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安道:“一时也解释不清,总之我们快快下去!”
卢东阳没有得到答案,就不再理睬他,转而问我:“老弟,傀儡是你放的,你最清楚里边的情况,你说,我们要不要下去?”
“我们现在无路可走,所以下去是一定要下去的,不过我觉得下去之前,总得有所布置。”我掰着指头说,“谁打头阵,谁接应,谁负责断后,还有遇到危险状况之后我们该怎么办,预先布置妥当,以免临事乱了套。”
吕勇立刻站出来说:“我打头阵。”
我点点头:“那我和张大拿负责接应你。”
卢东阳道:“我断后好了,遇到状况所有人立刻回撤,一切交给我。”
师父要断后,两个做徒弟的自然就不能不有所表示了。
那脸上挂彩的赵师兄抢着说:“师父,我和刘师弟断后吧。”
边上的刘师弟不甘示弱,也说:“对啊,我和师兄断后,师父先走。”
卢东阳白了他俩一眼,不太客气地说道:“管好你们自己的小命就行了!”
言外之意是说他俩本事太差,能够管好自己别添乱就算不错了,还想断后。
不过管好自己的小命,总算也是一桩任务,赵、刘两位老兄讪讪地退了下去,不敢再说什么。
现在就只有周长安没有任何表示了,我见他嘴唇动了动,毕竟没有开口,就说:“卢掌门,两位师兄勇气可嘉,就请他们受累保护一下我们的周教授好了。”
卢东阳说:“老弟,他们都是晚辈,你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好了。还有,你们两个,把你们师叔背上。”
赵、刘二位只好老老实实走到了周长安的身边,刘师弟背起白东来,周长安看了他俩一眼,努力把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对卢东阳说:“多谢。”
卢东阳摆摆手,表示无所谓。
吕勇见大伙儿都没什么要说的了,就提起老黄的大扳手,当先走了下去。
他的工兵铲还挂在第四层通往第五层的窟窿口,所以现在只能用老黄丢在水坑里的大扳手来防身。
我和张大拿在距离他十步远的地方跟着,后面就是周长安他们这一队,最后,就是卢东阳了。
岔道的坡度越来越陡,吕勇走在前面,不断警告我们扶好、走稳,而且这岔道十分狭窄,走在中间令人有种抑制不住的压抑感。
最后听到一声“到了……没有发现异常”,我们一行人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陆陆续续走进了石室当中。
这间石室的整体构造和格局,跟之前那个空荡荡的石室几乎完全一样,大不相同的是,这里几乎排满了石制的架子,架子上堆满了上千卷竹简书,一进门就是一股扑鼻的陈旧味道。
这些竹简书大部分都已经发黄发黑,穿制竹简的牛筋绳也早就因为年月太久而断绝,所以很多竹简散成一堆。
张大拿眼睛都看直了,从架子上抓起一个相对完好的竹简,谁知刚刚翻开,那竹简书就哗啦啦变成几十枚竹片,散落在地。
“哎呀,这玩儿也没法往外拿啊,死沉死沉的不说,还娇滴滴的,一碰就坏。”张大拿看着地上的一堆竹简,沮丧地抱怨起来。
也是,我们之前一路走来,也没见着什么古董文物,好不容易到了第五层,才有了点儿东西,谁知道既不好带,也不好保存,对于一心想要淘换宝贝的张大拿来说,当然失望至极。
“行了。”我把他再去拿另外两件的行为制止住,“这东西不是我们该拿的,周副处在这,请他简单做个记录,以后派专业队伍来发掘回收好了。”
张大拿悻悻地说:“行吧,不拿了,反正后边儿指定还有好玩意儿呢。”
这时周长安已经掏出一个小本子,用铅笔头刷刷地记录起来。
他们文保小组这次进川的任务和我一样,也是踏勘摸底,为后面的工作制定方向,专业的发掘队伍要等年后才会进驻。
说话间吕勇已经穿过一层一层的石头架子,在最外面靠墙的位置喊道:“这里有一道门!”
我闻声就走了过去,果然见到有一扇洞开的小门,可是吕勇已经走了进去,等我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他的背影一闪,消失在了门后面。
我怕他有什么危险,连忙跟了上去,谁知走出那小门之后,又是一条甬道,而且这甬道十分奇怪,每走两三步就有一个转弯,高度也是越来越低,起初尚且可以直着身子向前,走着走着就只能弯腰低头,最后甚至要半蹲着才能前行。
这种空间上的压迫感使得我呼吸逐渐困难起来,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有着一种难以释放的压力,没走几步就已经满身大汗。
就在我即将被逼的匍匐爬行的时候,眼前终于看到了甬道的出口,我憋着一口气,几乎是手脚并用着快速冲出了洞口。
眼前不是我想象中的石室,而是一座宏伟的大殿!
