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安昭阳拂了拂衣袖,“这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既然你这般有孝心,可不要半途而废啊!”
老奸巨猾!
云知欢在心底默默的送上了一句,而后撅噘嘴,讨好似得跑到安昭阳身后,殷勤的为她捏捏肩:“说起来侄女儿确实有点小事儿想要同姑姑讨教一二。只不过侄女儿一来就急急忙忙的追着姑姑问,岂不是显得侄女儿太过失礼了?而且这段时间侄女儿的确没有过来巧过姑姑,总要先陪着姑姑一二,方能说自己的事儿。”
安昭阳抓住云知欢的手,没好气的说着:“快别劳动你这双不沾阳春水的玉手了,姑姑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你折腾。”说着又斜了她一眼,“横竖都是你有理,要是真心来瞧姑姑用得着深更半夜的?你啊,就老老实实的趁着姑姑我心情尚好的时候开口,否则到时候可别怪姑姑不讲情义。”xǐυmь.℃òm
“好好好!”云知欢连连点头,抿了抿唇眨巴着水灵灵的眼儿瞧着安昭阳,笑眯眯的问道:“其实就是一个小问题!就是,欢欢想问问姑姑还记不记得,当年我父王为什么突然答应与我母妃成婚。”
“怎么想起问这件事了?”安昭阳笑容略微一僵,眨眼功夫又恢复寻常的清冷从容:“我记得那时候,你皇兄已经得势了。你也知道你皇兄极为疼爱你母妃,所以她求了你皇伯父赐婚。你父王自幼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了先帝,所以先帝的一道圣旨下来,你父王虽然不愿却还是应下了。”
果然还是一样!
云知欢脑袋微微的了低了一下,借此掩去眼中的晦暗。片刻,她抬起头,眼中明亮如斯又带着些许疑惑,“姑姑,依着我父王的脾性,皇伯父的一道圣旨就能够让她就范吗?”
安昭阳眼皮一跳,目光紧紧的锁住云知欢,却没想到对面的小人儿诚然接受她的目光,她却看不清小人儿眼中的情绪,那看似清明双眼里竟然深不见底。
“欢欢。”她柔声唤着,“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也没什么。”云知欢歪着脑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好半响方才说道:“就是今日去孟家的时候,偶然听到孟夫人提起来,说曾经见过我母妃绣的荷包,绣工很是不错。”
“姑姑,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吗?””她顿了顿,看向安昭阳:“孟夫人说,她后来无意中一次见到那荷包竟然挂在我父王的身上。”
饶是安昭阳定力再好,听到这儿也不禁白了脸,一向平静清冷的她甚至拍案而起:“御史向来都是靠嘴皮子谋生的东西,你相信他家的人做什么?!”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云知欢的目光都有些冰冷:“难不成你连姑姑的话都不相信?!”
“我自然是相信姑姑的。”云知欢低着头,“只不过,从来都只知道我母妃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儿,竟然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够穿针引线,实在是有些难得。”
就是这两句话的功夫,安昭阳也发现自己有些过激了,连忙借着喝水的功夫敛去眼底的慌乱。好半响,她才恢复寻常的平静:“是姑姑有些过了。”
说了这句,她又叹了口气,看着云知欢的目光甚是怜爱:“欢欢,有些事过了许久了,姑姑也不愿意再重新提及。一来,过去的事儿实在令人伤心。二来,姑姑也不愿意破灭了你母妃在你心中的印象。”
云知欢眼角抽了抽,面上却是一片平静。
“姑姑,你觉得就算你不说,我母妃在我心中的印象又有多好吗?”过了好些时候,她才抬起头看着安昭阳,言语中有些自嘲:“所有人在我面前提及我母妃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就连陪在我身边的冯嬷嬷都不愿提及,更别提别的人。”
不说起乎还真的就忘记了。可等到再提及,从前哪些过往就好似好在置身其间。耳边脑中都是哪些怨毒的言语,还有一张张恶心至极的嘴脸。
