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他们的战斗范围,始终没有越过姜望最早的站位,就这样一只只圈过神临层次的恶观来杀。
远处四位当世真君杀得祸水翻涌,这边姜望和许希名也是始终未曾停剑,保持着几乎同频的三息灭杀一头恶观的速度。
但在此刻,姜望已然放开了感知,却哪里有许希名的身影?
远处几位真君的威势仍然清晰可知。
可身周空空,并无旁人。许希名去了哪里?甚至于......许希名真的存在吗?
因为此刻目识无所见,耳识无所察,心识无所感。当能够感知的一切都不存在,那个人还存在吗?
虽然之前与许希名有过对话,也见识了许希名斩杀恶观的过程,但是那些对话、那些画面,是真实的吗?
姜望脊生凉意!
尤其是看到水下这个满眼好奇的白胖男孩,更是一下子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明明上—刻,他还在和白云童子沟通恶观的事情,水下这个竟是什么东西?
他几乎立刻便做出反应,先以剑气回护自身。而后沉下心神,洞察五府海。并未发现什么入侵的痕迹,也终是在云霄阁殿中,看到了呼呼大睡的白云童子。
这小胖子不知何时给自己做了一张绵云小床,就那么大模大样地摆在大殿中央。两侧还有木马、秋千之类的玩意。
此刻他裹着小被子,肥脸红彤彤。还打着鼾,虽然鼾声很小。
姜望松了一口气,这个小胖仙童虽然没啥大用,但好歹也是—起相处这么久了,总归是有些感情在
正要提剑杀进水下,斩了那不知什么恶观伪装的冒牌货。绵云床上的白云小童,一张胖脸忽然变成了乌青之色,整个躯体瞬间僵硬,气息全无,毫无预兆地成了一具尸体!
李代桃僵?还是直接被抹杀了?
与此同时,祸水下的白胖男孩一下子钻出水面,哇哇哭着,湿漉漉地向姜望扑来:“仙主老爷!吓死小童了,哇哇哇·..."
真耶?假耶?
姜望来不及多想。
五府海上空,一座赤金色的府邸轰隆隆撞将出来,迅速靠近了云顶仙宫!
不朽之光瞬间倾落,遍照仙宫建筑群。
如清水洗涤脏污。
淡淡的阴翳被抹去了。
绵云床上的白云小童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提起白云小剑,小眼睛警惕地乱转︰
“何方鼠辈,敢惹本仙童?护驾!“
两尊正在叮叮当当干活的仙宫
力士,顷刻拔身而起,一前一后落进云霄阁内,拱卫他的左右,很是忠心耿耿。
再看他的脸色,已是红润非常,哪里有乌青?
并非是在仙宫之中被悄无声息地解决或替换了,而是一种感官上的误导。
此刻五府海内已然清净。
身外那湿漉漉扑来的白胖男孩,也受阻于赤金光芒之外。
但他却突然露出邪异的笑容,张嘴便是一口!
将赤金光芒咬下了一大块!
这一下造成了连锁的反应。
姜望的干阳赤瞳几乎是立刻便崩溃,眼角滴落血痕!
五府海内那灿烂的赤金色府邸,也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胸腹之间,五轮炽光同时亮起,在危急时刻,他开启了天府之躯,以五神通之光回护自身。
这是自他摘下赤心神通以来,第一次于此神通上受到重挫,谁能想到,神通之光竟也能被吞下?
“咯咯咯咯~“
白胖男孩似乎嚼吃得很是满意,开心地笑了起来。丝毫不在意姜望所展露的威势,在空中迈开小短腿,往姜望的怀里飞扑。
“仙主老爷,抱~“
“直娘贼!”云霄阁内的白云童子,提着白云小剑,气得哇哇乱叫:
“谁是你老爷?你个臭不要脸的鬼娃!
白胖男孩竟能听得到五府海内的声音,往姜望的胸腹之间看了一眼。
五神通之光亦不能阻住这个眼神!
整个云顶仙宫建筑群,骤然放出清光。
却瞬间被无形的力量压灭!
白云童子当场摔了个大马趴,剑也不提了,把脑袋埋进小被子里
,缩着再不露头。
至于两尊拱卫左右的仙宫力士,压根还没反应过来。而于身外,面对湿漉漉扑来的白胖男孩,姜望并不敢留手,横拉一剑,直接斩出有了断因果意味的一线天。
那白胖男孩却是伸出了胖乎乎
的小手,竟然把天地间的这“一线”,抓在了手中!
