累了,种类还少。
直接赖在人族这,躺平了,等着人挖好了矿石,甚至是精炼好了金属,喂给它们。
这样多好啊,大家各取所需。
毕竟,有好多种特别的高阶金属原材料,都是只有吞金兽这能产出。
而那些材料,能用到的地方,基本都是宝器。
产量少,但意义重大。
所以吞金兽的地位,稳的很。
要是有机会产出更多的材料,甚至可能是新材料。
余子清又没疯,去帮人家出产。
顶多是以后有产出了,大家在材料上,有点合作。
亦或者,直接跟某些强者合作。
单线联系。
正因为有离火院的人,提出了想法,余子清就随之延伸出来更多想法。
比如,某个大妖,会不会拉屎?
海中的巨鲸,这个是肯定会拉屎的,那都是材料。
要是混元金斗能提炼,就等同于多了很多种更好的新材料。
要是再推定一下,生灵废弃排泄物,都能提炼,那余子清的想法就更多了。
但这些都是以后的,等巫双格的混元金斗继续进阶再说。
现在,只是最好的肥料,就已经有很大价值了。
余子清速度很快,为了尽可能的不被人注意到,他都是直接一步跨出,施展跬步进入的大兑。
这一次进来,甲十四就不在这里了。
但是无面人的探子,镇守在这里的大军,却第一时间出现。
很显然,甲十四也觉得,他这一次弄不好又是几年,甚至是十年才来一次。
放出了巫双格,让他跟着人去处理秽气,顺便再将新的秽气桶发放出去。
这一次,就算余子清继续十年不来,秽气桶也绝对够用了。
余子清带着老羊,在这等着,不多时,一道刀光在天边浮现,转瞬便落地。
“臣,甲十四,见过陛下。”
“这位是老羊,是我的老师,学究天人,当世之中,若论学识广度,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不超一掌之数。
此次前来,是为了那个玉盒,要研究一下。”
甲十四肃然起敬,立刻正衣冠,而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拜见先生。”
他吃了很多次亏,就是吃在学识上。
对这种老先生,他可从来不会放肆。
哪怕看起来只是一个山羊妖,他也不会小觑了。
按理说,一个山羊妖,绝无可能担得起陛下这种赞誉。
那只可能是他眼拙,根本看不穿对方的真身。
老羊微微颔首,打量着甲十四,看得出来,甲十四是真心实意的尊敬。
九阶巅峰的极道强者,能如此拉的下身段,如今的大兑,当真是气象更新,截然不同了。
老羊的一只眼睛,斜了一眼余子清。
余子清给他抬这么高,还一副学生架势,那他肯定不能落了余子清面子。
念头一动,老羊的眼睛微微一眯,便化作龙目,而后又化作人眼。
眨眼间,那眼睛便似龙目又似人眼,有一种诡谲却威严的感觉。
一眼望去,甲十四全身肌肉,便骤然一紧,身上骤然浮现出一股刀鸣之声。
甲十四瞬间压制下去本能,站着一动不动。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直接看穿了。
老羊只是看了一眼,眼睛便恢复了山羊眼,带着一丝微笑道。
“竟然修成天刀之境了,吃了不小的苦头吧。”
“先生慧眼如炬。”甲十四来了精神,微微侧身颔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老羊拿出两个玉简,念头一动,便在两个玉简内刻录下来了两篇典籍。
“这是后世的藏刀经和洗锋经,乃是一个修道者所创。
那位先贤,虽是修道者,却每日练刀两个时辰,入道之后,直接入刀道。
八十年入九阶,入九阶便直入天刀之境,但锋芒太盛,刀锋太过霸道,终于伤到自身。
一身修为,刀道境界,毁于一旦。
他修为尽毁之后,却又大彻大悟,写下藏刀经和洗锋经。
这经文,非直接的修行法门,便是普通人,都可参研。
他曾言,刀者,杀伐之器,刀道,亦杀伐之道。
正所谓,心怀利器,杀心自起。
这两部经文,乃是藏刀洗锋之用,先看藏刀,什么时候,自行领悟出心诀了,再看洗锋。”
甲十四听到这话,神色有些震惊,本来都准备道谢了,却不敢伸手了。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
“敢问先生,这是心刀?”
