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越至这个世界已一载有余,亦经历过许多坎坷磨难。但无论是怎样的艰难境地,哪怕是苦心经营的酒坊被毁,哪怕是遭遇死士刺杀生死一线,她也曾痛苦悲伤,也曾撕心裂肺,却从未丧失过希望。
但如今,她却前所未有地惶恐迷茫,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迷局之中,每一步都被掐得死死的,却不知道幕后的主使者究竟是谁。
一种深深的恐惧感让她浑身寒冷颤栗、欲哭无泪,从未感到如此绝望过。
正迷茫无助间,却忽闻身后一个清脆声音道:“夫人可是程府四娘子?”
蒋晴茫然回头,却见个模样端正的绿衣婢子,正俏生生立在她身后:“正是,你是?”
绿衣婢子福了福身,道:“我家主子传话,程四娘子若想解今日之困局,就请过府一叙!”
蒋晴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谨慎问道:“不知贵家主是?”
绿衣婢子道:“夫人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蒋晴觉得自己别无选择:“好,我跟你去。”
公主府内,高阳目光不善地打量着立在眼前的程四娘子。
不得不说,论身材相貌,这个女人实在无可挑剔: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眉目如画,便是与后宫之中最出挑的美人相比也毫不逊色。更可气的是,这女人眉眼之间自带一种堪破红尘、俾睨众生的傲然气质,比她这位公主更像个上位者。
高阳皱了皱眉,对这个叫蒋晴的女人发自内心地不喜,明知故问道:“你就是蒋晴?”
蒋晴颔首道:“正是臣妇。”
高阳公主的出现,终于解开了她心中的疑团:早就料到老爹被冤案的背后,是个大人物在翻云.覆雨,且此人比程魔王来头还要更大些。而眼前的这位天之娇女,正符合这个大人物的全部设定。
只是她仍不明白的是:自家老爹跟这位傲娇公主,究竟有何仇怨过节?
她这等不卑不亢的态度,令高阳愈发没有优越感,只能继续端着架子,傲然道:“本宫听闻,令尊蒋清晖涉身科举舞弊案子当中,如今正被关在大理寺监牢候审。蒋大人向来以刚正不阿、直言敢谏著称,这些年来在朝堂上树敌不少。如今一朝自毁声誉、锒铛入狱,想必这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蒋晴暗自握紧了拳头: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炮制冤案陷害忠良,如今还要在这里说风凉话!
若不是这蛇蝎女人还顶着个公主的名头,蒋晴很想一拳砸在她那张精致又虚伪的脸上!
偏如今老爹正拿捏在人家手里,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强忍着怒火,故作淡定地问道:“家父被人构陷一事,不知公主殿下有何指教?”
这贱人终于服软了!高阳心中暗爽,唇角轻扯道:“本宫素来热心肠,不忍见蒋大人在狱中受苦,本有心帮蒋家一把,奈何……”
她故意讲话说了一半便顿住,一旁的绿翘便识相地递上一杯参茶,高阳便垂颈慢悠悠品了起来。
蒋晴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却只能看着这女人惺惺作态,待她一盏茶喝完,方咬着牙根道:“事关家父安危,还请殿下明示!”
“急什么?”高阳似笑非笑地瞟她一眼,却将话题岔开了去,“今儿一早啊,我那夫婿房遗爱跟我说了桩事:他说昨夜在金玉楼偶遇程家四郎程俊,见他郁郁寡欢借酒浇愁,便与他对饮了几杯。席间程四郎向他大吐苦水,说婚姻不幸、遇人不淑,自家的娘子却心有他属,让他着实的心灰意冷。他有心结束这段孽缘,偏又是奉旨联姻,不敢擅自和离,这让程俊很是绝望。
房遗爱与程俊自幼便熟识,不忍看自己的好兄弟如此煎熬作难,便求到本宫这里,希望本宫出面做主,让程俊与你和离,从此一别两宽,不再互相折磨。”
她的话令蒋晴一凛,道:“程俊要与我和离?这怎么可能?!”
“如何不可能!”高阳嘲讽笑了笑,示意绿翘将和离书递到蒋晴面前,“此乃程俊早就备下的和离书,上面还有他按的手印,白纸黑字,可没有半点虚妄!”
蒋晴将和离书接下,见题头深深墨色,写着肃杀的“大唐贞观年和离书”几个大字,下面便是“某长安卢国公府程俊谨立放妻书,自愿与妻蒋氏和离,物色书之,各还本道”云云。
蒋晴忽然便觉得脑子一片懵,眼前的白纸黑字也变得嘈杂模糊起来。她依稀看到上面写着什么“成婚一载,仇隙生嫌”,什么“二心不同,难归一意”,甚至“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这些断断续续、佶屈聱牙的语句,犹如一片片破碎的玻璃扎着她的心:
原来在程俊眼里,他们的婚姻竟是这般不堪的模样!
