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元熹大帝亲自布局,即便是无上尊神这样的伟大位格,也要过问羽祯自己的意见。
然而元熹大帝布下此局的时候,羽祯早已道消。时至今日,元熹大帝也早已寿坏神解。
曾经在羽祯大祖自举天妖法坛时,未能见得的一面,只可在若干年后,遗旨问于时光了!
元熹大帝于神霄世界数万载的布局,在封神台的执行下终于开花结果,塑成这样一尊神王身,等待羽祯大祖的灵性归来。转入神道,仍然超脱。
时光长河之上,两尊伟大的存在相对而坐。
他们的面目无法被显现清楚,他们的声音也不能够听见。层层叠叠的时光,深藏了伟大。
但见得这一幕,没有哪个妖族能够平静。毕竟是传奇!
那横贯长空的幽廊,此时几乎已经侵占长空。
于幽暗中厮杀的犬应阳和姜望,也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生死游戏。当然,对姜望来说是生死。对犬应阳来说是游戏。
到了真妖层次追求的是对道途的掌控,是对世界的认知。对世界的认知不够,活多少年也是空活。洞世界之“真”的过程,即是真妖的修行。
他面对一个近乎不死不灭的神临境修士,直接放开自我,汲取举世之光....要毙杀姜望于一瞬,只是理由之一。更深层的原因,则是借此机会,执掌神霄世界之夜。
经过了数万年的发展、无数强者于此世的博弈,在建立了稳定的时空之后,神霄世界可以说已经完善。世界潜力母庸置疑。
他犬应阳虽是当世真妖,要想在这样的神霄世界里,捞一点关乎世界根本的好处,却也是资格未够。毕竟在绝世天妖猕知本针对真妖排定的天榜里,他都未能列名其中。
但资格是什么?
封神台征召入阵,即是资格本身。
搏杀人族天骄,是在执行封神台荣耀任务。依靠不老泉获得近乎不死不灭能力的姜望,也的确不好对付!
他为太古皇城劳心劳力,放下真妖架子以大欺小,此世之真他如何不能先洞得?
一次次击伤姜望的过程的确枯乏,但一点点把握此世之真的过程又当真美妙。
当他对光的汲取,于神山上空止于时光长河。
他也不由得回望——而恰看到了元熹大帝的留影,踏入时光长河,与羽祯大祖坐而论道。
即便是他那颗近道而远情的心,亦无法不感动。这就是妖族的伟大存在,这就是妖族的传奇。
羽祯大祖在与元熹大帝争位失败后,远走混沌海,却又在人妖血战之时回返,在元熹大帝遇刺时出手相助。
而元熹大帝则是遗命封神台,布局数万年,只为促成羽祯大祖灵性归来。
这足可以传为万古佳话,叫后世代代追思。
曾为天妖的鹤华亭,毕生理想,也只不过是成为元熹大帝、羽祯大祖那样的存在。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是只有一个元熹,一个羽祯。何其壮阔!
就在犬应阳心潮澎湃的同时,在他剑下苦苦挣扎的姜望,忽而进步、纵剑,抬锋!
腹部被光剑洞穿的同时,剑尖也抬至犬应阳的眼睑。
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倒像是那时光长河上的伟大对视,是出自他的准备一般。
但其实他没有注意到神山那边发生了什么,他甚至完全无法关注到他和犬应阳之外的事情。
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这场厮杀中,这才是他能够支持这么久的根本理由。不然纵是有不老玉珠和知闻钟,也早被犬应阳卸去。
堂堂真妖的心神激荡,绝不能算是什么空当。
但姜望仍以神临境的修为,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瞬,即刻爆发出第二式道途杀剑。
为了晦光行剑,避开犬应阳的道则,其上并无五光十色。可是暗锋落入犬应阳的目光中时,仍有百世浮华。
这举世誉之的一剑,贯彻的是姜望的道途根本,勉强可以触及犬应阳之“真”。
犬应阳圆睁怒目,目光从眼睛里杀奔出来,形成纵横交错的光链,将此剑定止在空中。你姜望尚能持真我,我又如何不可?举世毁或誉,真妖何惧哉?
