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着这个看似尊贵的身份,不过是在这宫内,虚度光阴,直至苍老罢了,但,我都不知道,是否会等得到那一日。”
“如今你是太后,皇上不会再为难你。”琇書蛧
“未必,隆王那次,在他心里始终是存有芥蒂的,哪怕碍着父亲的缘故,不得不容,眼看着,父亲再过几年,就要致仕,到那时,他的羽翼渐丰,便是将异己一并铲除之时。他好歹是你的兄弟,他的秉性,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他根本不会手下留情,即便,昔日有着那几分情面,也早干净了。”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信我……”西陵枫纵是淡然,这一句话却说得坚定无比。
这一句话,是她要的,也是今晚,她想得到的一句话。
唯有他依然坚定,没有被岁月磨去这份坚定,才好。
而,此刻,殿外,忽然传来通禀声,这一通禀声,却是让风初初的眉心一颦,她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来,尤其还在今晚,接近亥时的时刻——
“太后,翔王妃求见!”
不管她以翔王妃的身份,抑或是她妹妹的身份,她都没有办法拒得。
“让她在前殿稍候。”
虽然她没有办法拒得,却是能让风念念不到这儿来,只要不到这儿,便是无碍的。
她没有让西陵枫离开,仅是让他掩在纱幔后。
随后,她步出内殿,风念念早在前殿恭迎着她的到来。
这几月间,她的这位妹妹明显是憔悴了,那日的温泉被风念念撞破,她没有去解释任何事,不管,风念念怎样认为,与她何干呢?
相反,若风念念越是猜忌,越是难受,越是患得患失,她便越是开心。
“参见太后。”
风念念按着规矩行礼,她步上前去,虚扶一把:
“王妃,不必多礼。”
只是一句‘王妃’,无关乎其他。
姐妹情分,本就在入宫那日,就疏冷了。
“谢太后。”风念念起身,眉心却是颦着,并没有立刻说话。
既然不说,必是难以启唇也未可知,所以,她何妨先提一句呢:
“不知王妃这么晚求见哀家,有何事呢?”
风念念抿了下唇,复抬起脸来,直视着太后:
“嫔妾今晚求见太后,实是想求太后一件事。还请太后摒退其他人。”
“哦,王妃有事要求哀家?只不知,哀家有什么可以帮到王妃的?”风初初语意悠悠,示意宫人退出殿外,兀自在紫檀木椅上坐了下来。
“这件事,如今,也唯有太后能说上话。毕竟,中宫之位空悬,太后代执六宫诸事。”这一语显见是奉承的话语,曾几何时,她也学会了奉承呢,顿了一顿,她竭力让自个的语气听起来继续平静,“嫔妾想求太后,能恕茗采女不死。”
风念念未必知道奕茗被赐凌迟的口谕,但,风念念若留心,要知道,前朝谏言的事,却是不难的。
“呵呵,王妃,哀家以为你要求的是什么,毕竟,从小到大,你可都是没有求过哀家任何事啊。却想不到,第一次求哀家,恰是为了一名与王妃似乎完全不相干的女子。”
“是,从小到大,嫔妾没有求过太后,因为没有碰到值得去求得事,但今日,嫔妾不仅是为这名采女求,也是为了王爷求。嫔妾晓得,王爷心里,哪怕仅是面容相似,都是会在意的,如今,王爷远在校场拉练,所以,嫔妾想代求这一次,还请太后恩准。”
风念念的语意纵然平静,可,心底却是没有办法做到镇定,她不知道,茗采女此番的落难,是否和那日她的偷听,及至那簪花误被采女所拾有关。
若是,那么,那一日,她听到的话语,也就有了最好的解释。
恰是,胥贵姬可能根本没有身孕,所以才会有那番言辞。
当然,这样的言辞,若被人听了去,对胥贵姬来说,不啻就是灭顶之灾,是以,先下手为强,利用意外跌倒的小产,嫁祸给茗采女,无疑是绝了后患。
毕竟,倘被人察觉,不止这‘假身孕’保不住,对胥府也足够带来灭顶之灾。
而,显见,彼时她的怯懦,只让茗采女做了替罪羊。
神思甫转,脸上,却是不会露出分毫。
她,何时竟也变得如此善于伪装了呢?
“哦,想不到,王妃对王爷的这番心,真是让哀家感动呐,可是,这是前朝的谏言,能发落的,也只有皇上。皇上若是发落了,即便是哀家,却也是求不得的。”太后徐徐走到窗台前,极目眺去,“王妃,哀家只能答应你,会尽量让茗采女在冷宫的日子好过一些,至于其他,哀家却是允不得的。”
真的是为了翔王吗?
不管是不是,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太后,此事,如今皇上还没有发落处置,纵然后宫不得干预朝政,但,若茗采女是被冤枉的呢?”风念念大这胆子只问出这一句。
她本不想扯出胥贵姬出来,可,眼下的形式,只让她更不能眼睁睁看着茗采女含冤至死。
“冤枉?”风初初的眉尖一扬,“到底有什么是王妃知道,哀家却不知道的?”
要说吗?
是否,她该相信风初初?
