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朝云问。
南北收回视线,嘴角浅笑,“没什么。”
吃过饭走出餐车,那个鸭舌帽男子才长舒一口气,起身离开,只是刚要回去,就被一个身影快速擒拿直接按进自己的包厢,速度极快,手力极大。
“谁叫你跟来的,我刚才就看你眼熟。”
那人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南北小姐,我来还能是谁派来的,我们爷不放心,说叫我跟过来。”
阿山在心里已经把自家爷埋怨了一百八十遍了。
被南北按着苦叫连连。
南北一松手,他才扭着站起来回过身,一脸的委屈,这什么差事啊,还不如陪大小姐去骑马那差事好呢,虽然那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南北一脸嘲讽,“你家爷就派你来的?就这身手,关键时刻也用不上啊,不如说是三爷派你来盯着我的更叫人信服。”
朝云在一旁戒备着,上下打量起阿山来,这男人说不上精明,也说不上傻,听南北说他是宫三爷的亲随,着实让人惊讶。
“天地良心,南北小姐要是怀疑我家爷的诚意,三爷就太冤枉了。除了我之外前面车厢可是跟着不少人呢,知道南北小姐不让人跟着,可是我家爷不放心姑娘,说广州那边鱼龙混杂,地头蛇又多,就派阿山带人跟着的。而且我也不是那么没用。”
最后一句话阿山不服的小声说着。
到是逗笑了南北,“哦?阿山,那你说你什么最在行?”
阿山一愣,想了想,“我伺候人最在行。”
朝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孩子真是太好玩了,让人气不起来,南北说宫三爷总带着他,上海滩一天烂事太多让人反心事也多,听阿山说说话,心情就豁然开朗了起来,这个傻孩子还真是有傻福,就这逗人开心的本事就值得重用。
阿山看着朝云笑得前仰后合,撇了撇嘴,冲着南北,“我家爷真是料事如神,他说小姐一定会发现我的踪迹的。”
“哦?”南北来了兴致。
阿山却是挠了挠头发,“我还不服气和我家爷打赌来着,可三爷说我撑不过两天准被小姐您发现。”
南北挑了挑眉,“那你家爷有让你带的话吗?”
“有。”
“什么。”
阿山挺了挺胸,有点自豪的,“三爷说,小姐总有用到阿山的时候,就让我跟着吧。”
南北嘴角拉起一个弧度,“你家三爷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下站你就带着你的人下车吧,我用不上。”
南北说吧也不给阿山说话的机会,转身便带着朝云回自己包厢了。临走前朝云还一脸嫌弃的打量了一番阿山,怎么也想不透,这人竟然是宫瑾山最得意的跟班。m.xiumb.com
走回自己的包厢,朝云有些担心的看了看门外,“这个宫三爷什么意思啊。”
想到那张狐狸脸,“什么意思也没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看南北的样子,朝云愣了一愣,久经人世,在男人堆里混过的朝云却是一眼看透,“宫三爷这也是一片心啊。”
“朝云,你。”南北有些羞愤,平时雷厉风行的的脸上却多了一丝红晕。
朝云也适可而止,望了望门外徘徊的人影,“小姐打算怎么办?真不带着他?那个阿山可不机灵,真带着他,倒是麻烦。”
南北飘了一眼门外,丝毫不在意,拿起报纸,“不机灵是真的,可跟了那么久宫三爷,势必有自己的本事,他想跟就跟着,咱们干咱们的,别理他就行了。”
朝云点头,也做起自己的事来,不再理门外焦头烂额的阿山。
第二天艳阳高照,朝云伸了个懒腰,准备去餐车拿早点回来,可是一推开门就看见阿山手里拖着蛋糕和牛奶,一脸的讨好,“朝云姐,早餐到了。”
朝云挑眉,刚要说什么,身后的南北就接过早餐,“不是让你带着人下车吗?”
