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到应天府的官道上,却有一队人马提着马灯,正大步前行;马车轮子压在路面上的声音很有规律的响着。
“咯吱!……”
所有人都带着蓑笠帽,遮住自己面容。即便是黑夜的冷,也阻挡不了他们前行的脚步。
前面二十人徒步而行,分两列护在马车前面;马车后面一人骑着马,只露出凌厉的双眼似幽深的黑夜,吞噬着前面的一切:人、马灯灯光、马车。他便是摘星楼阁主凌小七,对摘星楼忠心耿耿,殚精竭虑,深得楼主信任。
夜被前面的马灯破开,等他们走过,又很快合上。少时,又被人撑开,正是尾随而来的楼天城。
为了不被发现,楼天城勒住缰绳,停马转动马灯底座旋钮,调小里面火焰。
后面石一全摇摇晃晃地跟上来,见他牵着马,窥视着前方。气喘吁吁地说道:“谁让你跑这么快?我差点跟不上。”
楼天城嘘声。“谁让你这么大声?我在偷看哩!”
石一全笨拙下马,大步走来,楼天城转身拦住,眼神异样地盯着他。
石一全一见他这样贼眉鼠眼,弱弱地说一句:“你想干什么?”对方虽然严肃着,却给自己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护住身体后退着。
楼天城很认真地说道:“我想撕你的衣服。”
四周一片漆黑,石一全害怕,转身便跑。“你这个王八蛋,就知道你对我没安好心!”
楼天城听了赶紧解释。“你无耻,你下流。我只是想用你衣服裹住马蹄,免得被发现嘛!你没听过‘人衔草,马裹蹄’吗?”
石一全这才停下,转身问道:“为什么不撕你自己的衣服?”
楼天城:这么冷的天,我傻啊!口里却说:“我是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知不知道?”乘机走来,一边摩拳擦掌。
石一全抬起脚,趁他不注意给踢过去。
“哎呀!”
“我带着有喃!”石一全转身从鞍上取下一包裹,在里面取出一件刚买的衣服抛他头上。
衣服被空气展开,落下包住楼天城的头。双眼被衣服蒙住,什么都看不见,为了不给对方多打两下,赶紧扯下来。
“搞这么香?你不怕暴露身份?”
说着用力将衣服撕开,给马的四蹄裹上布条。
石一全看看前面的黑夜,很难理解他的行为:“既然黄七老哥在里面,干嘛不直接上去抢呢?搞这么麻烦!”
楼天城在后面抓狂了一番,走过来训斥。
“说的容易,你怎么不去?看见没有,前面那个骑马的,功夫不在我之下;还有那么多手下你搞得定吗?”
“我又不会武功。”石一全说得理直气壮。
“那不就是了。随便打草惊蛇之后,他们就会加强防范,然后随便那么一藏,你上哪里去找?说啊,你。哎,我说你有没有脑子啊?”
楼天城一口气说完,石一全被说得一愣一愣,完全招架不住。
“那你现在怎么救?”
楼天城手指前面,口若悬河。
“看见没有。让他们在前面大摇大摆的走,我们就这样偷偷地跟着,等他们一歇息,我们便偷偷摸摸地进去;给他来个出其不意、浑水摸鱼、乱搞一通,等他们一乱,我们再掀开车子,拉起黄七,从这么高的墙上偷偷翻出来。跑啊跑,跑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偷偷的藏起来,一起喊‘皇上受惊啦。’皇上一高兴,说‘你们救驾有功,想要什么?’……”
石一全惊讶地看着他嘴巴不停念动,像是狂风中摇曳的树叶一样,赶紧喊住。“停!……”
楼天城虽然放慢,却不忘补上一句。“等一切搞定后,就可以皆大欢喜了!”
石一全惊喜地跳到楼天城面前。“真的吗?”
楼天城得意十足地说道:“那是当然。”
“我打……”伸手一拳狠狠地揍了过去。“打死你个财迷眼。”
“哎呀。怎么又打?”
石一全身体一摆,双手一叉。“我这是替黄七打的!”
然后牵着马走了。
楼天城揉着脸,在心里大骂:王八蛋,老子这张脸迟早被他打烂。
应天府,以前的京城,现在的留守都城,大城镇。人很多,城很大,很繁华。
黎明之时,应天府城门已经打开,很多小贩开始进城做买卖,为了占个好位置,不影响这一天的生意,自是起得早。
这样一来,便给楼天城的跟踪尾随降低了难度。
“跟着马屁股,别乱跑。你丢了,我是不会管的。”
石一全早被应天府的繁华吸引,很不耐烦。
“罗罗嗦嗦,你烦不烦?”