但,毕竟,血脉相连,再如何,风初初总不至于,藉此,反会帮着胥贵姬,要了她的命吧。
“嫔妾的意思是,假如,胥贵姬根本没有孩子,只是,借着这摔倒,一石二鸟呢?那么是否也能说明,这银狐讹传,亦是旁人的别有用心?”
这一语,纵然殿内没有旁人,她却是说得极轻。
再怎样轻,风初初听得分明,她的唇边勾起一道极浅的弧度,复问:
“王妃,如若你说的是真话,那么,茗采女自然无事,可,所谓空口无凭,你要怎么证明自个说的话是真话呢?”
风念念的手微微握紧,是啊,她怎么去证明呢?
毕竟,当日,她只是听到了那番对话,实际,却是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胥贵姬确实没有子嗣的。
“以太后今日的地位,若要有证明,又岂会是难事呢?”随着风初初睨向她的眸光,她突然有一丝清明。
“呵呵,是,以哀家今日的地位,确实要寻到证据,并非难事。只是,王妃,该如何谢哀家呢?”
果然,如此。
“太后要嫔妾怎么谢,嫔妾就怎么谢。”
她不愿继续让内疚惩罚着自个,否则,她就再也不是风念念了。
会越来越迷失原来的本性。
“好,爽快,哀家考虑好后,自会答复王妃,王妃,跪安罢。”
“谢太后,只是,嫔妾再有一个请求,还请太后能顾念些许前朝,若此事发落太重,那么,胥侍中恐必不会善罢甘休,对父亲亦是不好的。”
她发现自己真的可笑,源于,世上两全之法或许只是可遇却难求的。
而,她亦知道,父亲屡屡被胥侍中在前朝针对,这一举,无疑是父亲所希望,确绝非是要回避的。
风初初并不应她,只挥手示意风念念退下,睨着风念念离去的身影,唇边的笑意愈深,确实,她不能够做到不计较,而风念念的这番话,虽然,因着没有证据,说不上太大的价值,可,宫闱里的事,没有证据,也是能变成认证俱全的。
只是,现在,俨然并非是揭发的最好时机。
凡事都需要部署,这番部署,她自然是不容再有任何失误的。
她想唤来喜碧,吩咐些事宜,但转念一想,仍是回身步进殿内,可,内殿的纱幔后,早就空无一人。
“枫……”
尤不死心的,她轻唤出这一声,却仍旧没有任何的回音。
他,果真是不在了。
哪怕她仅是离开半盏茶的功夫,他都没有等她。
或许,是怕她继续让他做出什么承诺吧。
好,既然,他逃避,那么,她会一步步逼得他避无可避。
眼下虽然她的地位,是尊崇的,却始终不是她所要的。
她要的,是在这样尊崇的优越之外,得到真正的敬重,而绝非是,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是否下一刻,就会将自己陷入危险中。
并且,她还年轻,她不想就这样孀居在深宫,做一名坤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太后!
她用力地扶住床栏,只将指尖深深地抠进床栏的缝隙中,有些疼痛,可,不过是肌肤上的疼痛罢了。
此刻,有的人,却是心,在隐隐地做疼。
当西陵夙终是走进殿内,在呛鼻的灰尘迎面扑来时,他的步子声惊动了她,她下意识的转过眼睛,瞧到是他时,哪怕殿内没有一丝的光线,他仍是能清楚地看到,她眼底是浮过一丝的惶张,她的身子本来倚靠在床栏上,此刻,也是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下。
这一退,他却没有像以往那般,有任何的愠怒,只是凝着她,眸光里,有一种似曾相似的东西,那种似曾相识的东西,纵然隔了这些许年,却仍是让她熟悉。
只是,她宁愿,不熟悉,宁愿,从来没有那段记忆。
而他慢慢走近她,语意低徊:
“既然连死都不怕,还会怕朕?”
是啊,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会怕他呢?
唯有她知道,她对他有的,并不仅仅是怕。
现在,哪怕她不想启唇说话,却也是必须要说的。
“皇上纡尊降贵来到这儿,就是要问这句话吗?”
自他带她回来,她分明已然不是当初的样子,可,这样的她,却是他更为熟悉的性子,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他和她之间的交集也应该仅限在那数月中,但,这种熟悉的感觉却是那样真实的存在。
一如,现在,牙尖嘴利,然,他哪怕恼她,仍做不到彻底的将她抛下。
当他在前朝掷扔御案上的折子,将情绪这般轻易地外泄时,他明白,无论怎样下了狠心去发落,从不用圣旨的刻意中,已然知晓,他终究回避不了的,是他自个的心。
所以,这一刻,他方会来到这儿。
“朕来这,是想跟你做一个交易。”
他用最凉薄的语调说出这句话,她却是轻轻地笑出了声:
“想不到,皇上竟愿意和一个谋害了帝嗣的罪人做交易。”
“是,因为你谋害了朕的帝嗣,所以,朕要你赔还朕一名帝嗣,那么,朕可以念在这名帝嗣的份上,放你出宫。”
既然,邓公公等一干宫人,都只知悉她怀有他的子嗣,难么,若是真的,藉此,前朝的那些言辞,碍着帝嗣的关系,终将不得不中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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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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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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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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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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