阿山本来一喜,听这话马上脸垮下来了,“小姐,你还真让我回去啊,宫爷好不容易给的差事,千叮咛万嘱咐的,我要是回去了,没办成,怎么在帮里混啊。”
南北拿起蛋糕放进嘴里,香甜的很,“你混得好不好是你家宫爷的事,不管我的事。我这去广州是有要事,不是游山玩水的,不带没用的人。”
阿山苦着一张脸,还想说什么,朝云就把门关上了。
“还真是个实在孩子。”朝云不免感叹。南北却笑笑,摇头,“看来广州那边确实复杂,不然宫瑾山也不会派这么个人跟着。”
“啊?”朝云疑惑。
“要是机灵的,早就回去了。”
南北看向窗外,大片的稻田,明天就要到广州了,一片未知。还有,就要见到安培生了。南北想到那坛骨灰,没来由的心下不安起来。
火车叮铃铃的拉铃声,汽笛的鸣叫,南北放下贝雷帽上的纱网,走下火车,站台上人来人往,有情侣相聚,有拖家带口接亲人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好不热闹,朝云拎着箱子跟在后面,远远望去,皱起眉。
“都发了电报给安老板了,怎么不见人,连个接的人都没有。”
南北也心生纳闷,站台上人走的差不多了,才看见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小胖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牌子,“是,是南小姐吗?”
南北点头。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老婆这几天生娃,实在不好意思来晚了。”
“安老板呢?”
小胖子摸着头,一脸的为难,“安老板被金头扣住了。我也是临时受雇,安老板住在宾悦大酒店,我在那里帮工,平时给各房间送个报纸什么的,安老板给钱大方。前两天安老给了我两块大洋,让我天天到车站来等一个叫南北小姐的,说接到您,就带您去宾悦。”
南北微微有些诧异,“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天天来的很早的,每天就这么一趟火车,可偏偏今天我老婆生娃。”
听小胖子的口音不像是广州人,没有说粤语,普通话很标准。
南北看了一眼朝云。
三个人走出火车站,到拐角处,朝云一把掐住小胖子的脖子,“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小胖子大惊失色,显然没想到这看起来时髦又文静的姑娘竟然出手这么狠辣,顿时暗骂自己贪心。
忙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安老板说给您看看,就知道我是他派来的了,我想着您是他未婚妻,不用看什么信物吧。”
小胖子的声音小了下去,一双小眼睛贼溜溜的,南北皱眉接过怀表,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安培生的信物。
再看看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老实人。不免心下惊讶,安培生不是没带人过来,可是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信物托付给这么不靠谱的人呢。
朝云也是疑惑,想说什么,又看了看小胖子没开口,南北却是皱着眉思索摇头,看来安培生是没得选择了,嘱咐的时候很仓促。
之前给他回电报的时候,他只说,被电影公司的人监视起来,恐怕难脱身,却没想到,短短几日,竟发展到这个地步,“你刚才说他是被谁扣住了?”
小胖子害怕的看着南北又看着朝云。
朝云松开了手,可是依然站在他身侧以防他逃跑。
“被金头。金头是我们这个区的地头蛇,跟着龙哥混的。安老板那天急匆匆在走廊上找到我,说要给我报纸钱,拉我进屋就交代了这件事,说是接他未婚妻,还给了我您的照片。”
小胖子从怀里拿出一张南北的电影剧照片,照片里是梳着辫子的冯程程。
“你怎么知道他是被抓走的?”
“我本来都回去了,想着能有两块大洋这比我卖几天报纸,拉一百个客人的小费还高。可是我突然想到安老板忘记告诉我是哪天的火车了,就跑回去,然后就看到阿军和阿午他们的人把安老板请上车了,安老板似乎很不情愿,他们还用枪指着他让他上小汽车。我当时吓坏了,本来想着这事就算了。可两块大洋实在太多了,我怕,我怕那个啥,就来了。”
小胖子说的都没底气了。
“你说的那个阿军阿午的是金头的人?”
“是,谁不知道啊,平时作威作福的,都是他们来收保护费,很厉害的。我们可惹不起。我今天可是冒着很大风险来的。”小胖子严禁还在滴溜溜的转。
南北从怀里掏出一个大洋,“带我们去安老板在宾悦的房间,这个大洋就是你的。”
小胖子立马眼睛晶亮。
广州这边和上海滩大不相同,先不说满大街平仄粤语,这里的人也不像上海那边那么端着,很随性,叫人都是阿什么阿什么的。
这边温度比上海那边偏高,大街上有男子穿着大褂,脖子上一条一指粗的金项链,下胖子说这种人都是地头蛇惹不得,普通人都像他这样的,怂。
南北嘴角拉起嘲讽,这个怂字比喻的很好,只是何止是这里,放眼整个民国,没有混好的不都是这个怂样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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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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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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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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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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