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气说罢，又忙不迭地低头继续大嚼肉串儿。烤熟的肉串儿香气四溢，将岁勉阁的下人们都给馋了出来，个顶个咽着口水，翘首张望着那个小小的石灶。
蒋晴见状，索性将下人们都唤了过来，每人发两串羊肉串一同尝鲜。程不输吃完大呼“美滴很！从没吃过这般好吃的烤肉！”程不败张开大嘴一口下去，两个肉串还没尝出味儿来就没了，只好腆着脸跟杏儿说好话，求杏儿再分他一串尝尝。
岁勉阁小院里空前热闹，众人围着一个小小的石灶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吃得欢畅。程不败忍不住偷了梨儿手里的串儿，被梨儿发现追得满院子跑；秋月原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架不住烤肉串儿的味道实在太香，最终禁不住诱惑，在夏茵夏荷的殷勤相劝下也吃了一串儿。
蒋晴这个主母反倒成了厨娘，忙着给程俊和众下人烤串儿吃，心情却莫名舒畅起来，依稀找到了前世朋友聚会，一起在农家院儿里吃烧烤喝啤酒的畅快。
这，才是生活啊……
天色渐暗，石灶里的火苗将蒋晴一张俏脸映得通红，鬓发亦被汗珠打湿，贴在脸颊上痒痒的有些难受。蒋晴正苦于想抹汗又腾不出手来，鬓发却已被一只手挑起掖在耳后。
程俊用衣袖替蒋晴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重新在她身旁坐下，道：“你歇会儿，我来烤！”
蒋晴不禁失笑：“你会？”
程俊一副被侮辱了智商的样子：“小爷我这般天资聪颖、悟性过人，看你摆弄半天了，岂有学不会之理？”
说罢，自作主张地抢过蒋晴手里的刷油羊毫，又将一把烤好的肉串儿塞到她手里：“快吃些，不然一会儿就被不输不败这两个饭桶给吃光了！”
蒋晴忙了半天，这才顾上尝一口自己的劳动成果，觉得鲜香入味，虽说没有辣椒是一大遗憾，然这贞观年间的羊，显然比前世激素饲料喂大的羊要健康许多，肉质也鲜嫩，味道极佳。
蒋晴嚼着烤肉，忽然灵光一现：“你说，我们在醉月楼卖烧烤如何？”
“好啊！”程俊立刻点头表示赞同，“如此美味，香飘十里，谁能拒绝？只不过……我们偌大个酒楼，只卖这肉串串儿，是不是单调了些？”
“谁说只能烤肉串儿了呢？”你这贞观年间的资深纨绔，恐怕无法想象千年后的市井男女们丰富多彩的夜生活，“还可以烤羊心羊肝羊外腰、鸡翅鸡皮鸡腿鸡爪，还有鹌鹑、鸽子、黄花鱼、大明虾……总之，无论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无论带翅的、带腿的还是带叶儿的，”蒋晴豪迈地一挥手，说了前世里一句经典名言，“万物皆可烤！”
程俊彻底被震惊了，连咽了几口口水，叹道：“小爷我以为自己吃遍长安城，却原来都是胡吃海喝，真真儿跟畜生没什么区别……”
你这自我定位，还挺准确。蒋晴暗自鄙夷了他一下，继续憧憬道：“这些各色烧烤，再配上咱们庄上酿的烈酒，不但酒香满长安，还有烤肉香气满长安，妥妥的撑起长安城夜生活的半边天！”
听她勾画的美好蓝图，程俊脸上的神情亦激动起来，从心底发出一句赞叹：“乖乖，咱们这是要发呀！”
咱……们？蒋晴无奈地望了他一眼，有点不忍心打击他：醉月楼说到底是程家的产业，如今只是暂时交给她蒋晴管理，日后即便盈利，大头儿依旧归程家，她蒋晴也只是拿其中的一部分分红。至于你程四郎同志，一没出钱二没出力，不好意思，分文也没有。
程俊显然也想到了其中的症结，忙挺直了胸脯替自己辩解：“莫要小看人！你以为在这长安城里开酒楼，只要菜好酒好就行了？告诉你，里面的弯弯绕绕、人际往来多了去了！就像今日这事儿，若不是小爷我在场，你以为能在晋王的手下得了好果子吃？
所以说，你负责经营酒楼，小爷替你镇场子拉人脉，解决掉那些明里暗里的麻烦。你我通力合作，咱们的酒楼才能屹立不倒、生意兴隆！”
蒋晴想想也是：她毕竟是个女子，且是国公府的媳妇儿，出面经营酒楼已是于礼不合，也的确需要有人替她解决些场面上的事，而眼下来看，程小纨绔确是不二人选。
于是中肯道：“好吧，那日后咱们便通力合作，互利共赢！”
程俊的自我推销得到肯定，心中美滋滋的，抬眼望着天边一抹瑰丽的晚霞，忽而笑道：“咱们就这么过，也挺好。”
蒋晴一时不解：“什么挺好？”
“搭伴儿过日子啊！”程俊眼中含着笑意，却故作正经道：“你看啊，虽说我是个庶子，你是个嫡女，但我没有封侯拜相的大本事，你也没有封诰命攀荣宠的虚荣心；我喜欢骑马打球市井玩乐，你呢，喜欢经商买卖一心赚钱。”
