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长河,自西极之地,一路奔涌至此。
经天马高原,泥沙俱下,造就了这样一截浑浊的河段。
观河台上的这些人,是亲眼看着黄河河段的水位,一天天地涨了上来。
古老厚重的狻猊桥,高大雄阔,可容数十辆战车并行。平日里如天桥横跨深渊,河流在桥下几十丈的地方温顺缓行。
而如今,水面已经接近桥面。
怒涛日夜不断地撞击着桥身,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仿佛恐怖巨兽在日夜咆哮。
坚固如狻猊桥,也有一种随时要被拦腰截断的危险感觉。
没有亲见的人,是难以想象这一幕的。
比河流奔涌更坚定的,是时间。
黄河之会正式开始的这一天。所有参赛的天骄,所有的观礼者,都聚集在一起,走进了六合之柱里。
古老的法阵经过一代代的修补、升华,在今日仍然发挥着作用。
环形看台上,几乎有无限的座位,已经坐下了密密麻麻的人,仍然有巨大的余裕。
姜望、重玄遵、计昭南,作为齐国参战天骄,单独坐在看台最前面的位置。
唯有曹皆陪着他们就坐。
两队天覆军士卒作为仪仗,拱卫周边。
重玄胜、李龙川他们,则坐在更后面一些的观礼区。自然,跟王夷吾是不在一处的。
“今日正赛,可能要先打外楼场。”曹皆提前说道:“重玄遵你做好准备。”
姜望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昨日的三十岁以下无限制场选拔赛,打得非常激烈。
第一个决出的正赛名额,是宋国天骄,号称“六艺皆达”的辰巳午。
问题出在第二个正赛名额上。
倒不是这一场决选有什么猫腻在。主要是它打得……太久了。
最后的决选从下午开始,辰巳午那一场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就结束了。
而另一场,一直打到了今日清晨,正赛都要开始了,才决出胜负。
神临强者金躯玉髓,生命力远超凡胎时,防御力更是恐怖。
遇上两个实力相当、谨慎稳健的,打上个几天几夜也不稀奇。
丹国的张巡足足磨了六个时辰,才以微弱的优势击垮对手。
若非马上要开始准备正赛,他们再不结束,就要被强行判定胜负了,这场决选说不定还有得打。
如此一来,丹国内府场、三十岁以下无限制场,都打进了正赛,尤其后者,更是让丹国人沸腾。
三十岁以下的神临修士有多难得?
丹国不仅出了一个,还打进了黄河之会的正赛。可以被视为天底下最强的八个年轻天骄之一。
这种程度的天骄,说一声真人可期,不会有任何人质疑。
对于常年面对秦国压力的丹国来说,这当然是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
河谷平原的哀鸿,至今还在那里彷徨。
丹国若不自强,何以为继?
无疑张巡、萧恕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这两位天骄,也毋庸置疑成为了丹国人的骄傲。
不过三十岁以下无限制场拖延到今日的后果……
就导致内府场最后的那个名额,没能决出来。
依照传承的规矩,内府场、外楼场、三十岁以下无限制场,都要分开确定名单。
本来是准备张巡他们打完,就举行白玉瑕他们的决选。
但前者一直拖到今日早晨,后者就没了时间。
内府场最终名单都没能确定,自然不能第一个开始正赛。
好在这种情况亦有先例,无非只是调整正赛的顺序,并不影响黄河之会本身。
在往届,甚至也不乏诸位帝君心血来潮、让三十岁以下无限制场先开赛的情况。
对于曹皆的提醒,重玄遵只是笑了笑:“我的准备,在临淄就做好了。”
曹皆也笑:“那我拭目以待。”
何止是曹皆呢?
姜望自己也都非常期待重玄遵的战斗。
很想看看这位夺尽同辈风华的白衣公子,在这列国天骄齐聚的观河台,是否还能盖压一切。
他们此时是战友。
他也视重玄遵为以后的对手。
计昭南坐在姜望左边,没有什么表情,只静静看着演武台。
看台上不同的人议论着、沸腾着,为自己亲近的天骄激动着。
而就在某个时刻,六合之柱围成的横面,那飘渺玄乎看不真切的横面,忽然间固定下来,变得清澈、干净、透亮。
像一面面巨大的镜子,拼接在一起,构成这个接天连地的圆柱形幕墙。ωωω.χΙυΜЬ.Cǒm
轰隆隆!
波涛汹涌的声音,滚滚而来。
姜望抬头看去,在这“镜幕”之上,看到黄河浩荡、浊流急湍。
四周镜幕,映照的是观河台下的长河!
水位在疯狂地上涨。
横贯数万里的伟大河流,像巨龙一样翻过身来!
“陆地瀚海”似要反倾,淹没这个它哺育了无数年月的世界,
那种侵吞一切、灭世般的感受,非亲见不能体会。
身具超凡之力的人们,在这样的画面前,也只有深深的无力和惶惑!
狻猊桥和霸下桥,镇在黄河河段两头的、具有伟力的古老大桥,终于被咆哮的黄河所淹没。桥面与水面已齐平!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的镜幕全都消失了。
看台之后已是空空荡荡。
远空、流云、黄河咆哮的浊浪……
都在视野里铺开。
坐在看台上的人,仿佛能够感受到四面八方吹来的河风。
六根参天的古老石柱,就有六个截面。
它们像是这六合之柱在天地间框住的“窗”,列国天骄、所有观礼者、各国将士,都在“窗内”,窗外即是整个现世。
而后姜望看到,就在他对面的位置,他所对应的那个、容纳一整片天地的“窗子”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那是何等伟大、庞巨的身影?
几乎顶天立地,与六合之柱齐平!
即使姜望穷极目力,也只看得到一个半身。
只看得到紫色的龙袍,如天幕垂下。
曹皆立即起身站立,姜望、重玄遵、计昭南也不敢怠慢,一齐起身,深躬为礼:“帝君!”
非止于他们所面对的这一个“窗”,六合之柱围起来的所有六个“窗子”里,都出现了这样一个巨大的身影。
无法看清他们伟大的面容,只能看到他们的龙袍一角。
是赤色的、红白青三色混杂的、玄色的、混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且缀有十三颗星辰的、天青色的。
分别代表楚帝、景帝、秦帝、荆帝、牧帝。
整个六合之柱内,所有的人全部站起。
无论是不是为这六位伟大存在所统御,全都躬身。
齐齐礼道——
“帝君!”
空间仿佛凝固了,黄河愤怒的咆哮也已经静止。
有一种古老的力量在复苏。
那神秘而久远的气息,令在场所有人,都有顶礼膜拜的冲动。
仿佛亘古的岁月流经现世。
而掌管现世最高权力的六大帝君,已驾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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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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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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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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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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