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正看得入神,盯在窗外的铁头却暗忖:这十有八九,就是恩主的烤肉秘方了,如若真被这一对油腻夫妇试制出来,恩主的酒楼生意,就当真不好做了……
铁头想至此,便从腰里摸出一颗小钢弹,瞅准了方向,手指用力,那弹子便顺着窗纸上的小洞弹了进去,正打在油灯上面。
那小油灯顿时向前歪了过去,崔二娘险些被烧了头发,下意识地撒手便向后仰。那油灯正倒在了桌上的秘方之上,纸片遇火,顿时燃了起来。
“秘方!秘方着了!”崔二娘顿时慌了,用力去推她相公,崔掌柜口中骂着:“看你办得好事!”顾不得烫手,便去拍那秘方上的火苗。
二人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最终崔掌柜的手被烫出了几个大泡,那张宝贝秘方依旧难逃厄运,被烧掉了大半。
望着仅存一角的秘方,崔掌柜夫妇彻底傻了眼。一旁的周婆子叹气道:“哎呦呦,这千金贵重的秘方,刚交到你们手上,就给弄成了这样!让我如何去向大娘子交代呀!”
崔掌柜夫妇相视一凛,崔掌柜赶忙对周婆子赔笑道:“阿婶稍安勿躁,这方子虽然烧了,但是……我家娘子素来记性好,方才已看了一遍,定能悉数忆起来的!”
说着,便用手肘去顶崔二娘。崔二娘回过神儿来,忙不迭点头道:“对对对!我都能忆起来的!”
这边崔掌柜已然摸出二两银子塞到周婆子手里:“这是给阿婶的一点儿心意,烦劳您关照,可千万别将秘方烧了的事儿传到大娘子耳朵里!”
他俩前倨后恭的态度,让周婆子暗觉好笑,然二两银子到手,她自然也点头保证道:“二位放心,我是说完主子交代的话,放下秘方就走了的,其他的我什么也没看着!”
崔掌柜夫妇忙打躬作揖,千恩万谢地将周婆子送出门去。门外的铁头便一路尾随周婆子,直至她进了碧水阁的大门。
“那婆子确定是小崔氏身边的人?”蒋晴问道。
“千真万确。”铁头道,“我这些日子负责在程府西门值守,见过她随大娘子出入,不会有错。”
“如此说来,果然还是小崔氏在暗中捣鬼!”蒋晴心中恼愤,“我上辈子是把她煮了还是炖了?让她这辈子如此煞费苦心、孜孜不倦地与我死磕?!”
听恩主抱怨,铁头良心建议道:“要不要我去把小崔氏干掉?”
“呃……”蒋晴心说这倒是个一了百了的好法子,然而,“她虽然坏,但好歹罪不至死,大唐朝是法治社会,咱不能草菅人命。”
看铁头一双白眼睛里很是遗憾的神情,蒋晴不得不再提点他一句:“铁头,这世上的恩恩怨怨,不是简单的干掉谁就能解决的。”
不想铁头竟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是啊,若是是非非都能靠杀人解决,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恩怨情仇了!”
蒋晴不知道自己的话触动了铁头的哪门子回忆,便道声辛苦,让他回去休息了。
程俊一觉醒来,便听蒋晴说了铁头昨日夜探凝香阁的收获,听闻是大嫂小崔氏搞的鬼,当场暴跳如雷:“我这就找她理论去!”
“且慢!”蒋晴赶紧拦住他,“你便是去找她理论,她也断不会认,说不定还要到你爹娘面前告你一状,说你栽赃污蔑。”
程俊咬咬后槽牙:“那就去把崔掌柜夫妇绑来,小爷十八般手段用尽,不信他不招!”
“莫忘了,他们身后的东家是滕王。你妄自动他的人,恐怕滕王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程俊气愤地一脚踹翻了凳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蒋晴心中也很是憋屈:崔掌柜夫妇身后站着滕王,不能随便抓人;而小崔氏身后站着程夫人和清河崔氏,也轻易动不得。想要报仇却处处受制,这感觉实在难受。
蒋晴索性换个思路,“既然不能从当事人身上下手,那就只能就事论事,证明烤肉秘方不是凝香阁,而是我醉月楼的!”
程俊眼珠转了几转,难得机智地道:“你不是说,崔掌柜手里的那张秘方,昨夜已经被铁头给烧了么?也就是说,如今他们手上并无秘方!”他兴奋地一敲桌子,“那咱们索性当堂对峙,咱们有秘方而他们没有,不就证明秘方是咱们的么?”
蒋晴抚掌:“确是个好主意!四郎一片为民之心,甘愿将烤肉秘方公布于天下,从此分文不赚,这份胸襟实在令人赞叹!”
