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张知府愣了一愣,旋即起身呵呵一笑,道,“方便方便,当然方便。”
他能说不方便么…….
张知府做了个请的姿势,“夫人您请。”
夏锦年一笑,转眸看了苏清让一眼,两人眼神一碰,甚是默契的一笑。旋即,她悠悠起身,朝堂中走去。
站在一旁的李老爷没想到眼下她会出来插手,脸色微微沉了沉,但很快又恢复如初,轻哼了一声,余光瞥向她,模样很是不屑。
夏锦年悠悠地走近跪在一边的丫鬟,开口问道:“你是如何得知你们家少爷遇害的?”
碧月闻声抬眸,在见到提问的人正是那日在府里见到的女子时,面色顿时一变,又猛然垂头。
好半响,她才将余光瞥向前方,复又低垂着头说道:“那晚本想给少爷送些夜宵,后来奴婢听到喊声便急忙赶过去,到了房间见到少爷已经……已经……”
“大概是什么时辰?”
“戌时一刻。”碧月想也未想的答道。
“你确定?”夏锦年反问。
“确定。”
“好。”夏锦年挑了挑眉,又再次问道,“当时赶去的除了你可还有谁?”
“没有了。”碧月抬头回,“只有奴婢一人。”
“也就是说,你在戌时一刻,准备将夜宵送至李子安房间时,听到了房间里的喊声,然后第一时间赶过去的,是吗?”
“是,奴婢的确是听到了喊声才去的。”丫鬟一脸坚定。
“好。”夏锦年淡淡回了句,又继续问道,“那平常府里的夜宵是放在何处?”
碧月皱了皱眉,心头有些莫名的烦躁,遂不假思索的回了句,“夜宵自然是放在后厨。”
“嗯。”夏锦年点了点头,忽地转过身去抬手托着下巴,眉头紧拧,似是很疑惑不解的模样。
“可据我调查发现,后厨与李子安院子的中间还隔有两个院子。就算李子安院中的人被撤走,其他两个院子的人总不能耳朵都聋了吧,可为何偏偏在后厨的你却比院子其他人先听见声音?”
夏锦年这么问,却并未打算得到她的回答,恍然间转身,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看向碧月,“难道你是有顺风耳的功能不成?”
她的声音徒然压低,竟带了些冷冽的感觉,骇得跪在地上的碧月身子抖了一抖。
不知是害怕还是心虚,她一时间未开口反驳,半响后她才惶惶开口,“许是奴婢记错了……”
“哦?”夏锦年微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我可向你再三确认过,你都说的同样的话。”
“再者,你将李子安出事的时间都记得非常清楚,现在却说你记错了,你说,你这是瞎编乱造的呢还是在说谎呢?”
她冷眸一转,似有一道寒光射出,眼神清冽的直视眼前之人,若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我…..”碧月感到投向自己的寒光,身子抖得如筛糠般,脑子里乱的一塌糊涂,根本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夏锦年往前踏了一步,正欲再问话时,一旁的李老爷察觉出不对,忙截住。
“这位大人,您有何疑问可直接问出,何必出言恐吓下人呢?您看,老夫这位婢女都被大人吓得不敢说话了。”
他看向她,眼中的轻蔑之色尽显。
站在靠椅后的沐泽有些焦急,他侧身轻声对椅上的人说道:“主子,要不要属下……”
苏清让摇头,语气悠然:“不必,阿锦自有办法。”
他抬眸望向她,嘴边不知何时多了丝自信的轻笑。
见自家主子不急,沐泽也只好重新拾起耐心,站在一旁观看。
果不其然,夏锦年似乎并不受说话人的影响。
她抬眼朝李老爷一笑,朱唇轻启,“没想到李老爷年级看着不大,这耳力倒是退步的厉害,怎将我陈述的事实听成是恐吓了呢?知府大人,您说是吧。”
此话一出,门外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都憋不住笑出了声。
就连一向沉稳冷然的苏清让也都不禁抽了抽嘴角,抬眼看向堂上站着的那个纤细人影,嘴角勾起宠溺的笑意。
“你!”她这番话呛得李老爷住了嘴,又因那句“耳力退步”而气得面色铁青,胸口不断起伏,看来是被气得不轻。
而彼时的张知府的内心当真是苦兮兮的,方才那番话他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一个是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一个又是顶头上司的夫人,怎么说两边都不好得罪啊。
两位神仙打架,他万万不远当被殃及的池鱼。
不过幸好,那位顶头上司的夫人倒是没有继续为难他的样子,顿时松了口气。
那碧月这才缓过神来,手不由得收紧,抬眸,“奴婢没有说谎!奴婢说的都是真的!这位大人可不要冤枉了奴婢!”