“不是,他说,这叫问心刀。”
老羊念头一动,俩玉简飞到甲十四面前。
甲十四忽然跪伏在地,双手举过头顶,接住玉简。
“甲十四不才,请问授道老师之名。”
老羊眼带笑意,很满意甲十四的态度。
“他叫元奉一,曾经是我老友,临终之时,将此托付给我。
让我帮他找一个合适的传人,我觉得你挺合适的。
初次见面,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便借此物,送你了。”
甲十四接过玉简,恭敬的磕了三颗响头。
“十四必定为老师立下牌位,时常祭拜。”
余子清不是太懂这些,但看甲十四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捡到大便宜了。
余子清咧着嘴笑了笑,老羊会的挺多的啊。
他是怕这里的人,轻慢了老羊,也怕老羊的性子,跟这里的人闹不高兴了。
看来是他想多了。
老羊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只是懒得做而已。
这一来就先收买人心的套路,玩的挺溜的。
甲十四拿了好处,一行人向着宫城而去,飞在半路上,老羊还在给甲十四指点。
“你的天资、悟性、努力、心态,都无可挑剔。
只是你在这里,限制了你,后世对于刀道、剑道的研究已经很多了。
剑道跟刀道也不一样,杀伐过重,太过霸道,乃是刀道通病。
很多时候,都不是因为不够强无法突破,而是因为锋芒太盛,太强,才无法突破的。
我看得出来,你的天刀之境,还不稳固,突破的似乎也有些勉强。
接下来,你除了每日以肉身力量练刀之外,不要再修行了。
先看藏刀经吧,什么时候,我再看你一眼的时候,你的刀气、刀意能岿然不动,再说其他。”
“谨遵先生教诲。”甲十四恭恭敬敬的道谢。
他听的出来,老羊是不想打击他的自信,才说不是你菜,也不是我强,而是我的时代,在这方面,胜过你的时代。
仅此而已。
第一次见面,很顺利。
老羊跟张曲力见面之后,还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
等到玉盒拿来,专门给老羊腾了一个地方,让他去做研究。
余子清没急着走,远远的看着老羊的动作。
真拿到手了,老羊就没了那种焦躁的感觉,反而小心翼翼的先查看了很久,研究那几枚符箓。
等研究的差不多了,老羊念头一转,便见他的嘴巴上,骤然浮现出三张交错的符箓。
每一张符箓两端,都有锁链从虚空之中延伸出来,束缚在符箓上。
老羊的眼神都变得空洞,但这一次,明显跟曾经不一样。
他还保持着一缕意识。
玉盒之上的三张符箓,似是感应到了东西,一起亮起了蒙蒙微光。
老羊身旁,三颗留影石,一同记录下来这一切。
片刻之后,缄言神咒所幻化而出的符箓消散,老羊继续看了看玉盒上的符箓,又看了看留影石,等了好半晌之后。
老羊才转头看向远处的余子清。
“你来吧。”
“现在打开么?”
“先揭下来一张,不用打开玉盒,里面的东西暂时不用看。”
余子清伸出手,触摸到最上面那张符箓。
伸手触摸上去,压根触摸不到符箓的存在,仿佛那符箓是印在玉盒上的图画。
余子清伸手一翻,拿出大兑玉玺,握在手中。
再次去触摸的时候,就能明显的感觉到符箓边缘的厚度。
轻轻一抚,那贴的死死的符箓,便被余子清揭开一角。
最上面这一张符箓,被轻而易举的揭了下来。
符箓材质怪异,完全不像是符纸,有种丝绸的质感,更像是某种经过处理的皮。
亦或者是某种生灵皮的内层,有硬度,却又很柔软的古怪感觉。
老羊没有用手去触摸,他取出一个小圆盘,那张符箓,便悬在圆盘之上。
老羊察看了正面之后,又去察看背面。
正面的花纹和符胆,很正常,但背面就不太正常了。
密密麻麻的细密纹路,还有大量细小的符文,余子清只是看了一眼,阴神便不由自主的睁开眼睛。
目之所及,那张符箓,好似骤然变成了上百层,每一层都有密密麻麻的纹路和符文。
只是稍稍想要看的真切一点,便头昏眼花。
余子清后退一步,闭上了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能重新睁开眼睛,那种天旋地转,头晕眼花的感觉,才慢慢消散。
而老羊,不但双目化作龙目,身形都化出了黑色的龙身,悬在半空中,死死的盯着符箓看。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老羊长出一口气,拿出一个罩子,将那张符箓盖住。
“这东西的传承,肯定非常久远,起码可以追溯到甲子纪年。
看起来是一张符箓,其实是由上百张符箓,叠加在一起制成的。
每一张单独拿出来,都是废的,合在一起,便构建出一个完整的新符箓。
这种技术,现在也有。
当年琅琊院,受人所托,就炼制过一张叠加了七十二层的超级符箓。
但是那符箓有半寸厚,三尺多长。
就算是琅琊院,也绝对做不到这么小,这么薄。
因为他们找不到这般合适的材料。
这个东西的材料,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皮,被剖了上百层,依然能完好无损,还能重新合并在一起。”
“能化解么缄言神咒么?”
