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这年头直接买一个半大的小男孩,也不过只需三五吊钱。
遇到灾年,一碗菜糊糊换一个孩子,也不是没发生。
人,是最精贵的。
可人也是最糟践的东西!
而她开出每月500的工钱,怎么算得上亏了!
亏了,亏了!
老大一笔钱啊……
亏钱让她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偏生这个小屁孩还敢在她面前横?
她没忍住一把揪住他的耳朵:
“你个小屁孩好赖不分是吧?老娘出去外面,一吊钱随随便便能买到一打你这样的孩子。你不但不学好,还尽在这儿瞎哔哔。我给你脸了?再不许跟着我,你哪儿来回哪儿去!滚!”
她猛地一把推开了他,虎着老脸转身就走。
小屁孩被吓傻了!
他嘴倔,实则不过是习惯使然罢了!
姐姐为了让他能跟个好人家,耗费了多少心力?
眼前的老太婆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
但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姐姐都会见一见对方,判断对方的品行。目前为止,能让姐姐主动把自己送出去的,也就眼前这个看着面目可憎的老太婆而已!
“小弟,这位大娘虽然看着凶,实则心软着呢!姐姐这病,你也知道,也不知道能拖到哪天,还能陪你多久。
你以后呀,就好好地呆在她身边。有她护着你,想必你也能平平安安长大。只要你平安长大,姐姐就心满意足了!”
……
姐姐的话犹在耳。
想到家里早就断炊三天了,更想到老太婆交给姐姐的那500文钱,他一咬牙,抹了一把脸,看看老太婆远去的方向,还是狠下心往家的方向跑。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不过才离开一会儿,再回去却找不到人了!
姐姐一直躺着静养的位置空了,墙壁上画着一些符号,却让他脸色一白,慌忙往外跑。
“姐姐!姐姐,姐姐……”
他到处找寻,却根本找不到人!
姐姐走了,姐姐居然丢下他,自己一个人走了……
他嚎啕大哭。
耽误了老长时间,季月荷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冯铁匠家。
铁匠铺子虚掩着门,地上到处凌乱一片,后堂里还有冯氏嘶哑的哭嚎声。
季月荷赶忙敲了敲门:“亲家!”
哭声霎时停下了。
不多时,冯氏红肿着眼出来了。
看见她,未语泪先流:“娘,老三他……”
“哭啥哭!也不嫌跑回娘家哭晦气。老三人在哪?带我去!”
季月荷最见不得人家哭,开口首先就是一顿损。
冯氏那颗燥乱的心,在这一刻居然奇迹般的平定下来。叠声应下,赶忙把自己婆婆往后屋领。
“嗳嗳,娘,在责编呢!您仔细些脚下。”
季月荷对陪着小心的冯氏倒是没甩什么脸色。
说到底,这事儿也是自己儿子好赌惹出来的祸事。
古往今来,但凡一家子人有人沾赌,要么家破人亡,要么妻离子散,就没有一个有好结局的!
或者,如书中那样,打断他一条腿?
季月荷冷眼看着老三。
看得老三都不敢和她对视,慌忙避开他。
不断地挣扎。
老三的嘴被一块破布堵着,人被绑在一根大柱子上,身上脸上露出的皮肤部分满是抓挠的印子。
看得出来,冯氏没少“好生招待”他。
“亲家,亲家母。”
她嘴角噙笑冲二老微微一欠身:“养子不成器,让两位看笑话了。”
冯铁匠和李三娘都做好准备,这个关老太会胡搅蛮缠,咒骂连连,都做好了应对准备。
——不怪二人这么想,委实是这事已发生多次!
可眼下,这么有板有眼的关老太,反倒吓了二老一大跳!
最后还是李三娘醒悟过来,掏出帕子一甩:
“亲家,你这话说得倒是轻松。可你看看你儿子……他把我家春花的嫁妆,都偷出去,赌光了!我儿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呜呜呜……”
这抑扬顿挫的哭声,别说,听着还挺带劲儿。
如果不是这样的场合,她肯定就笑出来了。
可眼下,她只能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虎口,才能避免自己笑出声来。
“亲家你快些别哭。这种事吧,我得问问老三。了解了事情缘由,咱们再说后续。你看成不成?”
这年头,儿媳妇带进门的嫁妆都是自己的。
她可以自己拿出来用,却断然没有公婆或者相公挪用的道理。
李三娘抓住这一条,但凡出去嚷嚷几句,老三“吃软饭”的名声就算背定了!
虽然这是事实。
不过能不走到最坏的那步,她自然也不可能放任事情继续恶化。
“行!那亲家你就好好地和他说说。务必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李三娘点了头,二人便出去了。
临走时,还拉走了冯氏:“我们就不打扰你们母子二人谈话了。春花,随我去替你婆婆准备点吃食过来。”
“娘,我……”
冯氏尽管一脸不情愿,还是被自己娘拖走了。
被留下的关老三脸都白了,不住地挣扎。
季月荷自顾自抬了一张椅子,往老三对面一放,便坐了上去。
不说话。
也不训人。
关老三一开始还害怕得很。
可随着时间推移,周围的空气也渐渐沉寂下来。安静得,仿佛除了他们二人,再没有别的存在。
关老三内心有些打鼓。
不安地动了动。Χiυmъ.cοΜ
可季月荷没动。
天,早就黑了下来。随着时间越晚,似乎有浓雾慢慢升起,屋子里的空气中似乎都凝结了一层浓雾。
关老三越发无法淡定了。
被绑缚的手脚早已麻木不堪,甚至就连被堵住的嘴,都已经没有了知觉。
他痛苦不已。
可他想喊,想求饶,却喊不出来。
甚至连动一动都成了奢望。
渐渐地,他受不住这样的沉闷,不住的发出“唔唔”的动静,似乎想唤醒季月荷。
可季月荷只是微微张开一道眼缝,瞅了他一眼,又再度闭上了。
关老三认真地看了眼自己老娘,渐渐地,连再发出声都不敢了。
他觉得眼前这人,并不是他的娘!
他的娘,明明年轻又貌美,明明疼爱他至极,明明应该一来就护着他,和李三娘大吵一架。
又怎么可能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那,看着他受苦?
不,她不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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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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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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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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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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