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莺儿在心底苦叹一声,然面对蒋晴,又不禁想起大娘子对她的提点,让她“无论如何抓住程四郎的心,想尽办法离间他们夫妇的感情”,否则便要将她卖回烟花之地,被千万人蹂/躏侮辱。
想到那位尖刻阴狠的大娘子,徐莺儿便打心眼里害怕,只得咬了咬嘴唇,强笑道:“娘子若问起妾与四郎的相识,倒也算是老天垂怜……”
随即将她出阁点元之日,教坊司摆下红筹擂台,程俊大/发神威一举夺魁之事描述了一遍,只不过将动机稍作杜撰,说成是程俊对她一见倾心,故而在擂台上如此拼命。
“出阁之夜能得程少郎君垂怜,妾已是幸甚之至,但也知晓他身为世家公子,与妾的云泥之别,故而不敢再多非分之想。
不想上苍有好生之德,机缘巧合,妾与四郎之事竟被世子与大娘子得知,世子往昔与家父交情笃厚,又是重义念旧之人,不忍看故友之女沦落风尘,便大/发善心花银子将妾赎身出来,这才得以与四郎再续前缘。”m.xiumb.com
她这般说,蒋晴便听明白了:所谓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是程俊觊觎人家姑娘美貌,打擂夺魁赢得美人在先,这才会被小崔氏将人送上门来。
可笑程俊昨日还在他爹娘面前百般推脱不认,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其实心里恐怕早就乐开了花罢。
蒋晴吸了吸鼻子,却听徐莺儿继续道:“昨日妾住进这岁勉阁,四郎便来相见,对妾嘘寒问暖,让妾安心在这院里住下,从此衣食无忧,不再受那飘零之苦……四郎,真是位极温柔体贴的良人呐。”
蒋晴听得牙根儿发酸,在心底冷哼一句:那是你们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儿而已!
“四郎还对妾说,四娘子乃大家闺秀出身,是极贤惠大度之人,昨日不过一时情急,才……”她怯怯望蒋晴一眼,“让妾不必惧怕,今后对娘子您言听计从、尽心服侍。”
她口中的“不必惧怕”,倒让蒋晴心里酸了一酸:让小妾不必惧怕,说明这个大妇本身还是可怕的。原来在程小纨绔心目中,我竟是洪水猛兽般可怖的存在……
蒋晴心中不悦,面色便更加不好看。徐莺儿察言观色,热心道:“娘子可是写字乏累了?不如妾将乌鸡汤先给您端一碗来,给您补补身子?”
“不必了。”那是你特地给情郎熬的,我怎好夺人之美?蒋晴涩涩地想:也许,便是要徐莺儿这般乖巧伶俐,又懂得察言观色,会讨好人的女子,才会得夫君青睐罢。
似她蒋晴这般以事业为尊,一心扑在经商赚钱上的女子,在贞观年间实属异类,又怎么会有男人喜欢呢……
蒋晴平白生出几分自怨自艾的情绪,不愿再与徐莺儿尴尬相对,于是起身打算出去走走。熟料坐久了腿有些僵,不慎碰在桌腿上,便闻“咚!咣啷!”两声,竟是桌角的香樟木匣从桌上掉了下去。
匣子落地,应声摔开,一支流光溢彩的孔雀银簪便从里面滚落出来,正落在徐莺儿脚边。
“娘子没事吧?”徐莺儿忙俯身将银簪子捡起来,交到蒋晴手上,随口赞道,“这簪子真是精致,娘子不愧为大家闺秀,吃穿用度皆考究得很。”
“这还真不是我的簪子。”蒋晴将簪子打量了一眼,实话实说,“是程俊方才带回来,放下二话没说又急匆匆走了。这人总是冒冒失失的,放下东西也不说交代清楚!”
徐莺儿眼眸一轮,接口道:“四郎昨日见妾家当寒酸,倒说过要替妾添置些东西,只不知……”
她这么一说,蒋晴便明白了:“这簪子,必然是四郎买给你的!毕竟你刚进门,正是郎情妾意、如胶似漆的时候,他买个簪子给你当定情之物,也是理所当然。”
不知何故,她这话说出口时,肠胃里却一阵难受,酸得整个都揪了起来……定是方才吃那几颗酸不溜秋的盐渍青梅吃的。
徐莺儿面颊绯红,做个喜出望外状:“四郎昨日不过随口一提,不想今日便兑现了。四郎……真是个有心之人呢!”