“哪有那么快?”老羊斜了余子清一眼,嗤笑一声:“你懂个屁,就算是向前迈出一大步,有了方向,也不是一天半天能解决的,揭第二张吧。”
余子清揭下第二张,老羊继续研究。
几个时辰之后,揭开第三张,玉盒也依然毫无反应。
余子清按着玉盒,等到老羊将第三张符箓也初步研究了一下之后,他发问道。
“里面这个东西,你觉得我看了好,还是不看了好?”
“你看了估计问题不大,但是其他人看了就未必了。”
余子清沉吟了一下,缓缓的打开玉盒。
玉盒之中,放着一个玉简,看起来非常普通。
他曾预想,这般封印,是不是里面的东西,打开之后,就会直接飞走。
看来他想多了。
这里的玉盒也好,符箓玉简也好,其实都只是在封印里具现出来的东西。
曾经存在的信息,被具象化了。
余子清拿起玉简,阴神也睁开了眼睛。
以阴神来窥视玉简内的内容。
霎时之间,他的一缕意识,便仿若出现在一片虚空之中。
周围的烟气缭绕,转瞬之间,烟气便似凝聚的水墨画,飞速的凝结,化出一片只有黑白的世界。
一座高高的祭坛上,有人身穿华服,脸上带着狰狞的面具,一边施展印诀,一边起舞,一边口诵咒文。
伴随着仪法进行,祭坛之下,跪伏着的一个个人,抬起头。
他们的脸,在慢慢的脱离他们的脑袋,而他们的脑袋,也开始慢慢的化作白水蛋。
他们的脸,拖着一缕缕星光一样的尾巴,飞入祭坛之上,落入到一个大肚窄口的紫金瓮中。
而后便见那带着狰狞面具的人,拿出三道符箓,交错着贴在那紫金瓮口,将其封禁。
水墨画的世界,不断的变化,变幻成另外一个场景。
有人拿出一卷图,图上只有一个背影。
下方坐了不少还有五官的人,带着面具的人告诉他们。
白水蛋的法门,就在图中,其神韵和真意,都在其中,自行领悟的最好。
拿到现成的法门来修行,会差很多,而且未必能修成。
修成之后,再施展仪法,就可以将真名和真容,寄托虚空,从此之后,很多法门都对他们无用。
他们也可以完美的保守秘密。
谁也无法从他们这里,以各种神通秘法,挖走秘密。
他们是牺牲者,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但是,总要有人来走这条路,总要有人来冒险。
余子清的意识,看向那张背影图。
只是一个身着长袍的人,站在悬崖边,悬崖一侧,是无尽的虚空,另一侧,看不到别的什么,只是延伸出去的一个悬崖而已。
随着余子清窥视,便立时感觉到强烈的真意和玄妙在其中。
便如同那站在悬崖边的人,一步跨出,便是截然不同的境遇。
那玄妙和真意,更像是给人一个选择,让人去选。
前进,或者后退。
余子清看着那个人的背影,莫名的生出一个念头。
只能前进或者后退,凭什么你就站在那,不前进,也不后退。
别人都只有两个选择,你站着不动,这不是第三个选择么?