大殿的平面呈长方形,进深少说有四十米,开间也在十米以上,十二根直径两米、表面打磨得光可鉴人的立柱分作两列,齐刷刷向大殿的深处排了过去。
石柱从地面一直通到深邃幽暗的穹顶,不知道有多高,也看不清穹顶的样子。
身体一离开那逼仄的甬道,顿时感到豁然开朗,一片开阔而深邃的空间,让那束缚着我身心的压迫感顿时毫无阻碍地全部释放出来!
可是那种释放之后的轻快感转瞬即逝,眼前这座大殿,与我身后的甬道形成极为强烈的反差,刚才因为压迫而收缩的心神,不仅没有因为空间的骤然变大而膨胀、轻快,反而有种自惭形秽的卑微感。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站在这座大殿之中,自己就像是一只蚂蚁,茫然无措地举目四顾,孤独、恐惧、不安都像潮水一般向我涌来。
这时我想起大学时选修的建筑美学课,那位建筑系的教授在讲到建筑与心理的时候,拿紫禁城太和殿举了一个令人印象十分深刻的例子:
过去大臣上朝的时候,从皇城进入宫城,再从宫城指定的道路走到太和殿。
而大臣们所走的那条长廊,相对于太和殿来说,必定是狭长、低矮而且压抑的。
由于这种压抑的环境,那些大臣们在这段漫长的路途之中,在心理上不知不觉就会受到长廊的影响,把人的傲慢之气、暴躁之气、浮躁之气通通磨光,从而变得平静、温顺,继而变得自卑。
接着大臣们终于穿过那条长廊,豁然走上太和殿前宽阔的广场,又会被巨大雄伟的太和殿带来视觉上的冲击,不仅自卑感、渺小感更加强烈,还会油然生出一种臣服和敬畏的心态。
此类的建筑形式上,充满了强烈的心理暗示,也就是所谓的“欲扬先抑”。
而那皇帝,就坐在太和殿中,安然等待着这群,刚刚被这伟大的建筑艺术所洗礼过的、卑微顺从的奴才们。
这就是建筑的艺术。
而我经过的甬道、大殿,显然也是用了类似的技法,刻意营造而成。
想通了这一点,这座建筑给我带来的心理暗示立刻就消除了许多,我重新振作精神,鼓起勇气向大殿的深处走去。
这座大殿整体给人一种古朴、厚重的感觉,没有任何装饰,两边靠墙的地方各放了一排一人高的铜制烛台,烛台上都插着尚未燃烧过的,手臂粗细的红烛,其余便没有任何摆设。
我穿过十二根立柱,走到大殿的最深处,只见眼前出现七级台阶,台阶上是一座宽大的石台,一张足够一人横卧的石造龙椅横在石台的正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整座大殿。
从石阶到石台到石椅,全都是由岩石整体凿空出来的,与整座大殿连为一体。
当然了,石造的龙椅上空空如也,我像是着了魔似的,走到那龙椅前方,转身坐了上去。m.χIùmЬ.CǒM
就在我屁股沾上龙椅的一刹那,忽然间死寂一般的大殿仿佛活了过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从下方一浪一浪地向我扑来,巨大的声浪充斥着我的耳膜,震得我脑袋嗡嗡直响。
我骤然吃了一惊,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那股声浪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我自己的耳膜还在嗡嗡作响。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稳定心神,重新坐了下去。
毫无意外的,呐喊声重新活了过来,充斥着大殿的每个角落。
我按捺住剧烈的心跳,仔细地辨认着那些声音,这其中有咒骂,有争吵,有喊杀,也有惊叫,一切的一切只有一个字能形容,那就是乱!
这时我的耳边忽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轻轻地说:“勋儿,我们走吧。”
我下意识地问道:“去哪里?”
那女人的声音说:“去我们该去的地方,这里……本就不属于我们,走吧,娘已经厌倦了。”
接着我就听见两个沙沙的脚步声,离开了龙椅,然后绕到了我的身后,接着那脚步就消失了。
我下意识地向身后看去,只见那里有一扇十分隐蔽的小门,颜色纹理材质和周围的石壁完全一样,如果不是细看,根本就不能发觉。
我站起身来,耳边的声音再度消失了,我绕过龙椅轻轻推了推那扇小门,听得“咔咔”两声,小门居然十分轻易就被推开了,露出一个十几平方的小房间。
房间里有榻有床,香炉灯盏、屏风蒲团,应有尽有,好像是一个休息室。
即便如此,那房间依然十分朴素,没有华丽的装饰和色彩,只是两边墙壁上,画着八幅壁画,线条简约而生动,正在无言地述说着一个古老的故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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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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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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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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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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