此时此刻犬应阳的光剑在姜望腹部肆虐,不老泉的力量又不断地恢复创口,以至于那里像决堤一般,鲜血滚滚。血气绕身而流,又不断地被如意仙衣所吸纳,令其碎而又复。
而姜望贯彻道途之力的长相思,则被犬应阳的童光定住。双方如此接近彼此。
铛!知闻钟又摇响。
在姜望的身后,单足神鸟振翅而飞,三昧真火针对犬应阳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倾泻--
这是厮杀多时,知闻钟响了几十次,对犬应阳这位当世真妖已经有了丰富知见的三昧真火!
无边焰浪瞬间将幽廊撕碎!
被犬应阳所收束的光,一时逃掉许多,漫天乱转。
火海怒潮稍作平息之后,姜望独立在火海中央,洞穿腹部的光剑已经消失,长相思所指着的对手也已不见。
真妖毕竟是真妖。
对于姜望接在道途杀剑之后的、蓄谋已久的这一击,犬应阳仍然瞬间做出反应,在那火海的焰光中远离。
而又穿入焰光,杀近前来。
但姜望已经先一步遁走,踏于滚滚焰浪之上,在火海的尽头拔飞而起,身如电转,一剑遥指神山!
火海则在他的身后合流,化为焰花、焰雀、焰流星乃至于焰花焚城,没头没脑地向犬应阳砸去。
直到刚才这个时候,姜望才借由知闻钟,“知闻”神山上空那令犬应阳失神的景象。才知道羽祯的灵性,正在时光长河中,接受元熹大帝遗念的邀请,与之论道。
他寻找羽祯已多时!
封神台当时一共征召了两位真妖进入神霄世界,来追杀自己的只有犬应阳。另一位想必就在忙此事?
当时匆忙逃离神山,还能听到身后雷霆滚滚,想来此事并不容易。
无论元熹大帝的遗念和羽祯的灵性在时空乱流中商论什么,若能将之破坏,必于人族有大益!
同犬应阳厮杀这么久,姜望已经完全认识到了真妖的恐怖。深刻认知到,即便有知闻钟和不老玉珠的支持,他也很难把握胜机于万一。
但若能将那位声名赫赫的元熹大帝的布局搅碎,想必这池水就能浑浊不堪,犬应阳身为妖族真妖,焉能不予补救?他也不浑水摸鱼,但趁水浑熘之大吉也。
届时以知闻钟撞响羽祯之灵性,焉能不得闻当年羽祯旧途?这桩历史中的隐秘,将成为他逃生的梯。
眼见得姜望又如此精彩地逃出战场,折返神山,犬应阳却是无法气定神闲。
厮杀到此刻,姜望所留给他的最深刻的印象,并不是那无与伦比的战斗天才,也不是其人的剑术又或道术。而是无论处在什么样的困境里,这个人总在争取!
这是一个充满进攻意志,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人。他犬应阳阅尽千帆,深知这一点多么可贵。
历史浩瀚,惊艳一时的天骄多如繁星。能够璀璨恒久的,无不具备坚韧的品质。他见过太多所谓天才,在巨大的挫折面前一蹶不振,从此泯然于众。
但无论怎么说,此刻若真让这个姜望杀
到了元熹大帝面前,他犬应阳岂不成了神霄此局里最大的一个笑话?
犬应阳的眼睛霎时间暗了下来,像是两枚墨玉嵌在那里。
在滔天的焰浪之前,他彷佛成为了一个妖形的黑色的旋涡,整片火海的焰光都被他所吸纳,火海变成黑海,瞬间熄灭。
而他抬起他的双手来,竖掌遥对姜望,十指大张!
这片已经晦暗了许久的区域里,本来只有姜望以三昧真火炸开的、逃逸的些许流光。在姜望疾飞的这段距离里,本来漆黑一片。
但在犬应阳抬手的此刻,姜望身前强光骤现!
那是无比璀璨无比炽烈的光,光线极其凶勐地交织在一起,聚成一团,像是凭空炸开了一颗金阳!而姜望就在这颗“金阳”的最中心,承担所有爆炸的恶果。
哪怕元熹大帝已经死去多年,此刻呈现的只是遗念,犬应阳也绝不能允许自己在这点遗念前丢丑。甚至为此不惜放弃对这个世界的洞察,提前释放他所收集的“光”!
姜望在注意到羽祯灵性那一瞬间所想到、并立即去执行的归家之路,在这个瞬间又被截断了。
他面对的是一位不再保留,真正释放力量的当世真妖,他面对的是犬应阳所吸纳的、半个神霄世界的灿光!
