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誉一声怒吼,“蘅蘅,住手!檀……”
她的手指在他脖子位置轻点,“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只能由我们来解决,别把她扯进来”。
钟离誉无助的盯着她,口不能言,脸已经被憋得通红。
魏子蘅把匕首拔出来,顿时血液喷涌,染红了衣襟。
紧接着她又在自己的右肩插了一刀。
“这一刀是我欠皇兄的,皇兄与我年龄相差不大,妹妹们没有出生之前,安阳皇族就我们两个晚辈,我们不同母,他宠我护我,宛如亲哥哥一样,我想要什么他从不会拒绝,我离宫时是他一路相送”。
魏子蘅咳了两声,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刺痛,“可是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兄皇嫂一家人死在我眼前,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能为他们收尸!皇兄死前为了不让我愧疚,一直笑着……一直笑着!我现在闭上眼睛还能想起他浑身是伤,全身是血的场景,他说:子蘅,安阳就交给你了。皇兄他……他一定很恨,恨他护了一个白眼狼这么多年,恨他所托非人”。
魏子蘅的泪已经流完了,只一双通红的眼睛,布满血色,看上去有些可怕,贝齿咬着泛白的唇,咬出了血迹。
她这一生最敬重的除了她师父,便是皇兄。
钟离誉眼角含泪,脖子上青筋暴起,体内血气流走极快,一道道的冲击穴位。
第三刀,她刺在了大腿上。
“这一刀是我欠二妹的,我从小不喜欢她,因为总觉得她的母妃得了父皇所有恩宠,才让父皇把我送出皇宫去治病,回宫之后只因为她的一句话,便抢了我中意的人,让我不得不跟安阳国联姻。可是她这个公主却做得比我尽责,安阳城破那天,她在皇宫前自刎,殉国殉夫,我却没有她那般气魄”。
魏子蘅的声音已经哑了,气息似有若无,身上也是一片红。
但是她没有停下来。
“最后一刀,是我欠三妹的,我们兄妹几人唯她最单纯,天真烂漫招人喜爱,我欠她最多,她那么信任我、敬重我,而我……明知她被人送去当罪奴却救不了她,最后她客死异乡,连尸身也腐烂在敌国的土地上,不能让她落叶归根,不能帮她报仇雪恨”。
连日的折腾,滴水不进,加上这一身的伤病,她已经连把匕首拔下来的力气也没了。
魏子蘅半靠在床边,皮肤上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唇上像是被覆上了一层珍珠粉,干涸无力。
“转眼已经快五年了,这五年我从未回去看过他们,不知道他们躺在冰冷的底下会不会怨我,说我不忠不孝”。
钟离誉冲破穴道,抱着她不敢用力,这副支离破碎的身体好像只要稍微用力就会化为粉末。
即使避开了要害,留了这么多血,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钟离誉的话哽在喉头,止住了她的血。
鼻音很重,“别说话,蘅蘅,什么都别说了,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什么都应你”。
她用尽最后一口气,“如果我死了,千万别把我的骨灰送回安阳,我没脸见他们”。
“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头”。
“我杀不了你,杀不了白晋国的人,只能以此赎罪”。
“我宁愿你这些刀刺在我身上”。钟离誉抱着她无力的身躯,捧着她的脸,拇指拂过她渐渐闭上的眼。
“我该拿你怎么办”。
檀溪听见里面声响时已经迟了,看见满地的鲜血,被刺痛。
钟离誉死死地抱着她不松手,伤口的血不断冒出来。
“皇上……放手!她已经晕了”。
钟离誉目光发直,“不能放……放手了,她就不见了”。
檀溪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有些心酸,“不会的,她不会走,她舍不得你”。
“真的?”
她用力点头,“真的”。
檀溪还是掰不开他的手,她一动手,钟离誉死死的瞪着她,不许她碰怀中的人儿。
檀溪又怕再次伤着魏子蘅,叫了莹儿进来。
莹儿在钟离誉手臂处点了好几下,他的手这才松了。
这一点穴,他的手臂反倒僵硬了,把魏子蘅抱的更紧。
“别碰她!”