蒋晴也忍不住乐了：“经你这么一说，你我就是一对彻头彻尾的俗人呐！”
“俗人有什么不好？”程俊接口道，“咱们俗得光明磊落，俗得逍遥自在！比那些满口孔孟圣贤，内心却腹黑狡诈，削尖了脑袋往上钻的酸腐文人可坦荡得多了！”
程俊说罢，又刻意往蒋晴身边挤了挤，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道：“你看，咱们俩呢，吃能吃到一块儿，玩能玩到一块儿，赚钱也能赚到一块儿去，如此性情相合志趣相投，也算是难能可贵……”
他一番情真意切，无奈蒋晴此刻正满脑子算计着经营酒楼之事，于是随口问道：“所以呢？”
程俊凑过脸去，愈发笑得谄媚：“所以……先前提过的约法三章，是不是……就算了罢？”
蒋晴这才回过神儿来：“你……说什么？”
程俊平生初次告白，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嘴皮子竟也有些不利索，支支吾吾道：“我的意思是……咱俩就这么搭伴儿过一辈子，也挺好……”
“哈？”蒋晴眨了眨眼：前一秒还在谈事业，后一秒就聊人生，你这思维跳跃的太快，我有点跟不上啊！
然望着程俊目光灼灼，嘴巴微张，满脸期待的神情，蒋晴实在有点拿不准这小纨绔究竟唱得哪一出，觉得十有八九是今日被她编排打击得伤了自尊，于是绞尽脑汁地下了个套儿等着她钻，但凡她当真说个“好”字，这厮便会立刻跳起身来，得意大笑道：“看吧！小爷就知道，你离了小爷根本活不了，哇哈哈哈哈哈……”
想清了其中关窍的蒋晴，望着程俊的目光都有些无奈：凭您这智商，都算计起我来了，真不知道该夸你勇气可嘉，还是笑你自不量力为好！
她脑海中转过千般思绪，程俊却等答案等得抓心挠肺的着急，忍不住出声催促道：“行不行啊？你倒是给个痛快话，点个头也成啊！”
蒋晴暗自翻个白眼儿，很想提点提点他：下套儿坑人就得沉得住气，似你这般猴急没耐心的，如何能够引人上钩？
于是故意拉长了音调道：“我觉得吧……”
程俊脖子都伸长了：“如何？”
蒋晴正要继续逗他玩儿，熟料一个身影急匆匆进岁勉阁大门来，见岁勉阁庭院里一片嬉闹吵嚷的样子，惊诧了片刻，方向蒋晴和程俊行礼道：“婢子春红，给四郎和四娘子请安！”
程俊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关键时刻竟被人打断，很是不耐烦地挥手：“滚滚滚！天大的事儿过会儿再说！”
蒋晴却认得这是云天阁瑞妈手下的婢女，瑞妈专门指派来给她传信儿的，于是问道：“何事？”
春红赶忙道：“婢子替瑞妈来传话：老爷和夫人请四郎和四娘子即刻过去一趟！”
程俊心里那个恨，瞪着春红恨不能用眼神在她脸上戳出两个洞来：“你早不传话晚不传话，偏赶在这个时候传话，你故意的啊?!”
春红到底年纪小，被程俊一通吼吓坏了，一脸委屈地撇着嘴，怯怯地不敢再出声儿。蒋晴瞪了程俊一眼，忙宽慰她道：“没事没事，他跟你开玩笑呢。我们即刻就过去。”
程俊这辈子初次表白给凭空打断，自是既遗憾又恼火，然爹娘有唤不敢不去，只得悻悻然起身，替蒋晴擦了擦脸上的炭灰，便一道往云天阁去。
路上，程俊黑着一张脸不出声，蒋晴却拉过春红悄声问道：“这么晚了，老爷和夫人唤我们何事啊？”
春红摇头道：“婢子伺候在门外，并不知晓。”
蒋晴略有些失望，想了想又问：“瑞妈打发你来的时候，是个什么神情？”
春红努力想了想：“瑞妈脸色，似乎不怎么好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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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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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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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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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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