“哦?”闻言,夏锦年侧过身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眼睛微眯。
“你左肩收起,说明你对于方才所说的话没有信心。而且你说话声音比方才大了几分,说明你是在心虚刻意隐瞒。”
“我我没有!”
“你看你,眼神飘忽不定,从我问你开始,右手就一直没放开过你的衣角。”
说罢,她又噜了噜嘴,“咯,现在手又不自觉得摸鼻子,又刻意避开我的注视。”
那丫鬟显然有些慌乱,双手已经不知道怎么放才好,“我”
“姑娘,你说我府里的丫鬟说谎,你总该拿出些证据吧,这平白无故的,岂不是冤枉。”李老爷铁青着脸,不怀好意地说道。
“咳……”县太爷作势咳了咳,本想替接上李老爷的话。
可眼见坐在一旁的苏清让轻飘飘的眼神瞥来,他顿时鱼刺哽喉。
张知府重咳了几声,涨成猪肝色的脸颤巍巍地道,“既然大人如此说,便自是有证据的,公堂之上李员外说话可要小心些。”
说罢,他抬眸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老爷。
李老爷默了默,双手紧了又松了又紧,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才平息了心头的火,敛了面上的情绪,道,“是,大人说的极是。”
话音未落,他又抬眼看向夏锦年,眸子闪过一丝狠戾,语气平淡,似是又咬着牙道,“还望这位大人拿出实质的证据。”
“那是自然。”夏锦年看着他,唇角露出那种微微向上的弧度。
真奇怪,李老爷觉得明明应该是对着他在笑,却让他觉得毛骨悚然,油然冒出一种自己马上就又要被面前人踹下泥潭的预感。
他摇了摇头,将这种感觉甩去,心想着她始终不过一个黄毛丫头,就算有钦差大人撑腰想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思索着,心头的预感便渐渐消失了。再度抬头时,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轻蔑和傲然。
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可他所有的神色变化都被夏锦年看在眼中。
收回视线,夏锦年嘴边不自觉地扬起,踱步到前方,“碧月说谎的点,有两个。其一,就是我方才的所说的,后厨与李子安院子之间隔了两个院子,碧月又是如何第一时间听到喊声,赶过去的?”
她顿了顿,继而又说道,“此事除了李府的人知道以外,站在衙门门口的那位顾公子也知道,对吧,顾公子。”
夏锦年侧眸看向衙门外。
衙门外的顾言之愣了一愣,随即又温润笑道:“她说的没错,我昨日也同样去了李府,确实发现后厨与后院的距离甚远,故而这位人证所说供词有误。”
夏锦年斜睨他一眼,说话滴水不漏,他这样说比明着回答她的问题更有说服力。
她转回目光,淡笑道,“其二,碧月方才说她是戌时一刻左右,是吧,李老爷,知府大人。在场的大家都听见她是这样说的吧”琇書網
门里门外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点头,张知府也轻轻点头。
李老爷默了一默,方才碧月所说确实如此。
见此,夏锦年意味深长一笑:“可仵作检查尸体时发现,死者的死亡时间却是戌时两刻。”
什么?
李老爷骇然抬眸。
不待他有开口的机会,夏锦年便抬眸示意立在身边的沐泽。
沐泽立时会意,从衣袖中拿出一本册子递到张知府面前。
“尸格薄上很详细的写了死者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夏锦年道。
尸格薄不是已经……
李老爷脸色一变,阴沉下来,双眼死死的盯着册子。
张知府接过,翻开一看,片刻,猛然抬眼不动声色的瞧向左旁立着的李老爷,面色霎时变幻莫测。
两人的眼神不动声色的一碰,又很快的分开。
“如何,我说的可有问题?”夏锦年问。
张知府回神,浑身冒汗,忙干笑道,“没,没问题。”
“那么,死者是戌时两刻死的,而碧月你却说是戌时一刻,相差的这些时间去哪儿了?”夏锦年懒懒一笑,问道。
“这……这……”碧月紧张地磕磕巴巴,却又不知说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左旁的人。
可还未待李老爷说话,夏锦年便率先开口,“再有,放在衙门的尸体根本不是已死了的李少爷,而是一具仆人的尸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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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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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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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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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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