莹儿迟疑,檀溪咬牙。
在檀溪的示意下,莹儿直接打晕了钟离誉,把他靠在床边。
檀溪这才接过魏子蘅,摸着她孱弱的脉搏,手轻微颤抖,“莹儿,让人去叫御医”。
四月的天都,漫天飞花,人声鼎沸。
迎亲的仪仗队穿过了白玄门,顺着中街的大道一直走向十一皇子府。
魏子蘅坐在花轿里,凤冠霞帔锦衣炫目。
没有新娘子的兴奋与焦灼,异常的安心,双眸微闭。
眼前一道亮光,一双喜鞋落入眼中,她被人背起,听见身下熟悉的声音。
“师父,我说过,这辈子你只能嫁给我”。
跨过大门,她双脚落地,手里被塞入一条红绸。
晕晕乎乎在身边人的搀扶下行完所有的礼,终于可以坐下,周围安静了没一会儿,门被打开了。
头上的盖头被挑起,一张俊逸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嘴角扬起笑,渐渐的,笑容凝注了,入眼一身大红喜服,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她努力想看清眼前人的长相,可是他的脸一片模糊。
“阿誉?安儿?”
眼前人好像是钟离誉,又像是安儿……
“安儿!”
魏子蘅忽然惊醒,熟悉的场景与摆设,透着丝丝冷气。
模模糊糊听见一个女声。
“醒了醒了……”
“把药拿来”。
唇上一软,熟悉的檀香伴着一股苦味钻入口中。
那个女声道,“看她的样子又梦见往事了,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她‘安儿’的事?”
男声有些低沉,“告诉她,她能信吗?万一又刺激了她,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
“再糟也糟不到哪里去”。
那个男声没有说话。
女声又道,“皇上,你还是去休息吧,你的脸色很不好,有我和云锦”。
“不,我要守着她”。
她又晕了过去。
醒来,身上满是伤痕,浑身都痛。
檀溪发现她醒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吃药,魏子蘅摇摇头,“把汤给我”。
檀溪愣了一会儿,“好好”。
她拿来汤,不等她劝,魏子蘅几口就喝下了。
“你慢点,刚刚恢复身体需要缓和”。
“有些饿了,给我准备些吃的”。
檀溪虽然欣慰,也有些不解,“你这么配合,总让我觉得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要活下去”。
“你能这么想就好”。琇書網
“我也不会放弃报仇和离宫,如果你们觉得能阻止我就尽管来吧”。
檀溪早就料到,也没有说劝慰的话。
“皇上上次受伤了”。
魏子蘅吃着东西,眼皮也不抬。
檀溪继续说道,“白晋国来访的时候,白晋国太子硬要与皇上比试,在台上时他被你刺伤的地方忽然裂开了”。
“是想博得我的同情吗?”
“我只是觉得应该让你知晓,加上那天……急火攻心,要不是莹儿打晕他,指不定会出什么事,那天你跟皇上都说了什么?”
魏子蘅避而不谈,“外面怎么那么吵”。
“今天是请安的日子,几位娘娘都在外面等着”。
檀溪按住她,“你去哪里,皇上已经吩咐下去了,不用管她们”。
“她们好像没那么容易妥协”。
“不过就是柳贵人,你也知道她那人的性格,敷衍过去就行了”。
“如果我非要去!”
钟离誉下朝过来,“不用去了,我已经打发了她们”。
一看见他,魏子蘅坐下了。
檀溪识趣的退了出去。
柔弱无力的魏子蘅让他心疼,他却不能伸手碰她,怕一不小心又刺激到她,没有人知道这几天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害怕自己一闭眼,她就消失不见。
如今她安好,他也只能努力控制面上表情,怕被她厌恶。
“我们聊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话还没说,你怎么知道不能聊,如果我说是关于安儿的事呢?能聊吗?”
魏子蘅果然异常激动,“你说什么!”
钟离誉坐立不安,想上前,最后按捺住了,蘅蘅……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安儿还没死”。
“那不过是你的谎言”。
“我没骗你,我以我的性命起誓,他还活着”。
魏子蘅激动得脸上泛着潮红,“他在哪里!告诉我他在哪里”。
“你想见他可以,我们做个交易”。
魏子蘅冷静下来,“什么交易”。
“只要按照我说的做,我就让你见安儿”。
“你要我做什么!”
“按时吃饭、吃药,履行好你作为皇后的职责”。
“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就这么简单”。
“我凭什么信你!”
“你没有选择,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你要是不答应我照样有法让你吃药,不过费一些事,但是此生你就再也别想见到安儿”。
钟离誉知道‘安儿’对她来说就是杀手锏,现在的她除了报仇,在乎的只有‘安儿’。
他说,“你要是答应,只要一年,一年之后不管你决定如何,我都让你见安儿,那怕你还是要报仇、要离开”。
钟离誉起身,“我不会给你太多时间考虑,你最好想清楚”。
“等等”,她妥协了,“我答应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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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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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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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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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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