程俊愕然:“我……是这个意思?”
“公开烤肉秘方,自然是个自证清白的好法子。但此秘方一旦被人窥去,便不难琢磨出其中门道来。到时候长安城的酒楼饭馆家家烤肉飘香,许多人共分一杯羹,咱们再想从中获利,可就难了!”
难得找到个生财之道,程俊自是不愿拱手让人,颓然道:“烤肉秘方不能公开,那要如何自证清白?”
蒋晴在屋内来来回回踱了许多圈,忽然站住道:“你可知兵法有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像是有这么一说,”程俊挠挠头,又挠挠头,终有些愠恼道:“能不能好好说人话?!”
几日后的正午,长安城东市凝香阁,一如既往地食客满座、生意兴隆。
崔二娘按照惯例来店里巡视了一番,向前台跑堂、后厨伙计等人依次表达了“敢偷奸耍滑就抽死你”的亲切慰问,便到柜台里去查看这两日的流水账目。
她在账房先生的提点下,好不容易将帐目核对了一半儿,忽闻一个高八度的声音骤然响起:“大婶儿,请问这里是凝香阁么?”
被她这一打岔,崔二娘的脑子瞬间走了神儿,方才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不禁心中火起,抬头便吼道:“鬼叫什么鬼叫!大门口挂着招牌,你不长眼的么?!”
便见个三十上下的中年妇人,肩上跨个蓝布包袱,被她这一吼吓得连连后退几步,颤声道:“俺这不是不认字儿么,不过打听一句,都不行么……”
眼看自家内掌柜又要发飙,账房先生忙劝她稍安勿躁,毕竟开门做生意,进门是客,和气生财。劝住了崔二娘,账房先生又好心向那中年妇人问道:“你是要吃饭,还是喝茶歇脚啊?”
中年妇人摇头道:“俺不吃饭也不喝茶,俺是来找人的!”
崔二娘听说是个不消费的主儿,更没有好脸色,冷笑一声道:“看她一副穷酸样子,哪像能吃得起酒楼的人?赶走赶走!”
账房先生觉得这女子一身风尘仆仆很是可怜,忍不住问一句:“你要找谁呀?”
中年妇人冲账房先生投去感激的目光:“你家店里可有个伙计,十五六岁白净面皮,瘦瘦的个头儿不高,叫顺子?”
“顺子?”账房先生捻须想了想,冲中年妇人和善笑道:“你怕是弄错了,我家店里从未有……”
熟料话未说完,却被他家内掌柜急吼吼打断:“有!有的!”m.xiumb.com
前几日刚在醉月楼说过,是自家酒楼的伙计顺子偷了烤肉秘方,许多人有目共睹,今儿自然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遂对那妇人笃定道:“顺子嘛,确实在我家店里后厨当过伙计的,可他……”
但中年妇人不容她把话说完,便一拍大腿做个释然状,扯开嗓门道:“那就对咧!半个月前,他夜里赶路错过宿头,在俺家借宿了一宿。还说是跟凝香阁的掌柜出来办货,路上遭了山贼,他跟掌柜的走散了,银子也被抢了。
他说他如今身无分文,可不去进货的话,又没法跟主家交代,好说歹说的问俺借了十两银子,还说好翻倍还给俺。俺觉得跟他非亲非故的,本不愿意借他,可那顺子一副老实诚恳相,说他是长安城凝香阁的伙计,便是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还给俺留了张字据,说俺若是等不及,就去长安城东市找凝香阁要钱。”
她说着,从包袱里翻出一张黄纸字条来,递给账房先生看。账房先生展开来念到:“今欠河西村王寡妇银子十两,做进货之用,保证十日内加倍归还,如若不还,王寡妇可自去长安城东市凝香阁讨要,顺子。”
王寡妇道:“说好的十日加倍归还,可如今都半个月过去了,俺日盼夜盼的,也没盼来个人影。实在没法子,只好自己来要账了。”说着,冲崔二娘伸出一只脏兮兮皱巴巴的手,“二十两银子!”
崔二娘被她弯弯绕绕,原本没听太明白,但冲她要钱这事儿她听明白了,骤然发飙:“我呸!谁欠你的钱,你跟谁讨去!如今顺子又不在我店里,凭什么跟我要钱啊!想得美!”
她一番话配上貔貅似的狰狞表情,吓得王寡妇连连后退,面色惶恐道:“这这……白纸黑字,咋能不认账咧?还有没有天理了?”说着忽然眼圈儿一红,咧嘴嚎道,“可怜我一个寡妇,攒了半辈子,就那十两银子的棺材本儿,当时看那后生老实本分,又听他说是为主家进货急用,这才咬牙借给了他,如今……竟是要血本无归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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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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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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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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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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