抓虚为实,拟想成形。
然后像吃油条一样,一口一口地咬掉了!这到底是什么层次的恐怖存在?
饶是姜望绝无放弃的意志,也一时找不到应对的可能,只能先在原地留下了一方火界,纵身疾退。
试图以三昧真火,增加一些对这恐怖存在的了解,再徐图应对之法。
却只见这白胖男孩伸手一捏,便将这方火界捏成了一个赤红色的弹丸,如吃糖丸一般,丢进了嘴里嘻嘻笑着,小短腿一迈,便已然贴近了姜望!
姜望的寒毛直接炸开,一点剑意自已经熄灭了赤光的眸中亮起,浑身剑气勃发!
便在此刻,一根茅草忽然出现,落在这白胖男孩的脑门上。
刷!
白胖男孩直接裂开,然后所有的一切肢体,都消失无踪。
包括他的笑声,他所吞食的那些力量。
茅草落在一只修长的手中,司玉安出现在身前。
下方一大块水域已是清澈极了,而矩地宫真传许希名,也回到了视觉听觉中,仍挥动着那柄六尺长剑,在一丝不苟地斩杀恶观。
对于姜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似乎无知无觉。
不管怎么说,许希名是真实存在的,这让姜望好歹放松了—些。
他对着司玉安躬身礼道:
“多谢司阁主援手!“
“毕竟是本座带你过来祸水,你若死了,本座岂不是黄泥巴掉裤裆?”司玉安摆了摆手,淡笑道:“我也怕剑阁撑不过三个月啊。“
姜望发现自己之前在剑阁说过的那些话,这位衍道真君真是一个
字都没有忘记。这会也只能惭声道:
“晚辈自不量力来祸水,实在惭愧。
“这不是你的问题。”见姜望的确有些低落,司玉安严肃了些:“在你面前说出袖的名字,的确是霍宗主的疏失。有些存在,知其名,勿诵其名。甚至于,在这祸水,
勿想其名。
按照这话的意思………-刚刚那个白胖男孩,竟然是·.……….
姜望赶紧掐灭了念头,遵从司玉安的警示,让自己不去想那个名字。
司玉安又道:
”但刚才的表现不太像菩提恶祖……你还知道别的名字?“
姜望有些迟疑。司玉安淡淡地道:
“我在旁边,放心说。
姜望于是道:
“混元邪仙。
“大齐武安侯是不一样,知识渊博。呵呵………..”司玉安看了姜望一眼,斜提草剑,一步又已远。
亦不再说菩提恶祖,亦不再说混元邪仙。
只留下一道声音一—
“慎思!
以及此声之下,握紧了长相思的姜望。
其名不可诵,其名亦不可想,此是何等存在?
神临层次的他,根本无法揣度那种力量。
倒是司玉安说,不该让他听到菩提恶祖的名字,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霍士及为何会有这样的疏失呢?有意还是无意?