当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余子清便感觉到,那张水墨画里的人动了。
他缓缓的转过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那张脸仿若一个漩涡,在余子清眼前不断扩大。
恍惚之间,那张画消失了,只有一个没有五官,脸上是一片漩涡的人,站立虚空之中。
身形高大无比,那张漩涡脸,便似有万丈高。
漩涡不断的拉扯着余子清的意识前进。
忽然之间,余子清的阴神睁开眼睛,腹中最后一口地魔尊主,也微微跳动了一下。
地祇之源的石碑,也微微颤动,先贤圣音,骤然变得洪亮,响彻天地。
大兑玉玺也亮起光华。
余子清身上的几枚郡守大印,也自动飞出,化作一道流光,流转到余子清身上。
霎时之间,余子清被吸走的意识站在虚空中。
静静的看着那张巨大无比的漩涡脸。
“你告诉我,凭什么别人都只有两个选择,而你有第三个?
如果规则是只有俩,你便不用遵守规则么?
纵然是规则的制定者,也必须遵守规则。”
余子清沉声发问,说到最后一句,意志便不可动摇。
霎时之间,他的身形开始继续后退。
虚空之中,漩涡脸那庞大的身形,忽然动了起来。
他伸出一只手,遮天蔽日,向着余子清抓来。
余子清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
伸手一指,积攒的三灾之力,喷涌而出。
无形无相,绝大多数的生灵,甚至都无法感觉到的三灾之力,对方似乎能察觉到。
想要避开,却已经无法避开,那只遮天蔽日的手,实在是太大了。
所有的三灾之力,都没入其掌中。
同一时间,白水蛋的驻地之中。
一号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瞬间消失不见。
他来到最深处的一座祭坛前,被供奉在祭坛之上的一枚玉简,散发着刺目的光芒,可怕的威压骤然降临。
“谁?谁在抢夺?”
一号的白水蛋脑袋,微微闪烁着一道光芒,不容他多想,立刻以净身符清理身体。
而后换了一件衣裳,面上带着一张狰狞的面具,来到祭坛前,点燃烛火,口诵咒文,手捏印诀,身形起舞。
诡谲的气息弥散开来,伴随着一号白水蛋的仪法。
那玉简之上绽放的光芒更盛了。
而另一边,余子清明显感觉到,那只遮天蔽日的巨手,速度加快了一些。
他不为所动,多方力量叠加之后,余子清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快。
而那源源不断飞出的三灾之力,也在被那只巨手,一丝不差的全部接收。
当那只巨手抓来,快要触碰到余子清的时候,余子清还没继续做什么,地祇之源却先动了。
石碑飞出余子清的身体,悬在余子清身前,先贤圣音,少了谆谆教诲的味道,多了铿锵冷冽的杀伐之音。
霎时之间,便见一条虚幻的大道,以地祇之源为中心,瞬间浮现出来。
大道横空,与那只巨手碰撞到一起。
相互僵持,大道不断后退,变得愈发虚幻。
余子清福至心灵,伸出一只手,触碰到地祇之源。
霎时之间,一条黑红色的大道浮现出来。
大道之上,无数的饿鬼虚影浮现,迷蒙的香火之气,伴随着大道压下。
所有的香火之气,全部缠绕在那只遮天蔽日的巨手上,伴随着三灾之力,渗入其体内。
而后,虚空之中,又有一条血色的大道,裹挟着霸道的气息浮现。
强行压下,霎时之间,便见那只遮天蔽日的巨手,骤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龟裂。
咔嚓一声,整只手的外皮崩碎,露出里面布满了无数符文和纹路的骷髅手。
这个时候,余子清才看到,这只手的每一个手指,都有十个指节,很显然不是人的手。
骷髅手缓缓退去。
最终连余子清的头发丝都没有碰到。
而另一边,白水蛋的驻地里。
一号白水蛋,状若癫狂,舞动的身姿,骤然停下。
那玉简之上的光辉,随之散去。
而一号白水蛋,如遭重击,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
那颗能反光的白水蛋脑袋,也好似在瞬间,变成了没泡到位的茶叶蛋,失去了光泽,颜色也变得乌蒙蒙的。
他那双皮肤光洁如玉的手,颜色不断的变暗,皮肤上开始出现一些褶皱,干枯苍老。
仿佛一瞬间,便步入了老年。
他后退几步,跌落在地上,拿出好几种丹药,不断服下。
那双不断老化的双手,也终于停止了下来,看起来已经慢慢的恢复了正常。
但是他将双手翻过来一看,双掌之中的掌纹指纹,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如同他的脸一样,彻底消失。
似乎察觉到动静的三号白水蛋,出现在这里,看着一号的双手,立刻拿出一个玉盒。
“快吃下,你寿数耗尽了。
这是一点一点采集生命之力得来的,足够你延寿千载。”
一号白水蛋也不客气,立刻打开玉盒,将里面一颗紫红色的丹药吞下。
而他的双手,依然还是原样,没有恢复过来。
“你本身的寿数,已经彻底耗尽,按理说,你应该已经死了。
只是你之前服用过延寿丹药,才能侥幸活命。
你现在的每一分寿数,都是靠外力来延续的。
你以后要小心点了,你这种情况,若是被人发现,有很多方法可以针对你。”
“多谢。”一号茶叶蛋站起身,沉声道谢。
“发生什么事了?”
