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忍着心中的惊慌,尽量表现平静地向贾算人和李飞飞看去,他俩还在皱眉纠结着,显然都没有听见刚才那句话。
那个带土货来的客人也没什么异常,紧张地盯着李飞飞的表情变化,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我总觉得这人眼中,隐隐蕴藏着几分狡狯的目光。
我脑海中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还是那句警告:那是假的!那是假的!
我突然记起来了,这是那赵广的声音,不会错!
他怎么会跟我说话呢?难道他一直躲在某个角落注视着我?
我顿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四下张望起来。
这时,那个声音又说:不用找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在心里问:你是赵广吗?你在我的身体里?
那声音没再回答我,我脑海中的世界陷入一片沉寂。他好像消失了,又似乎在沉睡,还没等我弄明白这件事情,我就听见李飞飞的声音说:“好,六十万就六十万!”
我一愣,刚才这么一分神的功夫,交易已经谈成了?
我也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潜意识里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我要阻止它!
于是我站起来,向李飞飞说:“不行,这东西是假的!”
李飞飞和贾算人明显愣了一下,都奇怪地面对着我,那个客人眼中却露出几分凶光,冷冷地问:“额跟这位姑娘谈事情,你凭啥说是假的?”
李飞飞也十分不解,皱着眉问我:“段子哥,你看出什么了?”
“我……”我一下子结巴了,现在叫我怎么解释啊?
这东西老贾已经鉴定过了,李飞飞也懂一些门道,现在这店里唯一的外行,好像就是我。
可偏偏还就是我,红口白牙说人家这东西是假的,这人问得对啊,我凭啥说这是假的?
难道我要解释说,这是我脑袋里那个叫赵广的家伙告诉我的?
李飞飞看出了我的窘迫,就安慰我说:“段子哥,没事儿,你是不是觉得太贵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好点点头,强笑着说:“对,我觉得贵了。”
那人冷笑一声,故意装出不耐烦的样子,对李飞飞说:“姑娘,额看你还算爽快,才跟你讲价钱的,你还要不要了,不要额找下家!”
李飞飞毕竟还是年轻,经验不足,被他连哄带吓的,立刻就有些慌了,另外这件东西对她来说好像别有意义,所以她马上拦住那人:“别急,有话好说。”
那人正要借坡下驴,逼着李飞飞马上交钱,却见贾算人摆摆手,笑呵呵地说:“坐,坐,都坐下。谈生意以和为贵。”
我心里略松了口气,老贾毕竟是老江湖,把人心看得比谁都通透,现在肯定是察觉到那客人语气和态度都有问题了,所以先下了个缓兵之计,不让李飞飞把“成交”两个字说出口。
我对李飞飞使了个眼色,两人都坐了下来。谁知那人根本不买账,抱着手臂远远旁观着,嘴里阴阳怪气地说:“哼,额懂,你们一个女的唱红脸,一个男的唱白脸,还有老的一个打浆糊,看额们这种外地人好欺负,都来这一套,是不是?”
我不知道这人是心里阴暗呢,还是故意这么说。只见他伸出手,对李飞飞笔了个“七”,说:“额改主意了,七十万,一个子儿都别想往下压!”
李飞飞脸色一变,不过关键时刻还是沉住了气,问我和老贾:“贾叔叔,段子哥,你们说怎么办?”
老贾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居然也来问我:“段子,你刚才不是说价高了吗,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我看了那玩意儿一眼,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我心里已经笃定这是个假货,所有“三国”啊、“高官”啊、“文物”啊这些光环通通从这铜牌儿上消失了,我就笑着说:“我觉得三百块比较合适。”
当然了,如果按照现代烧铸铜器的艺术品来说,还是不值三百块,不过既然老贾和李飞飞都没能看出这是个赝品,至少说明它在造假的工艺上,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所以三百块我觉得不多不少,应该比较合理。
那人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伸手把那铜牌儿拿起来,对着李飞飞冷冷地说:“消遣人呢?你到底买不买了,不买不要浪费额的时间!”
李飞飞慌乱之间,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她盯着那铜牌儿,正要张口说话,外面淅淅沥沥地,竟然下起雨来。
屋里四人都下意识地将脸转向窗外,这时店子大门忽然被人“哐哐哐”地捶响了,张大拿的声音在外喊道:“咋地啊,把我正主儿锁外边儿是不?段子,快给我看门儿!”
