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它的背景,姜望所知不多。
意外得自胡少孟之手,但限于实力,胡少孟本人对这件宝贝没有太多研究,只开发出了幻身用法。
但目前知道的信息是,就连钓海楼实权长老海宗明,都十分觊觎此物。
而从红妆镜本身来看,自飞雪劫中,姜望没有得到太多线索。
倒是第二劫覆海劫,隐约透露了不少信息。但情报缺失,姜望也很难拼凑出完整理解。只知道大概与一个叫“覆海”的人有关。
在飞雪劫的最后,白雪消退,冻土融解,春风发生。女声所说,是【红颜未老】。
在覆海劫的最后,天地陷入永暗。女声所说,是【太阳熄灭】。
每一劫的开场,都有一句话。
第一劫是“可怜娇颜镜前老,红妆偏杀镜中人!”
第二劫是“岂曰世间无绝色?红妆一照杀一人。”
到了第三劫,则是“问世间谁能无愧?到苦海翻覆此身。”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联系,又好像隐隐能勾连起一个故事。
那个开场的女声贯穿始终,连接着所有线索。
在飞雪劫,那声音从头到尾都是冷漠的。在覆海劫的时候,最初宣告劫难开始时,也是冷漠冰寒,但在那句“覆海,我要杀了你!”中,又充满了仇恨。
而这一次,一开始就带着哀伤的情绪。
似乎随着镜中世界劫难的经历,那个女声慢慢有了变化。
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姜望也并不知。
恰恰这种未知,正是姜望所要的机会。面对处心积虑这么久、对他知根知底的庄承乾,将其一起拉入未知,同样面对变数,这本身即使对差距的抹消。
至于能够抹消掉多少,那就要看红妆镜能做到什么地步。
从飞雪劫、覆海劫,再到问心劫。
从第一次的猝不及防,到第二次权衡之后的冒险探索,再到这一次的亡命一搏。
姜望不觉得自己现在有足够的实力度过镜中世界第三劫,但在当时当刻,已经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庄承乾太可怕,是一种让人绝望的可怕。牢牢把控局势,算计所有,无论姜望有什么反抗,他都能够轻松应对。翻掌之间,就镇压所有希望。
在诸般手段都尝试过后,红妆镜是他必须动用的暗手。
而在真正动用这记暗手之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们将会面对什么。
……
……
“你本可以救我。”
在仿若永恒的黑暗中,姜望听到一个声音这样说。
这时候他什么也看不见,但听得很清楚。
“你本可以救我。”
这句话在重复,用不同的声音在重复。
十个不同的人,百个不同的人,千个不同的人……
无数的声音汇成一声,混合成一种令人烦恶、痛苦的声音。
“为什么你没有?!”
回首这一路走来所有的经历,最让姜望后悔、最让姜望愧疚的事情,是什么?
是当初在枫林城域,他本已提前预知到危险,却轻信董阿。结果在悲剧发生的时候,除了安安和宋清芷之外,没能救下任何一个人。
他的生死兄弟,老师同窗,街坊邻居,亲友乡人……全部永沦。
那种悔恨与痛苦,时时刻刻都啃噬着他的心。
“为什么你没有?”
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有一张面孔逐渐清晰。
那张本来俊美的脸蛋,被利器割得七零八碎,狰狞可怖。
但姜望仍然轻易地认出来,那是赵汝成。
“我……”
姜望伸出手,想要触摸他,却又不敢。
只是嗫嚅着,嗫嚅着:“我……我……”
他没有办法解释。
他找不到,也不能为自己找任何借口。
这是他永远的伤痛!
“为什么你没有?”
在千千万万的声音中,姜望仍然听出来凌河的声音。
他的声音宽厚、沉稳,即使是在质问,也带着包容,带着亲近。仿佛在说,小望,没有关系,我不怪你。
恰恰是这种凌河一定会有的宽容,让姜望一下子就崩溃了。
他跪倒在地,痛苦地抱着头:“对不起……是我的愚蠢和幼稚,害了你们!”
黑暗之中,隐隐的幽影在窜动,在靠近,越来越近了……
姜望跪倒在黑暗的中心,被黑暗所包裹,好像也将要,融入这黑暗。
“哥!”
他听到一个银铃般的童声。
“哥!你不要我了吗?”
姜望猛地一下站起,圆睁着流泪的双眼:“安安,安安!”
所有的质询声都散去。
一千个、一万个、几十万个声音,都消失。
在无尽的黑暗里,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了。
但他沉默。
沉默持续了一阵。
他伸出手来,在黑暗中,拭去自己的眼泪。
“凌河吾兄,汝成吾弟,阿湛吾友,萧师吾长,吾之挚爱亲朋,同窗乡邻。对于你们,我问心有愧。”
他说道:“我所行人世,如在苦海中。”
“但我仍然要走下去,不仅仅是要照顾安安,更是要带着你们的所有走下去。”
他的声音平静,坚定。
“我来肩负所有的悲伤,我来承担所有的痛苦。你们的仇恨,我来还报,你们的梦想,我来完成。”
黑暗深处的幽影,无声无息地散开了。
砰!砰!砰!
黑暗中忽然响起心跳声,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姜望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似乎在膨胀、在鼓荡、在呐喊,好像要爆掉!要连带着整个身体一起炸成飞灰。
而他听到,在那心跳声里,有一个男女莫辨也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在问——
“面对珍宝,你是否生起过贪欲?”
“面对美色,你是否产生过淫念?”
“你是否妄动过杀念?是否想过破坏美好?”
“你是否奢想过权力?”
“你是否嫉妒过他人?”
这些问题,直抵内心最深处。仿佛要将所有的黑暗面,从那最深的黑暗中拉扯出来。让人面对,让人忏悔。
那个声音说:“最深的黑暗,是面对自己的心。生灵内心深处的肮脏恶毒,比宇宙的永暗更深沉。”
“你看到了吗?你怎么面对?你如何选择?”
姜望不知何时,已盘膝而坐。
他独自坐在永恒黑暗中,五心朝天。
他的确看到了内心深处,的确承认自己也有过恶念。ωωω.χΙυΜЬ.Cǒm
但面对这最后的问题,他只说了四个字。
他说——
“一念花开。”
天堂地狱,就在一念之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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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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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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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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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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