青云印记一闪而逝,姜望任凭心中想法乱转,本躯已连人带剑,又撞近一头犀身骨翅的恶观身前。以剑横拦骨翅的同时,也按出了三昧真火,附着其身。
他没有忘记自己来祸水是干什么的。
虽心有余悸,而长剑不收,斗志未灭。
“咦。”许希名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姜望的战斗,有些惊讶:你这三昧真火自有真意,与别处不同。
姜望将恶观拦在剑围之外,持续以真火烧灼,随口道:
“让许兄见笑了。不知前辈高人是如何运用此火,我也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慢慢摸索。
“人为神通之本,神通是修者之用。你已经有自己的路,倒是不必在意什么前辈高人。”许希名长得不怎么样,口气却是很大,顺畅地斩灭了身前恶观,忽然笑了笑:
“刚才我以为你会掉头离开。
“为什么这么说?”姜望问。
许希名没有去招惹下一头恶观,而是停下了身形,立在空中,眼睛望着恶观群,一时间有些唏嘘:“我第一次来祸水的时候……大概是十三年前?“
“也是恩师带我来此,也是怀揣热血,要降服祸水,护卫人族边疆。“
“但真正到了这里,真正与恶
观接触之后,我感到茫然,感到无措。“
“在外面我是矩地宫真传,是师弟师妹们崇敬的对象。维护秩序,护佑一方。我的名字亮出来,就足以吓退许多恶徒。可是在这里,有太多危险我无法应对,甚至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危险从何而来。
“杀一两头神临层次的恶观,不过尔尔。如神之力只是这些恶观里的基础存在。“
“我绝不愿成为谁的累赘,更不肯在几位当世真君的回护下,蹭个什么镇降祸水的功劳。我心生退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能做什么。
“所以我在那个时候离开了。”许希名的表情,有些苦涩︰
“人是很难面对自己的无力的。
他看着姜望:
“所以相对于你的三昧真火,我其实更好奇……你怎么还能这么斗志坚定地厮杀?“
姜望随手转过剑光,再圈住一头恶观,也再一次以三昧真火沾染其身。xǐυmь.℃òm
此刻一人独斗两头赤焰熊熊的恶观,依然非常轻松。
“我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他很平静地回答道:
“也许只是因为,我已经很多次地面对过自己的无力。
许希名的眼神里,有一些同情了︰
“很痛苦吧?”姜望只道∶
“的确有一些事情我无能为力,有一些人我不可战胜。但是怎么办呢?这是我选择的路,我又不能停下。他说到这里。
抽身回剑,左手只是一握———
两团三昧真火骤然蓬起,被三昧真火覆盖的两头恶观就此烟消云散!
许希名的眼神里,有一些同情了∶
“很痛苦吧?“姜望只道:
“的确有一些事情我无能为力,有一些人我不可战胜。但是怎么办呢?这是我选择的路,我又不能停下。
他说到这里。
抽身回剑,左手只是—握———
两团三昧真火骤然蓬起,被三昧真火覆盖的两头恶观就此烟消云散!
真火烧灼这么久,已经“了其三昧”。“如若前方已是穷途呢?”许希名问。
姜望圈住下一头恶观,仍是不紧不慢地找机会附上三昧真火,随口道∶
“就像许兄你先前说的那样,能为一寸,就为一寸之功,能争一尺,就行一尺之勇。不然许兄你怎么会再至祸水?“
相较于那几位衍道境的存在,他们两个对恶观的整体伤害当然是杯水车薪,更别说他们还选择如此
“养生”的战斗方式。
但所谓贡献,本该如此,有多大的力,使多大的劲。
血河宗内府境层次的修士,都还会进祸水清洁水域呢,他们是一滴水一滴水的清洁。如此效率,对祸水几乎不能够造成影响,可那也是一片赤诚之心。
一个人一息一滴水,十人呢,千人呢?
百年呢?千年呢?
正是百年、千年、万年,无数年来,无数修士前仆后继的付出,才将祸水始终隔绝在此,使之未能侵入人间。
许希名大笑起来,亦是再次扑出,与恶观杀到一处:“姜兄说得是!“
姜望一边灭杀恶观,一边慢条斯理为三昧真火补充知见,又很是随意地问道:
“对了,向许兄打听
个人。“谁?“
“我的一个朋友。前些日子去了三刑宫进修,名叫林有邪的便是。不知许兄有没有印象?“
“不曾听说过此人。她说不去刑人宫,看来也不在矩地宫,难道是进了规天宫?姜望随念想着,并未影响战斗。规天宫可是一个好去处,由当世法家第一人所执掌,威不可测。
许希名又道:
“不过既然是姜兄的朋友。在三刑宫还能让人欺负了去?回头我自会照应。“
姜望迟疑了一下,道:
“如此我便先谢过了。但还请许兄不要提我的名字,也不要做得太明显。我这个朋友,外表寡言沉闷,本心其实清傲。“
“知晓,知晓!”许希名大声道:
“我最懂得照顾人心情!“
他的声音,好像是有些太高了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被某种规则影响,不自觉地倏然拔高。
许希名自己似无知觉。
但姜望敏锐地感知到,此方祸水世界里,声纹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慑服于一种全新的规则。
“呜呜呜鸣…”
忽然响起了凄厉的哭声。
不知从何而起,因何而生。响在耳边,如鸣心底。遍传祸水,掀起狂澜!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无根世界的确处处危险……….
姜望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巨大的惊悸,谨慎地没有以声闻仙态去溯源,反是第一时间摆出防御姿态,同时封闭了耳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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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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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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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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