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翻看着文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那个女的最后还是跳楼了,听说精神有问题。”她说到这里,还故意压低了声音,用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说道,“听说,她还怀孕了,至少两个月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孩子。”
她这副极为刻意的腔调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却又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倒不是因为她怀孕跳楼的事情,而是……这些人怎么知道她怀孕了。
按理来说,这位张小姐家世不错,自己各方面条件也比别人高出很多。
出了这种事情,难道家里不是应该努力掩盖的么,怎么会闹得这么沸沸扬扬的。
难不成还真是江子寒给搞大了肚子,然后把她逼上了楼顶?
这江子寒对女人心狠手辣就算了,应该不会对一个还没出生的亲生骨肉这么冷酷无情吧。
我不自觉地轻叹了一口气,往后翻了一页:“这种豪门里的事情,咱们普通人看不懂,也想不透。有这个时间精力,倒不如努力工作,好好想想明天的饭碗。”
不知怎的,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像是活了许多岁似的,甚至已经有了老态龙钟的征兆了。
我忙深吸了一口气,将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给剔除出去了。
我继续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快到年底的时候才从医院出来。
住院期间,江子寒不时摆着一张冰块儿脸去医院看望我几眼。付念也偶尔会去一两次,就连他那女朋友都一心牵挂着我,时不时地和我吵几句。
虽然身子不能随便乱动,可日子却一点都不枯燥,甚至还有一种天天有人在我身边唱戏的感觉。
我出院那天,是江子寒的司机来接的我,还带了几个佣人。
在医院住得时间长了,不知不觉就把医院当成家了,离开的时候东西装了好几个箱子。
江子寒的秘书和佣人拉着箱子跟在后面,滚轮摩擦地面,发出很是粗粝的声音。
我朝司机看了一眼,轻声问了一句:“江总呢,他怎么没来?”
“江总还在处理公务,这几天一直留在公司。”
留在公司?他江子寒什么时候这么热爱工作了,还真是稀罕得厉害。
我轻扯了一下嘴角,心里不无讥讽。
就在我回头收回目光的时候,司机将一份文件递了过来,声音和刚才没什么区别:“这是江总让我带给你的。”
我随手翻看了几页,心里沉了又沉,甚至不自觉地攥紧了文件夹。
“这是什么意思。”我盯着A4纸上的几个大字,就连声线都跟着紧了许多。
“江总说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钱已经打到你的账户上了,苏小姐以后好自为之吧。”
司机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些话,背影看上去冷冰冰的像是覆了一层寒霜似的,我闷哼了几声,拿出手机就给江子寒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刚显示接通,就被对方给挂断了,期间没有持续一秒。
“江子寒,你他妈真是够意思。”
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些话,紧紧盯着司机的后脑勺,紧咬了一下嘴唇:“你送我去公司,这些事情我自己去和他说。”
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实在是紧绷得厉害,就连语调都有些尖利,一副很是尖酸刻薄的模样。
当初穆桐来找我的时候,状态很是崩溃,我还在心里笑话了她一番。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转到我自己的身上来了,报应是不是来得太快了一些。
前反镜上闪过我的侧脸,骨骼分明,双颊深陷,一副憔悴苍白的模样,没有一丝人气。
“江总没时间接待您,还请您回去好好修养,不要给自己和对方添麻烦。”
说话间,司机便发动了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迅速混入车流当中,却和去公司的方向背道而驰。
“是江子寒让你这么说的么。”
我努力将情绪压了下来,绷着脸问了一句。司机只是冷着脸朝前反镜扫了我一眼,没说一句话,却也说明了许多问题。
我轻扯了一下嘴角,发出几声轻笑来,将那个文件夹扔在一旁,侧过脸来往车窗外面看了几眼。
转瞬之间,我就成了无业游民。
江子寒,这件事情你早就想做了吧。硬是撑到现在,怕是很辛苦了。
我轻扯了一下嘴角,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挑起了头,将所有情绪都给压了下来。
江子寒的秘书坐在一旁也不吭声,看她的样子,怕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按照她这个性格,能憋到现在不说,还真是为难她了。
车子刚开到单元楼,就见苏媛满脸笑意地站在了楼前,快步迎了上来。我随手将那张解聘文件撕下来,团成一团放在了口袋里,作出没事人一样的姿态钻出了车子。
当初受伤太严重,直到现在都没好利索,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佣人从后备箱里拿出拐杖递了过来,作势就要扶我的胳膊。
我往后退了一步,冷着脸从她的手里接过了拐杖,用力撑着,磨磨蹭蹭地往前挪动着。
其他人跟在后面,也跟着放慢了脚步。甚至还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的目光紧紧戳在我的后背上,意味不明。
我索性站在一边,将路让开:“你们先上去吧,我在后面慢慢跟着。”
“这怎么行啊,我们付你上去吧,这样也快些。”苏媛轻声说了一句,倒是一脸关切的样子。
江子寒的秘书也在这个时候凑了上来,拉着手里的箱子,踌躇了几秒之后才说:“苏姐,你现在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别逞强了。”
逞强?