我趁机看了李飞飞一眼,让她稍安勿躁,连忙站起来去给张大拿开门。
我一边走一边心里盘算,准备着开门的时候,给张大拿咬耳朵,让他当个搅屎棍,把这买卖搅黄了。
我其实倒不是心疼李家的钱,反正老贾给我说了,李道恒那个什么文化集团,其实就是倒腾文物起的家,走黑市、倒斗、伪造、二道贩子,啥都干过,后来才洗白开了公司,搞起了娱乐产业,家里资产少说也有个大几千万。
所以这六七十万,对他家来说不过是洒洒水,小case。
我之所以非要横插一杠子,主要是觉得这个客人有点儿邪气。最重要的是,刚才我偷偷捂住额头看他的三炷香,竟然啥也没看着!
这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不是个活人;第二,他的三炷香被人或者他自己特意隐藏了起来,当然了,同时隐藏起来的肯定还有别的特征,目的就是不让人看出他的身份命数。
这就很蹊跷了!
所以我一开门就要往外走,好在店门外面避着人的耳目,跟张大拿交代事项。
谁知道张大拿这个人真正是个山炮儿,门还没全拉开呢,他就呲溜一声钻了进来,一边往里走还一边大声嚷嚷:“啥情况啊!外边儿滋着雨,就给我锁了,冻得我直激灵。”
这山炮一路嚷嚷一路走到沙发边上,大马金刀地坐下来了,我跟在他后面急得半天也没插进去话。
或许是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张大拿环顾了一下店里,看到那客人,就奇怪地问我:“段子兄弟,这谁啊?”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给他介绍:“这是张先生,来咱们这儿鉴定文物的。”
“嘿,本家儿啊!”张大拿一听来生意了,兴奋得眼睛放光,站起来拉住那客人,腆着脸说,“本家兄弟,你找我就对了,我张大拿在这圈儿里谁不知道?市鉴定中心都请我当顾问,我这双黄金瞳绝不会看走眼。您这啥宝贝能给我瞧瞧不?”
张大拿在还那没边没际地神侃,那客人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伸手在他眼前一晃,不耐烦地说:“就是这,你们这位弟兄说是假的。哼,土里埋的能有假吗?”
他一再强调是“土货”,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盗墓的。不过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蹊跷,就紧着给张大拿使眼色。
谁知道张大拿看了那玩意儿,先是一愣,然后接过手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最后丢还给那人,问他:“这东西你出手不?”
那人皱了皱眉,问道:“你给多少?”
张大拿伸出三个手指:“这个数!”
那人眉头皱得更深,指着李飞飞对他说:“刚才这位小姐就出三十万,额现在不卖了,七十万不还价!”
张大拿噗嗤一声笑了,瞪着那人说:“损色,你没发烧吧?谁跟你说三十万了,我说的是三百!”
那人双眼骤然眯了起来,把手里那东西狠狠一捏,揣进了兜里。只见他阴冷地扫视着我们四个,往后连退几步,然后一转身,拉开门就走进了密集的雨滴之中。
我看着他稍显佝偻的背影,很快转过街角,消失在了南家巷的方向,不由得暗暗舒了口气。
李飞飞还处在懵懂的状态之中,一脸不解地看着我和张大拿。wWW.ΧìǔΜЬ.CǒΜ
我也感到奇怪,张大拿这山炮从哪看出那玩意儿是假的,难道他的眼光比老贾还准?
于是我就问他:“张大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张大拿不屑地笑了一声,指着自己的眼睛得意地道:“我不说了么,我这是黄金瞳,不会看走眼滴!”
我信他个鬼,催促着说:“你别吹了,老实说,咋看出来的?”
张大拿嘿嘿一笑,神神秘秘地道:“那玩意儿做得真的一样,要不是我瞧见了一个标记,还真以为是东汉的玩意儿。”
“什么标记?”李飞飞连忙问。
张大拿去把门锁上,这才回过来,压低了嗓门跟我们说:“咱们丰北往市里去的路上,有个边城镇你们知道吧?我认识那儿一个叫‘鬼手刘’的人,他做这假古董跟真的一样,多少专家教授都栽他手里边儿。不过他好像不缺钱,所以很少做。我从他那进过两次货,所以知道,凡是鬼手刘做的东西,上面最不起眼的地方都会留一个鬼手标记!”
“鬼手标记?”贾算人忽然嘀咕道,“你说的是不是五条阴文折线,在那个‘吴据’的‘据’字下面?”
“没错!”张大拿竖起大拇指,笑着说,“贾大师不愧是贾大师,那标记这么淡,您这一挫就挫出来了。”
“唔……我以为是刻花了,没想到……”贾算人皱着眉,却久久没有再说话。
就在这时,店门又被人敲响了,不过这次响声很轻,接着就听见周长安在外面问:“贾大师在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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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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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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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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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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