凌小七带着人马进了应天府的摘星楼!
楼天城却进不去,只好找个挨着摘星楼的客栈住进去,要了一个可看摘星楼的房间,以便观察偷窥。
摘星楼后院却很普通,外围一圈带着屋檐的低矮墙,再往边上就是秦淮河。
楼天城走到窗户跟前推开窗户,大胆靠上。心道:这里一排排房子,谁知道我在监视?
摘星楼后院,停着凌小七一路护送来的马车,人却不见了,也没人看守。
石一全跟过来问道。“看见黄七没有?”
楼天城眼睛紧盯下面,一动不动。“哪有这么简单?去给我打壶水来,我要洗澡换衣服!”
石一全见他为救出黄七这般尽职,只好乖乖地去找店家要来一壶水。
回来见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压根就没有动过身,内心很是满意,便提醒道:“大白天换上夜行衣?不太好吧!”
“谁说我要换夜行衣?”楼天城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外面,眨都没有眨一下,那笑咧咧的嘴角带着几分放荡:“你没看见秦淮河上有很多画舫吗?很多姑娘耶!”语气中很是痒痒地感觉。
石一全顺着他的方向,果然看见河上有很多花船,有男有女,正追逐嬉闹,很是混乱。
楼天城目不转眼,气势汹汹地说道。“哼。这么多姑娘,是该我秀秀身材,亮亮相貌的时候了。”
石一全疯了,被他气得发疯,以为他多么关心黄七呢?原来是在偷看姑娘。装好一盆水,走到身后。
“好不好看?”
他此时已经看得走火入魔,忘记了一切;身份?什么身份?职责?什么职责?眼中只有艳羡和船上的风景,因为兴奋而心慌。
“哎。她在看我耶!”
石一全见他已是难以自拔,只好将一盆水泼去。
“哗啦。”
楼天城已全身湿透,落汤鸡一般站在那里,默默地甩甩身上水滴;用力搓一把脸,本想好好教训一番,却看石一全愤怒至极,有错在先,只好轻语气说道。
“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要了哈。”
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里交给你了。好好看着!”
“你去哪儿?”石一全怒气未消,质问中带着火气。
“去哪儿?当然是换衣服了。被你搞得全身都湿透,还好意思问?”
顺理成章的事,石一全并没有多疑,只好亲自盯着摘星楼的后院。
楼天城让店小二给自己打来热水,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只身来到客栈后院。牵出马,直接往河边渡口走去。美滋滋地臆想着,以我这气质和身材,还不将姑娘们迷得花枝乱颤?
他昂首挺胸,意气风发,牵着马炫耀不止,一路很是招摇。却不想站在渡口一看,傻眼了。这里来的都是轿子:二人轿、四人轿、甚至八人轿都有。
很多人见他把马牵到这里来,都指指点点,两个渡口守卫走过来斥责。
“谁让你把马牵这里来的?”
楼天城凌乱地站在渡口,支支吾吾地回答:“我牵马来饮水啊。”
“这里要么是富贵权势的达官贵人,要么是文人骚客。你算怎么回事?”
“还不快滚!”
楼天城眼有不舍、心有不甘,却不得不离开。神气什么?要不是我有任务在身,定要来好好‘领略’一番。牵着马,没精打采地回走。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满街的人都围着一顶八人抬着的纱轿。
四面纱幔帷帐,内坐一个面遮白色纱巾的年轻女子,容貌若隐若现,惹人心急。纤柳身姿,温雅而坐,动也不动,却有勾人魂魄的娇媚,难怪会让那些人如此围追。
楼天城被涌动的人群挤到一边,完全忽视他的存在,还差点跑了自己的马。紧站出来,拦住一个疾跑青年男子。
“你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呀?这女子谁啊?”
青年男子神情兴奋不已,似乎对她是垂涎已久。“她你都不知道?摘星楼赫赫有名的花魁,漂亮的……”激动到话未说完,便一溜烟似地追了过去。
“哼。此乃庸俗之言,不足为信。”楼天城虽然口中愤慨,但脸上尽是醋酸神态。xiumb.com
回到客栈,石一全站在门口,脸色严肃。
“去哪里了?”
楼天城暗想:糟糕,一定是被他看见,瞒是瞒不住了,只好承认。“去看姑娘了,个个美若天仙,看见后让人忍不住说一声‘当用金屋置之’”说完闪进房间,大力的将房门关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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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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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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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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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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