一号茶叶蛋指了指祭坛上的玉简。
“不知道,我隐约察觉到异变,立刻过来,然后才发现,好像是有人要强抢我们的根基之道。”
“这个东西还有人能抢走?”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我也不知道是谁,最后还发展成,道与道的碰撞。
我们的道,敌不过对方,被强压了下去,损失惨重。”
“怎么可能?怎么会发展到道与道的对碰,谁能牵引出道的虚影?你能么?”
“我不能,我只是稍稍策应了一下,但是代价,你看到了。”
三号白水蛋震惊不已,他完全无法理解,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被夺走了么?”
“没有,但是结果,似乎也好不到哪去。”
……
群山深渊之下的黑暗里,巨佬面前摆着八个菜,三坛子酒,还有玉圭正好在演说一场大战。
巨佬微微耷拉着眼皮,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酒喝得有滋味多了,下酒菜也够劲了。
这小家伙,搞事情的本事,那真是顶天的强。
竟然牵引出修行的大道来对碰。
地祇之道,饿鬼道,还有那个什么,应该是炼体的道吧。
他怎么一口气牵引出这三个的?
下手可真够狠啊。
狠了好啊,就得狠点,不错,不错。
闹吧,闹的越凶越好。”
巨佬大笑不断,笑完之后,便见一个烧鸡自动动了起来,大腿骨脱落,向着黑暗深处飞去。
“嘬嘬嘬,来,别客气,大家一起开席。”
片刻之后,巨佬呵呵冷笑一声。
“给脸不要脸,不吃拉倒,不吃你看你娘了个腿,滚。”
……
而余子清这边,当他飞速退后的身形骤然停下时。
他站在了一处悬崖边。
就像是水墨画中的一样,他向着前方望去,一望无际的虚空。
虚空之中的漩涡脸,也随之消失不见。
余子清身旁,一个身穿大袖长袍的人,静静的站在这里,他的脸上空白一片,没有任何五官。
但是,他有头发。
就像是一颗白水蛋,带了一顶顺滑到很假的假发。
比白水蛋还要怪异。
起码,白水蛋看习惯了,偶尔还会觉得饿了,想吃个茶叶蛋。
余子清低头一看,隐约还能看到,这人隐约露出大袖的右手,已经变成了枯骨。
余子清站在悬崖边,这人看着余子清,跟余子清之间,不过丈许距离,却仿佛咫尺天涯,他怎么都越不过这点距离。
余子清咧着嘴笑了笑,没理会他,回头望去。
然后,他仿佛站在极高的地方,俯瞰了整个世界。
就是他所在的这个世界。
看到了一大片陆地,地形地势,甚至还能分辨出来,那些地方是大乾,那些地方是大离。
除了陆地,还有远超陆地面积的海洋。
海洋的另一端,还能看到一片小一些的陆地。
大大小小的岛屿,点缀在海洋上,而且大半都在靠近陆地的地方。
海洋的中心,有一个巨大的漩涡。
然后他又看到了,整个世界的灵气,好似都在向着那个漩涡里流入。
第一次以这种视角,看到了整个世界,余子清现在还不明白,眼前这一切代表什么。
他看向身旁的那个无面人。
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慢慢缩减。
速度非常慢,但的确是在靠近。
这个家伙,也不再看向虚空,而是一直看着他。
“呵……”
余子清冷笑一声,念头一动,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刻,他恢复了正常,看到那幅画,也能清晰的看到,那个看向虚空的人的背影,微微转头,看向了身体右侧。
但他的脸,始终保持着不被外面的人看到。
余子清的意识抽回,睁开了眼睛。
他将玉简重新放了回去,盖上玉盒。
默默盘算了一下,那个没有脸的人,想要靠近他,接触到他,跨过那区区一丈的距离。
以他现在的速度,起码要千八百年。
呵,千八百年之后,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难怪都说这法门邪异,最后被封禁了。
明明有三个选择,那张画里的人,独占一个。
其他任何想要做出第三个选择的人,应该都是被其解决掉了。
前进一步,是化作白水蛋,后退一步,应该就是直接修不成。
那中间这个选择,到底是什么?
