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声依旧从屋檐上滴下来。
姜曦禾浅眠起来,玉漪已经像当年那边,洗漱干净,站在了她的门外候着。
姜曦禾用手扶了扶有些昏胀的额头:“你怎么气得这般早?”
“当然是为着伺候殿下。”玉漪笑着,让下人将洗漱的东西端进来,然后亲手伺候她洗漱。
姜曦禾本想伸手挡回去,却被玉漪先一步的拦下。
“殿下。”玉漪娇嗔道。
“嗯。”姜曦禾懒洋洋的应了声,“玉漪你该知,你如今是官家夫人,如今这些活计,不该再是由你来做。”
“可我想做。”玉漪笑着,将人扶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玉漪来说,能在亲手为殿下挽一次发髻,在亲手伺候一次殿下,已经是玉漪足够大的福气。”
“殿下,您就让玉漪做吧,不知道这次分别之后,你我主仆又何时能够再续前缘。”玉漪一点一点的用木梳,将她的发尾梳顺,语气中满满的全是伤感和落寞。
姜曦禾转身拉住了她的手:“玉漪。”
“殿下。”玉漪立马就跪了下去,双膝触地,显得十分冰凉。
如今正是春寒袭人的时候。
“起来吧,如今你我也不是主仆,你不必这般与我。”
玉漪靠在了她的怀中,泪水涟涟:“我知道当年是殿下心疼奴婢,这才将奴婢放出了宫,可对奴婢来说,呆在殿下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当年……我记得你喜欢的是你青梅竹马的表兄才对,怎会与林骁遇上?”
“当年啊……”玉漪叹气,将头缓缓地靠在了姜曦禾的膝上,“被殿下您放出了宫后,奴婢本想回去过安生日子的,男耕女织,可惜……表哥他不给我这个机会。”
“在我有孕的时候,他和另一个女子珠胎暗结,我一时气不过,便将那女子和她腹中的胎儿一起弄死了,这事被表哥发现,便休了我,我无处可去,便想回宫去寻殿下的,谁知殿下正好大病,奴婢无法,不知为何就流落到了这里,与林骁相识。”
说到这个名字,玉漪的脸上都带上了几分羞怯:“林骁待我极好。”
“那你腹中的孩子?”
“没了。”玉漪耸耸肩,泪痕点点递上。
“如何没得?”姜曦禾的手放在了她的头顶,柔顺的摸着,“告诉我,好不好?”
“被那女子……”玉漪说到一半,变没了声音。
如何没得,已是心知肚明。
玉楼的手也按在了她的肩上:“可要我们为你报仇。”
“那人已经死了,既然死了,以前所有的种种,便一笔勾销好了。”
“那女子虽死,可那个男人却没死。”玉楼意有所指的说道,目光却直愣愣的看着姜曦禾。
对于此事,姜曦禾只是浅浅的一笑,已是默许。
午膳过后,长生便来了此处院子。
姜曦禾披上大裘,很快便随着他去了地牢。
地牢阴暗潮湿,不过一夜的时间,已经遍布了几分血气。
“看来你们昨晚下手挺狠的。”姜曦禾用手绢掩了口鼻,随着长生一步步的进了地牢的深处。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最近啊,她是越来也闻不得这些血腥气了,总觉得心中翻呕的十分厉害,怎么也抑制不住。
不知想到什么,她突然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长生不经意的回头,恰好见着的便是她这般有些懵懂无辜的模样,他轻笑声,伸出手指在她的面前晃了晃:“主子,您在想什么了?”
“没什么。”瞬间回神之后,姜曦禾摇头,加快了脚步,随着他一同走了进去。
地牢的深处,正分别绑着三个人,三人皆用铁链锁住,死死地缚在铜柱上。
面前是火探,正熊熊燃烧着。
走了这么一段路进来,姜曦禾已经觉得自己有些乏了,干脆让人拉了一张凳子在她的身后,供她坐下。
“一夜未见,不知杨将军觉得如何?”姜曦禾规规整整的坐在了椅子上,笑靥如花。
玉楼很识时务的立马抱了一个手炉来,塞到了她的手中:“主子,这里冷,您可得当心这身子。”
“无碍,这里也不算的,毕竟咱们向来享福享管的杨将军都受得住,何况我这等人啊。”姜曦禾抿着嘴角微微一笑,“杨将军,您觉得我说的如何?”
