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权贵面前,李钦载的嘴向来又毒又贱,把人气得半死还不敢发作,因为谁也不敢跟李钦载玩横的。
但在寻常百姓面前,李钦载的态度却是谦逊有礼,如沐春风。
如果投胎技术不强,想必李钦载与世间所有的平凡人没什么区别吧,在他们面前,有什么资格摆权贵的架子呢?
老人端来水,李钦载招呼部曲们喝水,顺势便在长了青苔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老人热情且和善,邀李钦载进屋坐,被李钦载笑着拒绝了。
一手端着陶碗,李钦载跟老人话起了家常。
老人已六十多岁了,曾经是府兵,后来解甲归田。发妻早亡,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儿子世袭了府兵,在松漠都督府戍边,那里曾是突厥的地盘,后来突厥被灭,大唐在东北边境建了松漠都督府。
老人还有一个儿子,留在家里务农,侍奉孝敬老人,三日前泾阳县衙来了司户,将他的儿子征调了,说是去蒲州建行宫。
不仅是老人的儿子被征调,这个村庄里几乎大半的青壮劳力都被征调了。
所以李钦载进了村后,便只看到了老人和妇孺,几乎不见年轻人的身影。
「附近的村庄都如此吗?年轻人都被征调了?」李钦载好奇问道。
老人笑了笑:「官上来了人,说是奉了朝廷的令,谁敢不遵?幸好官上也通情达理,让咱们春播之后才征调劳力,不然今年的收成又是个麻烦……」
李钦载目光闪动:「去年大旱,您家的收成如何?」
老人叹道:「勉强能活下去,幸好有个儿子在身边,粮食虽收得少,但他给地主做工,偶尔也接点商队货品搬运的劳力活儿,赚得几文补贴,不然咱一家都得饿死。」
「咱们泾阳离长安不远,年景再差,官府也不会坐视,不然伤了天子的面子呢,听说北方的真有人饿死了,唉!」老人摇头叹息。
李钦载安慰道:「今年似乎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您家一定丰收。」
老人笑了,浑浊的眸子里闪动着希望的光芒:「不错,确是个好年景,但愿年中莫再闹天灾了,老朽还打算存点粮去县城换点布头呢,咱一家子好几年没做过新衣裳了……」
李钦载抬眼看着青翠的麦田,道:「您家没个壮劳力,地里的活儿怎么办?」
老人挺起了胸,道:「我还干得动,虽说比年轻后生慢了些,但比他们稳当,村里剩下的几乎都是老人孩子,不能指望别人了,咱自己干。」
李钦载叹道:「修建行宫,一年半载可回不来,明年的春播怕是要耽误……」
老人叹了口气,道:「尽力吧,谁叫官上出了什么征调令呢,听说天子要去泰山封禅,这位后生,‘封禅,是个啥?」….
「就是祭祀天地的仪式,排场很大,天子代黎民百姓向上天祈福呢。」
老人急忙道:「祭祀啊,那是大事,可不敢耽误。」
说着老人虔诚地朝天空拱了拱手。
李钦载笑道:「天子祭祀天地,您儿子修的是排场,地里的活儿可就辛苦您了。」
老人欲言又止,随即叹了口气道:「祭祀是大事,老朽不敢对天地不敬,不过说句犯忌的话,若是再迟两年就好了。」
「去年大旱,庄子里很多人差点没撑过去,许多人家都借了地主不少钱粮,今年指着还债呢,好不容易盼到个风调雨顺的年景,庄子里的劳力都被征调了,肯定影响收成……」
说着老人又惶恐起来:「不是老朽不赞成祭祀啊,对老天爷可不敢不敬,就是……唉,缓缓就好了。」Χiυmъ.cοΜ
()见李钦载沉默,老人起身又续了一壶水来。
李钦载却搁下陶碗,笑着向老人告辞,离开前,刘阿四悄悄搁了十几文钱,压在陶壶下。
走出老人的陋屋,李钦载又领着部曲们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照例用讨水喝的借口,与庄户闲聊。
傍晚时分,李钦载终于离开了庄子,朝长安城赶去。
回到府里已是深夜,李钦载回到后院便睡了。
第二天一早,李钦载又领着部曲出城,这次去的是蓝田县。
第三天,第四天,每天都在关中各个村庄转悠,与庄户们闲聊。
这天夜晚,在赶回长安城的路上,刘阿四终于忍不住了。
「五少郎,小人知道您不赞同天子封禅,可您直接跟天子上疏劝谏不行吗?您这天天私访各个村庄,实在太辛苦了。」
李钦载叹道:「你觉得我向天子上疏劝谏,他会听吗?」
刘阿四挠头:「那就不知道了,可您这天天走访村庄,究竟是为了啥?」
李钦载淡淡地道:「有的事必须要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才有资格昂首挺胸说话。我要听到民间最真实的声音,见到民间最真实的疾苦,这些东西,在官员的奏疏上可见不到。」
刘阿四似懂非懂,只好道:「好吧,小人是个粗鄙武夫,不懂朝政国事,五少郎去哪里,咱兄弟们跟着便是。」
李钦载摇头道:「明日回甘井庄。」
…………
第二天一早,李钦载领着部曲们回到甘井庄。
进了庄子后没回别院,而是径自来到学堂。
此时是中午时分,学生们大约用饭去了,李钦载独自坐在课室里,盯着窗外葱翠的树林发呆。
许久之后,听到课室外嘈杂的笑闹声,学生们都回来了。
李钦载仍不言不动坐在课室里,第一个进门的是李素节,刚跨进门便赫然发现失踪了数日的李钦载,李素节欣喜地道:「先生回来了。」
说完便躬身行礼。
身后的小混账们也跟着行礼。
李钦载抬眼一扫,盯着李素节道:「你刚才进门迈的是哪只脚?」
李素节愕然:「呃,好像是左脚……」
「弥天大罪啊!来人,拖出去抽五十鞭!」
李素节大惊失色:「先生,以往您抽鞭子多少还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次的理由竟已如此敷衍了吗?」
李钦载突然哈哈一笑,随即又沉下脸道:「罢了,吓唬你的,先生今日心情不好,看谁都不顺眼,你们最好莫惹我。」
小混账们闻言一凛,顿时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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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六章所见所闻免费阅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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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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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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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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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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