云知欢深吸了口气,嘴角勾了勾:“姑姑,你可知道这些年我所听到的母妃是什么样的?”她自说自话也不给安昭阳插话的机会,“他们都说我母妃刁钻任性粗俗蠢拙,更不懂得礼义廉耻,最是污秽不堪。甚至到最后,我母妃离世都变成了她咎由自取,是她不要颜面的代价。”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我母妃是明媒正娶的正妻,是宗庙载册的晋王妃,却被世人厌恶咒骂。而白锦绣这个枉顾人伦不忍亲情的不耻之徒,却成了人人称道的贤淑良人,她那珠胎暗结出来的女儿却成了世家千金迎合的对象。”云知欢吸了吸鼻子,撇去鼻尖的酸楚:“姑姑,我只是觉得不公,为我母亲觉得不公罢了。”
安昭阳眼中晦暗不明,捏着袖口的指尖有些泛白,心中的那套说辞此时怎么也说不出口。
也就是这个时候,琴姑姑提着灯笼从门外进来,装作没看到两人的异样,笑着开口道:“姑侄两个可是聊完了?饭菜都已经备好了,还是去小厅里边吃边说吧。”说着又看向云知欢,“郡主啊,姑姑坐了你爱吃的水晶饺子还有银丝春卷……”
“琴姑姑别说了。”云知欢起身,嘴角勾了勾:“姑姑,看来今夜的这个饭咱们是吃不到一处了。欢欢今日莽撞还请姑姑见谅,还容欢欢改日再来道歉。”说完又对着琴姑姑福了福身,然后头也不回的踏出了房门。
琴姑姑望着云知欢远去的背影,在看看神色黯然的安昭阳,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劝慰道:“郡主年纪尚小,若是有些不当之处还望你能够想开些,等到再大些就能够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了。”
“我倒是宁愿她年纪尚小啊!”安昭阳好半响才叹了口气,苦笑道:“有些事她总有一天是会知道的,我能瞒得住一时便是一时了,只不过……对不住珞珞啊。”
这世上的事总是两难全,她欠着她的情分,唯有将来到了地下再向她请罪了。
从安昭阳处回来,云知欢萎靡了一日,到了第三日一早便又打起精神,兴致高昂的指挥丫头们朝前院搬东西。
不知道白锦绣是被人点醒了还是自己想通了,总之对于云知欢搬回去像是开心极了。不光一大早就挺着大肚子指挥媳妇婆子前前后后的忙活,更是将云柔一直想而不得的明疏院给收拾出来让云知欢居住。
明疏院是前院一处独立却又四通八达的院落,院子里风景宜人自不必说,还有暖阁水阁可以算得上前院中除了当家主母所居的长宁堂最好的居所。当初云柔还未去邢责司之前一直都想搬进明疏院,只奈何明疏院的规格都是依照嫡长女的规制建筑的,就算是白锦绣在后院里只手遮天也是涂有贼心却不敢违乐祖制将云柔弄进去。
云知欢带着三雪牵着已经生龙活虎的如墨踏进明疏院的时候,白锦绣正一手扶着肚子一边指着一个抱着大肚花瓶的小丫头斥骂:“瞎了眼的东西,这样粗俗的东西也配放在郡主房里,还不去库房重新换来!”
那丫头年岁不大,动作也是生疏得很,估计是才选进府中的。这会儿被白锦绣一阵劈头盖脸的骂了,只吓得双腿一软身子一缩,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手里的花瓶子也随着这一动作嘭呲一声落在地上,一叠声儿的碎成一地。
那丫头原本就吓得不轻,此时见着花瓶被自己砸碎了,慌得直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饶命?!”白锦绣挑了挑眉,一手搭在一旁的宋嬷嬷手上站了起来,指了指门口的云知欢,含笑道:“这可是郡主的新院子,今儿个又是郡主入住的好时候。你却在这时候犯了忌讳,绕不饶你的小命儿本夫人可做不得主!”
她朝着门口扫了一眼,那丫头顺着她目光看去,待见到云知欢忙不迭的提着裙子跑了过来又一跟头跪下去:“郡主,你就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也不知道是真吓着了还是怎么回事,那丫头眼中一片惊恐,尤其是看到眼如铜铃般的如墨时,险些没吓得背过气去,好似下一刻如墨就会扑上来将她拆吃入腹一般。
云知欢了然的点点头,她就说今日这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没想到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敛住衣裙,云知欢在如墨面前蹲下,摸着它油光水亮的脑袋,笑意盈盈的同它说话:“如墨,你瞧瞧看来咱们真的不适合这个宅子,这还没进门就犯了忌讳,你说咱们是不是不应该住这儿啊?”
