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青七树!
姜望蓦然回身,只看到本就虚弱的青七树再次被一爪洞穿了腹部。
在电光火石间他就想明白了缘由。
明白燕枭为什么做此选择。
但他如何能够说出口呢?
如何能叫青七树不要反抗?
姜望只能自己握紧了剑,飙射追去。
本就虚弱不堪的青七树,又被突兀地一爪穿腹,痛得想要大叫,他本就不是什么坚韧忍耐的人,是个不小心摔了一跤都要大喊大叫的性子。
手上更是下意识地握拳,轰向燕枭的脖颈。
但在这个瞬间,他正好与燕枭对视,看到了燕枭的眼神。
在无尽冰冷之中,有着一丝隐隐期待的眼神。
他于是明白。
它在等他还击!
它等作为森海源界原住民、森海圣族武士的青七树造成伤害,好让它死后可以复活重来!
拳止,止于燕枭身前,只有拳风轻轻地拂动了燕枭的羽毛。
就连这拳风都如此轻柔,如情人的抚摸般,无比小心,好像生怕弄疼了它。
燕枭当然明白,自己的意图被看穿了。
它暴怒,它惊恐。
它因为恐惧而愈发暴怒!
此时左翅被斩断,胸腹被那柄剑贯穿,体内还有金针作乱。它已经到了极限!
它没有办法逃跑,现在本就在虚弱的时段。离开燕巢,只会更虚弱,就连现有的这些能力也无法运转。
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针对青七树,引发他的反击,从而让自己的“死”,沾染森海源界原住民的“因”,实现复活的可能。
这是当前情况下,它能想到的最好选择。
然而眼前这个武士,竟然如此克制!
那种极度仇恨极度憎恶,却极度克制的眼神。
让它在一瞬间,竟想到了死亡。
真正的、永恒的死亡。
八百多年了,燕枭从未有过如此恐惧的时刻。
从来只有它给别人带去恐惧。
它不死不灭,与世长存,怎么会恐惧?
哪怕当初那个远比这些人强大的光头降临,也不曾把它逼到这个地步过。
因为那时候的它,也远比现在强大。
自五百多年前力量开始无可挽回地流失后,它在寻找新的路,寻找新的力量增长方式。
不断的尝试,不断的忍受。
它已经看到了前路!
然后……就来了这么一群人。
攻击它,伤害它,还真正地把它逼到了这一步。
燕枭狂怒。
尤其是正面面对它的这个武士。
不过是它的食物,它的宠物。
怎么敢,怎么敢用这种眼神看它?
燕枭猛地前啄,直接在青七树的额头上啄出一个空洞!
啄破了皮,啄穿了肉,啄开了头骨!
青七树轰然倒地。
因为强盛的生命力,倒地的青七树此时还未死去。他的恢复能力不断冲击,但在那空洞的伤口前一次次无功而返。
而燕枭已经踩在他身上,冷冷注视着他。
它用冰冷的眼神告诉这个武士。
不反抗,就死!
青七树接收到了。
这样的信息,这样的威胁,他完完全全地接收到了。
我惧怕吗?
我怕你吗?m.xiumb.com
我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我是贪生怕死之辈。
我害怕相狩,我害怕被朋友杀死或者杀死朋友。我知道那是传统,可我就是害怕。
但我怕你燕枭吗?
怕你这么一个怪物?
青七树怒吼:“来啊!”
“来啊!”
“来啊!”
无边的恨与怒灼烧身心。
燕枭神智很清醒,但姿态愈疯狂。
不怕死吗?
它不相信!
连它都会,连它都会怕!
它感觉得到自己的衰弱,而在这种衰弱的状态下愈加发狠,
黑色之光浸染,鸟喙连啄,再啄!
青七树的额头被啄出一排空洞。
甚至于他的左眼,甚至于他的脸……
但他只是一动不动,只是嘶喊。
“来啊!”
刷!
燕枭的攻击来了,姜望,也来了。
霜雪般的剑光闪过。
正在疯狂攻击青七树,行最后一搏的燕枭,头颅飞起。
姜望终于赶到。
它只求青七树本能般的一下反击,但直到最后,也没能等到。
燕枭几与成人等高的身体直直倒下,枭首在燕巢的地上骨碌碌连滚了几滚,方才止住。
英雄与恶魔躺在地上两边,是一种并不协调的绝妙对称。
生与死的选择,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姜望半蹲下来,看到了青七树此时的脸。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
千疮百孔这个词,一直只是一个夸张的形容,却在此刻,成为了一个具体的描述。
惨不忍睹。
以姜望这样坚韧的心志,都不忍再看他。
但更不忍不看他。
“死了……吧?”
青七树有些疲惫地问。
姜望回头看了燕枭的尸体一眼,再看向他道:“死了。”
“啊咧,也太疼了。”青七树喘了两声:“我的脸……还英俊吗?”
他所受的伤,换做在场的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早已死去。唯独是生命力极度顽强的他,还能撑到现在。
但也正是这种顽强的生命力,令他遭受了更多痛苦。
他不停地说话,也是在转移注意力。
“很英俊。”姜望说。
“张先生你什么都好,就是……”他似乎是想笑,但终因牵动伤口太疼而作罢:“太实诚了。”
武去疾和恢复女儿身的苏奇走到近前,都没有说话。
以武去疾的眼光,当然明白,青七树的伤根本无解。
这时,躺在地上的青七树又问:“按先生讲的,美人爱英雄。我如果在这种时候带礼物回去给青花,她一定喜欢极了吧?”
“你还不相信我吗?”姜望很努力地说:“以我的经验来看,她已经爱你爱得发狂。”
“唔……”青七树眼神发散,似乎已经在幻想那一幕美妙的情景。
“还是算了吧……”他说:“不要送了。不要让她想我,让她难过。”
姜望沉默地瞧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青七树又说:“燕枭没了。以后她自己,就可以去世界尽头看一看。”
那天晚上,姜望问他,有没有想过去森海源界的尽头看一看。
他说,这是个好主意,想骗到青花一起去看。
现在他明白,他去不了了。
搞不成相好,也看不成世界尽头。
“张先生?”他问。
姜望看着他。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慢慢说道:“我能……打你一拳吗?”
这一战,从头到尾,他都克制着回击的本能。
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却挨都没有挨对手一下。
他可是圣族武士,很强的圣族武士。
好累……
好辛苦……
好委屈。
“你这样很不尊师重道。”
姜望说:“下不为例。”
青七树于是抬起那只一直攥得紧紧的拳头。
轻轻的、轻轻地在他脸上,碰了一下。
垂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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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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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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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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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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