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胥雪沁惊呼出声,本来晕红的脸也转瞬变了颜色。
“究竟何事?”西陵枫沉声再问出这一句。
“只说夫人的姐姐胥贵姬娘娘在宫里头犯了事,想是不太好,在上面发落下来前,还请夫人拿个主意。”
“是谁传的话?”胥雪沁哆嗦着问道。
“是一名唤做怜香的宫女托了人传的话。”
“不会有假的,怜香是伺候姐姐多年的宫人……”胥雪沁的声音变得很轻,眼泪止不住地便流了下来,她无措地站在那,望向西陵枫,想要开口,却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西陵夙自是知晓她的意思,毕竟这件事宫里还没有正式的发落,意味着转圜的同时,也意味着,不宜事先就惊动胥司空——没有发落,只在后宫说的事,却是不宜先放到前朝去的。
而这一刻,他亦知道,她想求他能否帮着求下西陵夙,可,显见着,才刚大婚,出于矜持,一时是开不出口的。
“你先歇息,孤这就进宫去一趟。”他不愿看她继续踌躇着,直截了当地开口说出这一句,换来的,自是她感激的目光。
他宽慰地又道:
“会没事的,别太担心。”
不知为什么,在她的身上,他仿似看到了昔日,那一人的影子,也是这样,有着欲语还休的怯懦,只是彼时的性质不同罢了。
“谢谢侯爷。”胥雪沁感激地说出这四个字,忙想起什么,急忙回身,想要从衣架上去拿一件披风,未曾想,她转得太急,穿得厚重的身子径直地撞到了衣架杆子上,很疼,只是再疼,她还是忍着,迅速地拿下上面挂的披风,转身时,西陵枫已然站在她的身后,看她忍疼的样子,他接过披风:
“小心着点。”
“嗯,我晓得。”她忙点头,将还在流的眼泪压住,只是,压得住的,也唯有那声音而已,在眼底流出的泪却是不由自主的。
哪怕,她怕着胥雪漫,可,她不想二姐有事,因为,母亲只诞下她们姐妹三人,大姐早夭,这个世上,除了父母外,二姐是她最亲的人了。
看着西陵枫走出房室,虽然心里还是惴惴不安,但比起方才的无措,却是好了太多。
西陵枫去的地方,本是西陵夙的乾兆宫。但,由于身份的今非昔比,他没有进出宫闱自由的腰牌,均需经由宣华门禁军的通禀,方能入内。
昔日,扮做宫女,见太后的那一次,也是由喜碧安排,悄悄随着太后每月外出采办的车辇趁着夜色入宫,只是,那一晚,本来该随入夜的水车出宫的他,却是选择了,提前离去。
不仅源于他对这帝宫各处甬道都是熟悉的,更由于,面对风初初的咄咄,他想有一个缓冲的时间,于是,率先离去,哪怕穿着宫女的服装多有不便,他还是趁着夜色深浓,悄悄隐于水车,闭气出得宫去。
而这一次,甫到宣华门,下得车辇,却见一太监早悄悄候在角门那,见他前来,那太监一挥佛尘,直走了上来,略行了个礼,低声道:
“奴才奉了太后懿旨,转告侯爷一声,此事皇上会全权处理的,还请侯爷安心回去罢。”
他清楚风初初的心性,这一句话,是断不容他干涉的。
只是,他能回去吗?
“劳烦替孤通禀一声,孤求见皇上。”他还是不顾那太监大步朝前走去,对着守门的禁军说出这句话。
那禁军朝他一拱手,却也早是得了吩咐:
“皇上口谕,今晚不见任何人,还请侯爷回去吧。”
他不知道风初初和西陵夙之间是否谈了什么,可,明显,是不让他插手此事的。Χiυmъ.cοΜ
对于胥府,他知道,始终是与风府不和。
至于他娶胥雪沁,一部分可能是西陵夙瞧破了他和风初初的关系,才行的制衡需要。另一部分可能,他却是不敢多想的。
只这番制衡,制的,就是隔离风初初对他的依赖。
他都瞧得清楚,可,他却不会去拒绝。
因为,哪怕去拒了,都是未必会有效果的。
西陵夙的手腕,他不是第一次领教了。
只是这一次,他既然来了,始终会让风初初对他更起了罅隙。
而他本就是再无野心之人,与其让风初初以为,他能东山再起,为何,不让风初初在彻底失望后,更珍惜如今保持得颇为不易的位置呢?
当然,这是他的想法,最美好的设想,如今仅从这宫门口的态势看来,是不妙的。
正神思的当口,宫内,响起细碎的步子声,接着是一部肩辇行到宫门口,这肩辇只让他的眸底一亮,几乎以为是风初初竟是来了宫门这,毕竟,这肩辇的样式是太后方能用的图纹。
只是肩膀停下,上面下来的人,却是风念念。
风念念的脸色十分不好,她由宫人搀扶着,缓缓走到宫门口,抬眼瞧见是他,竟是怔了一怔,一旁早有车辇驶来,想是接她回王府的。
算来,她也是他的弟妹。
只是,如今他的身份,倒是还要向她先行施礼。
风念念却在他要行礼前阻了他:
“原来是闲散侯,我家王爷在府中时,倒是常提起他的大哥,当年待他是极好的。”
当年待翔王极好?