如墨听了云知欢的话猛地站了起来,漆黑的毛发半人高的身子,呲着一口森寒的尖牙不停地大声嚎叫。
“哦!”云知欢点点头,一手在如墨身上抚摸着,好似在安慰不听话的孩童一般,声音轻轻柔柔的:“原来如墨喜欢这儿,就要在这里住下啊!”
她扫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丫头,不解的问道:“那可怎么办呢?如墨非这个地方不可,可偏偏又犯了忌讳不利我们居住,这可怎么办啊?小丫头?”
那丫头此时哪里还能回答什么,只是不停地磕头不停地喊着‘郡主饶命’‘奴婢知错’之类的话。
云知欢朝三雪递了个眼色,三雪二话不说一个跨步上前就将那丫头揪了起来,恶狠狠地斥道:“哭什么哭!闭嘴!”
三雪生的就十分英气,再加上在沙场混迹多年,周身的气息释放出来的时候,只教一个杀气腾腾。莫说是一个年岁不大额小丫头,就是一个寻常男子也未必能够受得住这样的压迫。
那丫头哪里还敢哭出来,呆愣愣的看着三雪硬是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云知欢这才笑眯眯的上前,瞅着那丫头笑的天真无邪:“不哭了吧!嘻嘻,不哭本郡主就问你几个问题……”
“奴婢……”
“嘘~”云知欢食指抵唇,又压低了声音:“别着急,本郡主问你一句你就大一句,可千万别说废话。这个姐姐……”她指了指三雪,“她脾气不太好,最是不喜欢人呱噪。所以,你可千万别说废话,知道吗?”
那小丫头的眼泪又要快掉下来,被三雪狠狠瞪了一眼,连忙捂住嘴一个劲儿的点头。
“这就对了!”云知欢十分赞许,“来,告诉本郡主,你叫什么,何时入得府。”
小丫头松了手,偷偷的觑了眼三雪,结果还没对上她的眼睛就转了回来:“奴婢叫福喜,两日前进的府。”
两日前?云知欢掰着手指头,两日前也就是她要入前院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看来这是特意为她招进府来的呢!
“好,答得不错!”她鼓励的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那么又是谁让你今日过来伺候的?你刚刚抱的花瓶子又是谁给你的?”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的回答小丫头自然多了:“回郡主的话,是领奴婢进府的苏嬷嬷让奴婢过来伺候的。奴婢抱的花瓶子是库房的秦嬷嬷给的。”说到这个小丫头很委屈,“是秦嬷嬷说这花瓶就是给明疏院送的,奴婢是跟着好几个姐姐一块儿领的东西,怎的奴婢的就不对了?”
因为你看起来比较笨,比较好哄啊!
云知欢心底念叨,这个苏嬷嬷和秦嬷嬷云知欢倒是知道的,两个人都算得上是王府里的老人儿了。是她父王开府的时候,宫里边上下来的人。苏嬷嬷调教人的手段了得一直都领着为王府培育新人的差事,秦嬷嬷为人细致精明,又曾经在内务府当差,所以管着库房。
回想从前,她回府的时候,这两个人似乎还对她颇有照顾。现在想来,这照顾恐怕也不知道藏了几层面皮,毕竟若是真的照顾她,她当年出嫁也不至于连她娘的嫁妆都拿不到手。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云知欢这才站直了身子,笑眯眯的和不远处正洋洋得意的看着自己的白锦绣招招手。
白锦绣离得有些远,云知欢刚刚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别人远远地看着只觉得三雪已经对那小丫头动了手,可是此时对上云知欢的笑容,她才倏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只可惜云知欢并没有给她太多思虑的机会,只听见她意味不明的吩咐:“三雪带着这丫头去抓人!一人二十大板,你亲自盯着,可别把人给我打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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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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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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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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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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