余子清一时半会还没法弄明白。
毕竟,这个玉简本身只是具象出来的,不是真正的玉简。
其牵引出来的力量和东西,估计也会有很多限制。
难怪之前都将这个玉简封印了,还要用那三张符箓封印。
老羊也说,他看了未必有危险,但是其他人看了,就一定有危险。
将玉盒捆扎起来,镇压在一边,余子清看向老羊。
老羊转过头。
“你醒了?”
“多久了?”
“十天了。”
“十天?这么久?”余子清感觉没多久啊,顶多一炷香。
“你身上的气息波动极大,甚至还化出了饿鬼之相,气血也变化,心跳如擂鼓,气血忽然之间变得极强,还有那地祇之源,也有了变化,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说了没事么?”
“没事,你说了,也无法描绘出其中万分之一的真意,简单说就行。”
余子清便将刚才经历的事情,都给说了一遍。
老羊听完,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我大概明白,你刚才做了什么,人家不跟你拼命才怪。”
“什么?”
“你要夺了人家的道,还激发出三个道来强压人家,搁谁谁都得玩命。”
“呵,说的好像这玉简内记载的东西,是什么好东西似的。
莪看的清清楚楚,那些人的脸,而且不止是脸。
还有很多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都随着那张脸,被献祭了。
里面肯定是有曾经的记忆,人生的痕迹,但肯定不止这些。
明明有三个选择,那个家伙独占一个,任何想要站在那的人,都会被其干掉。
这普天之下,哪条道,会有人这么干的?
能有人这么干的?”
余子清开辟饿鬼道,都没有霸道到这种地步。
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事情。
真要是都这么干,那就是世上只有一个饿鬼,只有一个修道者,只有一个炼气士,只有一个体修……
那前进一步,化作白水蛋,明显就是一个大坑。
“无所谓了,反正那邪门玩意,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照你所说,他能靠近到你,都得千八百年。
那就等着吧。
那家伙现在极强,肯定是远超九阶,但到时候谁弄死谁还不一定呢。
你不要管这些了。
没事了你就赶紧走吧,别打扰我忙活。”
“你要是没事,就看着给炼制一个足够强,足够大,能储存足够多秽气的大型法宝,当做中转。
毕竟,我也不可能经常带巫双格来。”
“赶紧滚蛋。”
余子清不以为意,自顾自的离开。
先找个地方休息,看个玉简,便跟人隔空干了一架,脑壳疼。
反正巫双格收拢秽气,还需要一段时间,顺便等老羊整出来大型法宝了再回去。
到时候就让老羊在这待着吧。
也不用担心老羊跟这边的人处不来。
甲十四见面了,一口一个老师,人前人后都不避讳。wWW.ΧìǔΜЬ.CǒΜ
张曲力见了,也是一口一个道兄。
谁要是胆子大,尽管去把老羊招惹一下试试。
余子清回到自己的房间,倒下之后,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便涌上心头。
眼睛一闭,便沉沉睡去。
以地祇之源,强行接引,一口气牵引出饿鬼道和炼体之道,负担很大。
但是碰撞之后,莫名的好处,也不少。
至少饿鬼道跟那个莫名其妙的炼体之道,接触过了。
余子清的意识陷入沉睡,阴神也陷入了沉睡,肉身也沉睡。
但是此时此刻,往日里泾渭分明的阴神力量和气血力量,却开始有了一丝接触的地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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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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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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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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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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