果然是郎情妾意,一对鸳鸯……蒋晴手上的簪子,仿佛突然变成了烫人的烙铁。她赶忙将簪子交到徐莺儿手里,强笑道:“既是他送你的,就拿走罢。妹妹年轻貌美,戴上这银孔雀,必定十分出挑抢眼。”
徐莺儿道了声谢,小心翼翼地将孔雀簪子插上发髻。
蒋晴斜眼睨着徐莺儿俏脸绯红的模样,心中不禁感慨:果然岁月是把杀猪刀,徐莺儿不过比她小两岁年纪,便显得娇/嫩许多,一张小脸儿几乎能掐出水儿来。戴上这暴发户品位的簪子也不显得庸俗。
十五六的年纪,放在前世还是个扎马尾辫的青涩中学生。这般小萝莉,程小纨绔也下得去手,当真是禽/兽啊禽/兽……
“我又不是禽/兽,对着个陌生女人,哪里就下得去手呢?!”
书房里,程俊一脸苦相地冲他大哥程处嗣抱怨,“纳妾这事儿,大哥大嫂也太强人所难了!”
这事儿本就是小崔氏枕边风吹来的,程处嗣本以为自家四弟对那徐家女确是有意,自己顺水推舟也算两全其美。熟料看四弟的态度,倒是娘子小崔氏自作多情了。程处嗣颇有些尴尬,对程俊道:“此事倒是大哥鲁莽了,没有提前问过你的意思,跟你赔个不是!”
自家大哥已是这般态度,程俊反而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撇嘴道:“只求大哥好好劝劝大嫂,今后莫要多管我院子里的闲事了。”
“你大嫂并无恶意,总归是热心而已。”程处嗣道,“倒是那个徐家女,身世的确可怜。她父亲徐元本是个老实勤勉之人,不知被谁蛊惑,不慎牵涉进贪墨军饷的案子当中。原本他涉事也不深,苦于在军中一无靠山二无人脉,这才被拉来当了替罪羊。”
程处嗣说至此,长叹一声道:“这案子已然上达天听,太过敏/感,我当时有心帮他,也不敢轻易插手。如今徐元父子皆流放边塞,他夫人被没入贱籍发卖,生死不知。只有这个女儿被没入教坊司,如今既被我得知了,于公于私我都不能不出手相救。”
“大哥对故人有仁有义,小弟佩服。”程俊中肯赞一句,然后垂首嘀咕,“但救出来找个好人家嫁了就是,何必非要塞给我呢……”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程处嗣道,“左右不过一个妾室而已,你若不喜欢,就权且当个闲人养着。日后若有合适的机缘,我再替她寻出路便是。”
程处嗣话已说到这个份上,程俊再不好多言,只得点头道:“行吧,看在大哥面上,我定会对她多加照顾,不会苛待了她。”
徐莺儿之事已成定局,当务之急,便是做通蒋晴的思想工作……程俊边往回走边思索:需得先将那婆娘哄高兴了,然后将大哥的意思告诉她,将那小黄莺权且当个宠物先养着,以那婆娘的聪明大度,想必不会太过计较。
哄高兴是前提……程俊想想自己今日煞费苦心、不惜违背原则吟诗作对得来的银簪子,不禁满怀得意:小爷我这番心意简直感天动地,那婆娘岂能不被感动得泪流满面,抱着我唤一声“亲亲好相公”?
程俊越想越高兴,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推开卧房的门,便兴冲冲对蒋晴道:“你可看见了那匣子里的银簪子?”
蒋晴正为那簪子在心里纠扯拧巴,如今听他一进门便问簪子的事,暗嗔道:你给小妾买首饰,自去向她邀宠便是,何必在我这个大妇面前炫耀呢?
于是垂首佯做喝茶,故作无所谓地答一句:“看见了看见了,你这人也是的,话都不说清楚就火烧屁/股似的走了,何时能学得稳重些?”
程俊顾不得她的絮叨,急切问:“怎么样?好看不好看?喜欢不喜欢?”
蒋晴实在忍无可忍,毫不避讳地翻个白眼:“好不好看、喜不喜欢的,你问我做什么?不看人家已经戴上了么?”
“戴上了?”程俊将蒋晴的发髻打量了一圈,也没见孔雀簪子的影儿,正纳闷着,忽听脑后传来个娇滴滴的声音:“妾莺儿多谢相公赐簪!”
程俊这才意识到屋里还有个人,转过头来,一眼便见他煞费苦心得来的那支孔雀银簪子,正端端正正地插在徐莺儿的发髻上,不禁大为光火:“这东西怎么会戴在你头上?!”
徐莺儿被他这质疑问愣了愣,怯怯道:“四娘子说,这是相公赏给妾的东西……”
程俊瞪一眼徐莺儿,再看看若无其事的臭婆娘,气得险些跳脚儿:“谁说这是给她的?!你们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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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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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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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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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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