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舟简直就是喜不自胜。
他原本以为,以现在的局势,朱邪玉麟怎么着也会等着郁竹正处理完暮云卿的事,或者,起码要保证暮云卿没有危险了之后,才愿意帮助暮家。
看来,血统的传承,也不是没有道理。女人,总是感情走在理智前头。琇書蛧
朱邪玉麟清楚地看见辰舟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微微挑起嘴角,跟着他们往里走,不经意问道:“风炎将军呢?”
“风炎哥哥在宫里,还没回来。”辰舟还没开口,身材略显粗壮的女子插口道。
朱邪玉麟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但已经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辰舟皱着眉头瞪了眼那女子,对朱邪玉麟笑道:“林儿自小和风炎在一起,对于风炎的任何事情,都很了解。”
朱邪玉麟有些讶异:这是,遇见情敌啦?但是这也太搞笑了吧,辰舟一方面求着她让她来解除他们暮家的诅咒,一方面却放出暮云卿的青梅竹马对她示威?
那个叫林儿的姑娘,看了朱邪玉麟一眼,眉头皱的死紧,但是之后的路她并没有跟着,朱邪玉麟隐约能听见她咬牙切齿的声音。
“长得个死人样,真晦气!”林儿恶狠狠地轻声说了一句,转身,快速回房。
与她光鲜亮丽甚至有些富态的外表不同,她的房间在下人的院落中,一个角落单独隔出一间,东西不多,但不整齐。
回到房间之后,她小心地关上门,避开散落一地的杂物,快速走到床边,将床板一一收起来,露出下面仅容一人进出的洞口。
然后,她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吹燃之后,一矮身,快速进入洞口,很快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朱邪玉麟跟着辰舟穿过长廊,绕过长长的湖岸,这才走到偏厅的议事厅。
朱邪玉麟心里有些奇怪,但并没有问出口。
若说暮云卿的将军府是有些清雅的武将居所,那么她现在所处的暮家大宅,就是典型的世家大族的百年老宅。
从外表看,兴旺美好,繁花似锦,但要是深入其中,就会感到一股股仿佛要渗透进骨头里的阴冷。
朱邪玉麟作为一个出色的狙击手,对于恶意和杀气最是敏感,自从踏入议事厅,这种感觉就陡然清晰了起来。
难道暮家还有人不欢迎她?朱邪玉麟想了想,没想明白。
这边辰舟已经落座了,见朱邪玉麟皱着眉头,一副神游天外的摸样,自顾自坐了第二把交椅,也只是宽容地笑笑,像是全然没有看见身后其他人难看的脸色。
直到一个婢女来给朱邪玉麟端茶,茶香氤氲,这才让朱邪玉麟回过神来。
她环顾了一下在场的人,基本上都是男丁,但年纪不定。
她抬头看向首座的辰舟:“我需要先了解一下暮家的具体情况。像你一快要到年限的,总共有多少人?”
辰舟有些疑惑:“快要到年限?”
朱邪玉麟愣了一下,皱眉,以退为进:“不,我还没回过神来呢。抱歉抱歉。现在,能请您将暮家的具体情况,跟我说说吗?”
辰舟笑道:“当然可以。”
暮家主家的男丁总共有两百三十二人,嫡系的总共有四十六人,其中,正处于青壮年的有二十九人,还未行冠礼的有十二人。
“那……”朱邪玉麟微微咬着下唇,问,“暮家的男丁,几岁会死?”
辰舟没想到她一上来就问这个问题,苦笑一声,道:“原本是四十岁。”
“原本?”朱邪玉麟皱眉。
印主的记忆是传承下来的,也就是说它告诉朱邪玉麟的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暮家持续了一百多年的“男丁四十岁必死”的诅咒,却在她来的前几天,被推迟了吗?
见朱邪玉麟的神情有些不对,辰舟赶忙解释:“风炎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块和祖坟里一模一样的绸子,我们把它供奉在祠堂中。正巧,家族里本来有个将死之人,但从那绸子放进祖祠之后,他就完全没事了。精力充沛,简直就像诅咒从不存在一样。”
暮云卿身上的绸子她是知道的,但是她更知道,暮云卿原本就没打算将那块从界河边上挖出来的绸子带回来。
那东西太邪乎,就是看久了都能让人产生幻觉。
朱邪玉麟看着辰舟,微微垂下眼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不抖动:“那么,现在可以请您带我去看看那个死里逃生的人吗?”
“当然可以。”辰舟说着,就要起身,但动作一顿,就像听见了召唤一样,脸色难看了一瞬间,轻叹着转向朱邪玉麟,“朱邪玉麟姑娘,在下身体不适,我让人带你去也一样的。”
朱邪玉麟笑着点头,完全不在意地起身行礼,然后跟着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男子,出了议事厅。
朱邪玉麟只是跟着那年轻男子走,眼睛却在不断将周围的环境默记在心里,这都是她夜探成功的必要因素。
想来是从来没有被哪个女人这么忽视过,那年轻男子走了一会儿,就停下脚步,抱着双臂看着朱邪玉麟,挑唇笑道:“你这样子,就像得不到情郎的姑娘。”
朱邪玉麟这才抬眼看他。
不得不说,暮家人的血统很好,这个男子即使站姿就像软体动物,也站出了一种与众不同的风流倜傥。
朱邪玉麟礼貌而疏离地笑了笑:“请带路,谢谢。”
“虽然你表现得很镇定,但你一路上都在观察。说吧,你的真正目的是哪里?”