说起来,当年的他对这帮兄弟,只是保持着一贯淡如水的交往,源于,彼时,他不想置身在权利的漩涡中心,亦清楚,储君的位置,让本该情同手足的兄弟,能有的,也是暗地里不为人知的计较。
所以,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是他那时的选择。
今晚,听得翔王妃这么说,他自是知道,这话并不会是翔王的原话。
算起来,由于风初初的关系,他和风念念较之翔王,也算熟稔。
果然——
“今晚是侯爷大喜的日子,只是王爷恰好拉练在京郊,还请侯爷见谅。”
“无碍。”他只说出这两字,风念念却是停了下步子,转望向西陵枫,这一望,似是凝着些许什么。
西陵枫抬起的目光,自然是没有错过这一望。
“侯爷,我家王爷本是给侯爷准备了贺礼,原想在王爷回来后,再给侯爷送去,偏巧今晚在此碰到侯爷,王府离侯爷府邸也算是近的,不知侯爷眼下是否得空过去一取?”
在西陵枫大婚之夜,说出这句话,俨然只是句托词,恁谁都听得出来的托词,并且还是不高明却又透露着什么的托词。
西陵枫自听得明白,而今,显见这宫是进不去,风念念此时从宫里出来,又说出这句话,背后蕴含着些许什么,该是想告诉他些什么,但,在这儿却是说不得的。
“如此也好。”西陵枫应声。
风念念由丫鬟扶着上得车辇,西陵枫复凝了一眼帝宫,也上得自己来时的车辇,紧跟在风念念的车辇后,往翔王府而去。
不过半盏茶功夫,便来到王府,风念念引着西陵枫只到了正堂,旋即让丫鬟奉上茶盏后,摒退下人到堂外,为了避嫌,自是不会关阖堂门的。
就着堂外清冷的月华,风念念启唇,语音也不复往昔的样子:
“今晚,是侯爷的大喜日子,在大喜的当晚,侯爷进宫,该是为胥府求情罢?”
没有待西陵枫回答,她接着又道:
“侯爷不必奇怪,为何我会这么清楚,因为这件事,本来的始作俑者就是我。是我向太后揭发了胥贵姬。”
一步错,最后,仅是步步错,即便能保住茗采女,却会牵连进胥府满门。
对于这点,她并不想隐瞒。在这件事结束之后,她亦会为自己的错付出代价,而不用太后发落。
“今晚进宫,亦是对此事加以佐证。”说出这一句,她捧住杯盏的手却不可遏制地开始发抖,“侯爷,对不起,我无心去伤到侯爷夫人。只是——”
她是无心去伤到胥雪沁,而,彼时的她,却是一时冲动,欠缺考量,终没有太后算得细致。
是的,当今晚,传她入宫佐证,她才明白,太后为什么等到现在方会突然让这件事浮出水面。
为的,怕不仅仅是应她所求,还茗采女一个清白,以此换她的相谢,当然,那相谢必是一种让她不得不遵从的发落。
为的,恐怕更多是藉此让西陵枫的大婚之喜无法继续吧。
对,她清楚,风初初喜欢着西陵枫,彼时,西陵枫是坤国的太子,自然是让心气甚高的风初初心动的。
只是,这份执着未曾想,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是让她讶异的。
而从方才进宫,在审讯司接受相关的问讯,不止印证了上述这些,风初初要的,也不仅是胥贵姬的死,要的,是胥府彻底的覆灭。
当然,她清楚,这亦是父亲要的。
而她,哪怕,不愿置身这些权势斗争中,始终还是沦为了帮凶。
也在那一刻,她瞧得清楚,风初初的变化,她能做什么呢?
能做的,或许也仅是让自己的心稍微好过些罢。
然,话语至此,她是踌躇的,话语仿似就在喉口,一时间却是说不出来。
“只是,为了救人,却还是连累了这么多人,对吗?”西陵枫接上她的话,眼底是一抹悲凉浮起。
“是。”哽咽地说出这句话,风念念的眼泪无声的滑落。
“孤不能保证胥府的周全,但胥雪沁的周全,孤会尽力保全的。念念,你还是太过心软,和以往一样,这样的性子,若翔王不懂珍惜,苦的,便是你。”
风念念的性子和以前他的太子妃,是何其相似呢?
或者该说,这是其中一部分世家女子的共同的性子,如若不是,那便是和风初初的性子一样罢。
在转过这一念,风念念只在无声的泪水中,漫出一抹淡淡的笑靥:
“我知道,谢谢。”
这抹笑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苦笑,也在苦笑中,大门忽然打开,顺着甬道,径直走来一身着玄色披风的纤细身影。
没有任何通传,守卫就忙不迭地的打开,可见来人的身份尊贵!
纤细的身影走到风念念和西陵枫的跟前,脱下戴着的毡帽,毡帽下的脸不施脂粉,却依然是倾国绝色。
能有如此姝容的,唯有风初初。
只是,今晚的她,仅着了最素朴的裙衫,仿似当年在太傅府一样的妆扮,然,妆扮一样,其他的,都是会不去了。
此刻,于她和风念念来说,是何其相似的场景,又是何其不相似的缘由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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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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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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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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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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