曾经软磨硬泡要废除约法三章的是他,在她耳边呢喃低语,说这辈子只守着他一个,做一对白头偕老的神仙眷侣的也是他。他的海誓山盟犹在耳边,眼前按着他指印的和离书却犹如一记狠辣的耳光,将她从对爱情的些许幻想中狠狠抽醒!
蒋晴深吸一口气,咬牙维持着最后的倔强:“但凭一张和离书不足为信,此事我需当面去问一问程俊。”
“我劝你莫要自讨没脸了,正因他不愿见你,才将这和离书交到了本宫手上。”高阳蔑笑道,“再者说了,当年程蒋两家联姻,是因为皆是长安城中的世家望族,也算是门当户对。如今令尊锒铛入狱,蒋家败落在所难免。可程家圣眷正隆,你以为,程老公爷和程俊,还会愿意认蒋家这样的落魄姻亲么?”ωωω.χΙυΜЬ.Cǒm
她这话说得句句诛心,蒋晴亦不得不顺着她的话思索开去:虽说程咬金曾允诺“无论蒋家如何,她都还是程家的儿媳”,然试想蒋家一旦落魄,她蒋晴身为程府庶媳,既失去了程俊的信任,又没了娘家的依靠,在程府自是步履维艰,单一个小崔氏就能毫不费力地将她踩进泥土里!
她蒋晴好死不死,从前世到今生都是自尊心极强的人,宁可坐在自行车上笑,也绝不坐在别人的宝马上哭。如今高阳公主挑明了要对付她爹蒋御史,蒋家的失势在所难免,那么她蒋晴宁可回蒋家去侍奉双亲,与爹娘同甘共苦,也绝不愿留在程家独善其身,过低三下四、曲意逢迎的生活!
蒋晴用力攥紧了拳心,盯着高阳公主问道:“倒要请教殿下,臣妇若遂了殿下的心愿,殿下是否就可以放过家父,放过蒋家?”
高阳故作惊讶道:“这可就冤枉了,本宫不妨告诉你:想要对付蒋清晖的,可不是我!”
蒋晴很是惊讶,下意识问道:“是谁?”
高阳绣眉一凝,一旁的绿翘便喝道:“大胆!公主殿下岂是你能够质问的?”
高阳冷笑道:“这些年蒋清晖在朝堂上弹劾文武官员无数,结下的仇怨车载斗量,想要趁次机会落井下石的小人着实不少。本宫听闻,蒋清晖入狱第一日便遭酷刑,可怜他虽有一身傲骨,只怕也经不起几顿板子的折腾!”
想起前日探监时,老爹满身伤痕累累的模样,蒋晴由衷地心痛。她不得不承认,高阳公主说得是事实,蒋御史在朝中的那些冤家对头,可能没胆量将他置于死地,但托关系想法子让他在狱中多受些苦,却是易如反掌之事。
蒋御史多在狱中待一日,便要多受一份折磨。
高阳望一眼蒋晴变得煞白的脸色,故作同情道,“本宫与蒋清晖并无宿怨,虽说对付他不是本宫的主意,但以本宫的手段,想要保他在狱中的平安却是不难。条件么,便是你签下这份与程俊的和离书!”
蒋晴听高阳公主绕来绕去,最终又回到了和离书上,心头不禁划过一抹疑惑:这傲娇公主与程俊素来并无瓜葛,却如此热心地给他帮忙,甚至以她爹的安危作为谈判条件……难道只是因为受房遗爱所托?
且不说蒋晴与程俊相处这一年多来,只见过他与沈二和秦五两个沆瀣一气,从未听他说过与房遗爱有什么特殊交情。单说房遗爱与高阳公主这一对,乃是前世历史上八卦了千年的怨偶夫妻:这悲催的房遗爱被公主百般挑剔嫌弃不说,据野史爆料,在高阳公主私会情郎之时,房遗爱还要如忠犬般守在门外望风……驸马爷当到这个份上,房遗爱也是蛮拼的了。
那么问题来了:高阳公主为了绿帽驸马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朋友的婚事,不惜亲自出面忙前忙后地张罗……她吃饱了撑的?
蒋晴从中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刚要细细思量,却听高阳公主不耐烦地敲桌道:“想好了没有?本宫话已说得很清楚,想要保全你父亲,就在这和离书上签字画押;否则的话,”她眉毛一挑,幽幽道,“本宫既能护得住他,也一样能……”
这边是赤.裸裸的胁迫了!蒋晴再无暇多想,只得咬牙道:“好!我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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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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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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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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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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