不知怎的,这个词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些别扭,甚至还有那么几分不服气的感觉。
从以前到现在,没几个人将这个词用在我的身上。
现在却被一个直肠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捅了出来,倒是有些看心虚了。
我轻提了一口气,朝她勾了一下嘴角:“在江子寒身边工作的时候小心一点,他可不喜欢你这种性格。”
说完这句话后,我转身就走,将一脸懵的秘书丢在原地。
在别人都装睡的情况下,一个醒着的人是不会受欢迎的,到哪里都是如此。
将那些人送走之后,我将双拐扔在一边,坐在沙发上随手从茶几上拿起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了翻,目光却始终都在窗外停留。
“喝点水吧。”苏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伸来的胳膊挡住了我的视线。Χiυmъ.cοΜ
还冒着热气的水在眼前氤氲起一层水雾,看起来很薄,很透亮。
我梗着脖子吞了吞口水,朝下看了一眼:“放在一边吧,我现在不渴。”
脸前的杯子放在了茶几上,旁边的沙发也跟着陷下去一些。
我几乎出于条件反射,在苏秦坐下来的那一刻,就想往旁边挪了挪,最后还是将这个念头压了下来。
“中午想吃什么?冰箱里还有些排骨,我今早去菜市场买了一只鸡,喝鸡汤炖排骨怎么样?”
她的声音很是柔软,还是一如既往的商量语气。
这种感觉却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似的,难受得厉害。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不耐的感觉压了下去。
我转过身来,紧紧盯着她的脸。她的眼底目光有些浑浊,看上去还有些发虚,来回闪烁。
时间一长,她嘴角的笑意也变得僵硬了一些,张了张嘴,像是要问什么似的。
在她发问之前,我率先开口道:“周越来过吗?”
这几天有没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话到嘴边了,还是说不出来,索性也就不说了,任由这些话转回到肚子里,慢慢消化。
她的眉心轻皱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疑惑的神色,又很快隐了下去。
“没来过,一直都没来过。”她低下头,目光有些躲闪,“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做饭,你别乱走动。”
她扔下这句话便仓皇进了厨房,一副很是心虚的样子。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杂志丢到一边,拿起手机就给周越打电话。
在翻出电话号码的那一瞬间,又快速滑动了几下屏幕,退而求其次。
漫长的等待过后,电话终于被接起,薛意的声音清冷而礼貌,是穆桐身上没有的淡然和从容。
“苏秦?你有什么事吗?”
我不自觉地沉了沉气,轻扯了一下嘴角:“薛小姐,你能帮我联系一下江子寒吗?我有些事情要和他说。”
“江子寒?你们不是在一个公司么,怎么……”
“我住院一段时间,不方便走动。江总的手机也打不通,所以……我只能请你帮个忙……”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开始不自觉地心里发虚,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这样,我把他另一个电话号码给你,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跟他说。”
另一个?
我迟疑了几秒,还是应了一声。
当我看着薛意发来的那串陌生的电话号码时,心里扯动了一下。
像江子寒这种业务繁忙的人,有几个电话号码也是正常的事情。可我在他身边工作这么久,也只知道他两个电话号码,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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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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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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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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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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