杨山嘲讽的半抬着眼:“不如何。”
“不过,明和公主手段的确不错,我们那般隐蔽的密道,没想到您都能找出来。”杨山语气平缓,极是能忍。
“那就多谢杨将军夸奖了。”姜曦禾打了一个呵欠,撑着神,“昔日明泽尚在闺中的时候,就曾听过将军的威名,如今瞧来似乎不假。”
杨山没说话,只是一双眸,极冷的盯着她。
那种感觉,就好像你行走在黑夜下的丛林之中,周边不知何时,都会随时随地的窜出无数的猛禽来。
然后狠狠地一击致命,咬断你的喉咙。
“当日,杨将军在军中,掌管的便是刑罚这一块,想必这些手段,你也见得多了,自然是不会怕,也没什么感觉的。”
这话姜曦禾说的的确不错,杨山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这些刑罚,对他而言,也不过是挠痒痒罢了,的确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兵书有云,用兵者,攻心为上。
对着一个全身都是硬骨头的人,这些玩意的确是不够看的。
姜曦禾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呵欠,指了指另外的两人:“他们如何?”
“全招了。”长生会意,立马上前,“咱们审问过无数次,的的确确他们知道的也就是这么多的事了。”
“口供写了吗?”姜曦禾支着头又问。
“写了。”长生颔首,从袖子中摸出了一张纸,递到了姜曦禾的手中。
地牢昏暗无光,是以长生便立马又去掌了灯。
光晕浅浅淡淡,那人坐在等下,一身的皮相,足以倾倒众生。
杨山恶狠狠地扬着头:“红颜祸水,果真不假。”
“我是红颜不错,祸水可就担不上了。”姜曦禾极快的看完,便将信纸重新递给了长生,“先给晋阳侯送去吧,记得一定要亲手送到晋阳侯的手中。”
“还有……”姜曦禾的目光顷刻间,便笑盈盈的锁定了杨山,“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没有法子治你了吗?”ωωω.χΙυΜЬ.Cǒm
“我好像还有句话,忘记与明和公主说了。”杨山冷笑,“那便是自古红颜多薄命,我杨山就算此刻,命陨于此,也等着殿下不久之后,前来与我相会,希望明年清明,杨某人还能吃上明和公主的一炷香火。”
长生皱眉,随手拿起手边的一根长鞭,就朝着杨山的嘴角抽了去:“杨将军若是不会说话,我不介意替你的主子,多教教你。”
“口舌之争罢了,谁又能占得了便宜。”姜曦禾笑,“不过杨将军,怕是吃不到我的香火的,毕竟像你这样的背主之人,可没有这机会。”
“明和公主,做人还是不要太猖獗的好。”杨山冷笑,“不过杨某人还是挺期待能让殿下从我的口中,挖出什么消息的。”
姜曦禾颔首,算是正面应承下了他的这张战书。
“看来杨将军是准备不见棺材不掉泪,恰好我这些日子,手也生着,正想找人练练手来着。”姜曦禾依旧坐在那,口中虽是说着,却不见有半分动作。
杨山虽然未曾见过姜曦禾,但是关于她的事,他却也是有几分耳闻的。
当年还在稚龄之年,便敢孤身潜入大燕,并且从南暄意的手中将行军布阵图给偷了回来,并且成功反扑,单论这份算计,就足以让他把她当成一个对手来看。
可惜,她一直隐瞒着身份,倒让他低估了她。
如今见着她光说不动,杨山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又重新冒了出来。
杨山直直的盯着舒舒服服的坐在凳子上的美人儿,只觉得在那张美人皮下,肯定藏着蛇蝎心肠。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见了那人慢悠悠的说了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当真好听,清雅秀致,想必这整个肃州的姑娘,都没有她一人的名字好听。
清荷。
当真像极了江南那一带的女子,一说起来的便觉得有柔情千种。
杨山错愕的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浅笑盈盈的名字,只觉得有人已经用刀狠狠地遏制住了他的喉咙。
前进一步死,后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而他,犹如困兽。
“你……”杨山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想如何?”
铁链被他的铮的哗啦啦的作响,好像整个链子都要被他挣脱一般:“这事与清荷无关,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罢了!”
“是不是无关紧要,可由不得你说了算的,这得由我说了才做主。”姜曦禾的手指轻点着唇,“听说,她最近还有了孩子,恭喜你了,要当爹了。”
“你到底想如何?”
“我只是感慨一下呀,如今恰逢乱世,孤儿寡母的可要如何在这个乱世孤苦无依的活下去。”姜曦禾弯着嘴角,“不如,我成全你们如何?”
“在下面做对苦命鸳鸯,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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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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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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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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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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