朱邪玉麟依旧笑道:“就是你应该带路过去的地方。”
年轻男子做了个鬼脸,只好重新带路,不过这一次他却走在了朱邪玉麟的身侧,带着痞子一般的笑容:“我说,仔细看看,你长得很不错啊。就像那个死了的舞姬。”
朱邪玉麟眉头微皱,被他看得有些烦躁,随口接了一句:“哪个舞姬?”
“谁会记得那种女人的名字。不过可惜了那舞啊,本少爷看不到谁能跳舞跳得那么棒了。哎?你怎么不走了?”
朱邪玉麟站在原地,拼命深呼吸,她不断告诫自己:这就是现实,人永远是最可怕的动物,更何况还是他们这些吃着民脂民膏的古代贵族!你不能生气,生气就暴露了!想想你的目标啊!
年轻男子又走回去,碰了碰朱邪玉麟的肩膀,朱邪玉麟猛地后退一步,抬眼,眉眼中满是赤裸裸的厌恶:“我劝你别碰我,代价你付不起!带路!”
不知道为什么朱邪玉麟的态度忽然转变,那年轻男子几步跑上前,反倒笑了:“你什么身份?我还碰不起了?”
朱邪玉麟和他拉开一步的距离,冷笑一声:“这个,要看郁竹正敢不敢告诉你了。”
郁竹正的名字一出,年轻男子轻佻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面上逐渐带出阴郁的颜色,带着朱邪玉麟到了一个院落,闷声不响地扭头就走。
只是朱邪玉麟在那个院落中并没有看见辰舟所说的死里逃生的人,反倒是一个小女孩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女孩一身泥巴地在干燥的地面上滚来滚去,可以看见那脏兮兮的小脸上是开心的笑容。
朱邪玉麟顿了一下,故意将脚步踩得重了一点,果然看见那女孩站起身,好奇地看着她。
即使泥巴遮盖面容看不清脸,朱邪玉麟也能感觉到,这个女孩的眼睛大得有些恐怖了。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朱邪玉麟放柔了语调,轻声问。
那小女孩歪着脑袋看着朱邪玉麟,忽然嘻嘻一笑,指着朱邪玉麟脆生生道:“死人!”
朱邪玉麟愣了一下,心里没有恼火,反而有些隐隐的好奇:“为什么?我能动,能说话,身体也还是热的,为什么说我是死人呢?”
那女孩眨了眨眼睛,抿着嘴,看着朱邪玉麟半晌,固执道:“死人。”
不过这一次,她的语气并没有那么肯定了。
朱邪玉麟笑,缓慢地将手臂伸出去,道:“要不你碰碰我?”
就在那女孩有些惊恐地不断避让,就要摔倒的时候,她身后的泥土突然鼓出一个小包,然后一个年龄约莫四十岁的男子从土里钻了出来,将那孩子牢牢抱在怀中。
朱邪玉麟有些惊奇:“地下有暗道?”
那男子愣了一下,看着朱邪玉麟,半晌,点头:“想必你就是朱邪玉麟姑娘吧。”
“我就是。”朱邪玉麟有些好奇,“你刚才那种出现的方式,莫不是想让人以为你可以在地底下生活?就像土行孙一样。”
那男子笑了笑:“大限以至,我却没有死。我的地位不高,却偏偏成了侥幸活下来的第一个人。你说,辰舟会高兴吗?”
朱邪玉麟回想了一下辰舟的表情,点头:“他是高兴的。起码你们有希望了嘛。”
那男子抹了一把脸,抱着小女孩对朱邪玉麟道:“我们进屋谈。”
朱邪玉麟跟在他们身后走进房间,发现屋里的东西并不多,甚至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但就是这种简单得可以成为简陋的陈设,却有一种淡淡的温馨在里面。
“你也看见了。我并不像暮家人那么崇尚武力。”
朱邪玉麟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他:“你的妻子呢?”
他笑了笑,有些嘲讽:“暮家着百年来的运作,必定是有所基础。你知道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突然说起这个问题,朱邪玉麟还是点头。
“暮家男丁的生命不会超过四十岁,也在这个基础里面。”
朱邪玉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暮家的男丁在整个生命的巅峰离开这个世界,从一定程度上保证了暮家的血永远是新鲜的、充满活力的。并且整个资源配置也会比较完善。
但这个“四十岁”的诅咒被打破,暮家必定要开始一段残酷的权势之争。
年轻人想上位,但掌权者未必会允许这种挑衅存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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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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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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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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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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