根本无从逃避,哪怕他身法无双。
也几乎无法抵抗,哪怕他天骄绝世。
在这颗巨大的光球里,无数道光线有无数道实质性的锋芒。此来彼往,近乎无限穿梭。
刺穿姜望的眼球!洞穿姜望的眉心!
穿透他的躯干,他的四肢,把他杀得千疮百孔!
他张成了一个大字,被钉在空中,钉成一个人形的靶子。无可回避地承受这近乎无限的光杀!
不老玉珠极力地恢复着姜望的身体,可这边补充,那边又破碎。一瞬间破坏修补不知多少次,每时每刻都是海量的生命元力被消耗。不老玉珠的青,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褪色。
鲜血大片地泼洒,可泼洒的鲜血也被强光杀死了!
不老泉的力量太强大,生死人肉白骨绝非空话,能让普通妖族与真妖同寿,能让真妖在寿限之外再延年。
它支撑着姜望在这种恐怖的攻势下依旧存活。也让姜望更长久地承受这世间极刑。
抽筋扒皮,不及此痛。万箭穿身,远逊于此!
光球中的姜望几乎是赤裸的,玄天琉璃功连成型都做不到,每次清光稍起,就被击碎,而遍身鲜血未有一刻止歇,他彷佛成了一个血做的人。
唯有那偶尔一闪而过的青色丝缕,才证明还有如意仙衣的存在,它还在姜望的全力催动下不断地恢复。也证明着——这个人还在挣扎!
犬应阳踏空而来,悬立在巨大的光球之前,静静地注视着光球里的姜望。当然并不会有什么心软之类的情绪,只是有些警惕和怅思——人族年轻一辈若都如此,妖族何以自处,何有未来?
妖界何妖似此人呢?他一时并不能想到。
不老泉于漫长年月里的最后积累,偿付不老泉现世封主无数次的生死。但无源之水,终有耗尽之时,就像不老泉本身也已经枯竭许久。当那颗不老玉珠彻底由青转白,姜望就会彻底地死去。
姜望亦自知。
他知道神临与真妖之间的差距,知晓自己正在死去。痛苦把死亡的过程变得很漫长!
他洞悉身体的每一个细节,血液的流动,道元的奔涌,神通的弥散。也清晰地感受着痛楚。
那种痛楚已经超出他的忍受极限,可他还必须保持清醒。因为唯有一个清醒的姜望,才能够最大化地调动所有力量,才能在这无限次的光杀下存活下来,
才能尽可能地消耗犬应阳的力量。
尽管...光似无限。
一直有个声音在耳边低语,劝他放弃,劝他立刻死去。反正本就没有希望。
为何还要苦熬到最后一刻?
他知道那是自己灵魂深处的怯懦,是对痛苦的逃避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明明没有抗拒一位当世真妖的办法,死之前何苦还要承受那么多?你说得对,你说得对,也许你是对的.....
姜望咬着牙齿亦被击碎的牙床,抿着处处漏风漏血的唇,不出一声。他聆听着身体的本能,但贯彻自我的意志。
他死死地看着光球外的犬应阳,哪怕眼前其实是一片血色,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已经根本没有一块好肉,每一寸肌肤都被打得稀烂又愈合。如意仙衣已经破碎又重组了数万次,数十万次!
刺.....啦!
自披上如意仙衣以来,它已经破碎了太多次。姜望也早已习惯。
依靠吸收宿主游离的血气道元填充防御法阵,它的防御力量很是一般。姜望后来还穿着它,更多是因为它天子御赐的象征意义,以及它毕竟可以自我恢复,不像其它的法衣,一旦损毁还要花大价钱修补。
但这一次的破碎,竟然发出如此清晰的声响。是断裂金章,撕碎玉帛。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被打破了。
而有一道繁杂的信息流,铺天盖地涌进姜望心中。如意仙宫.....
如意仙宫!
在天子御赐此衣时,姜无忧就特意强调过,这件宝衣传自如意仙宫。因他本有云顶仙宫之传承,天子赐下此宝,也是着意关爱。
但他穿戴此衣这么久,翻来覆去地检查过无数遍,火烧水浸全都试过,从未发现它有什么涉及如意仙宫传承的地方。久而久之,也就澹了心思。
想不到在这样的时刻,在如意仙衣破碎重塑数十万次之后,那潜藏在时光里的传承,才打开关锁,交付未来!xiumb.com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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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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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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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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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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