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夏的上空一直不停歇的下着。
从六月下到七月,从初一下到十五,又从十五下到了初一。
如果天空下雨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成了每天的全部,那么这样的日子是美好还是恐怖?
白素贞水漫金山也不过是一瞬间,可是看着家门口的水一点点的增加,明知一定会漫过河堤水岸,甚至会淹没田埂房屋,那么如此的恐惧不是会更甚?
还有,有着期盼,期盼着,这雨会突然间的停歇,洪潮开始退去,然后一切变得平和?
可是,在这样的期盼和希望里,雨依旧那样无情和执着的下着,那种绝望和恐惧是不是会更甚?
还是在一次次的希望和失望里,变得麻木,麻木的等待着,等待着那些无根的雨水淹没这眼前的一切一切,还是等待着这些已然漫过了警戒线的分不清的江河湖海的水突然间的退去?
是在等待奇迹还是在被动的等待死亡?
不知道,至少云轻诺不知道。
因为他不关心。
就算这雨很大程度都和他有关。
但是,这一切会造成的后果却不是他会关心和关注的,他的眼一向的很小,小得只看得见几个人。
或者说,只有一个人——叶羽洛。
至于其他人,那不过也是沾光,沾叶羽洛的光。
西夏的雨还在下,为了五国聚会的事凉越也在如火如荼的忙着,不过,大概太子君天穹同学可能忙得更欢畅些……
站在红色为主的皇宫的高处的帝王,望着远方,任由雨水浇打着,面无表情,看不出神思和喜怒。
淌着水,穿过檐廊宫阁的白衣男子,那把素色的绢伞也不打了,微微散落的发丝淌着点点滴滴的雨水,不是太过狼狈,却是憔悴。
远远的看着那个高处的王者,白衣男子心底不经生出了一种疲乏和劳累,如今的西夏没有他之前想象中的混乱和战伐,只是却是这样的死气沉沉,没有混乱不堪,没有暴民迭起,没有流浪迁徙者,没有遍地的哀鸿……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沉寂,安静,死一般的安静和沉寂……
这个帝国带着暮色里都少有的死气。
每一寸的土地,都笼罩在这样的气氛里。
雨在下,水在漫,江在满,湖在溢,地在淹,屋在浸……
只是这一切也是需要时间的,但是这死气来的太快,快得比那雨水还要快。
雨水是先降落的,只是笼罩着这个屹立了数百年的帝国的死气来得更快,莫名的快。
九月山庄地势较高,所以降落下来的雨水,总是那样顺势的斜流而下,去往那更低的地方,汇聚,淹没……
站在湖心水榭的少年,一件水色的长袍却显出了一种哀伤,上面墨色的暗竹底色像是被泪打湿的涂鸦,悲色莫名……
雨点打落湖水,溅起偌大的水花。
“这雨真大……”少年隔着缓缓升起的琉璃水晶,幽幽的说着。
隔着那样磨砂质感的屏障,隔绝了那水榭外的雨水叫嚣,只是阻止不了那自天上而下的延绵不断的雨水。
自水榭外走来的青衫男子,隔着回旋的走道,一层层的琉璃水晶,模糊的影子倒映着优雅和温暖。
男子才跨进水榭,就那样忧色担忧的看着少年,温暖人心的声音满是急切:“你真的不打算将‘忆洛’开起来吗?”
少年转过身,望着这个俊秀隽雅的淡雅男子,眼底浮起讽刺和嘲弄。
他摩擦着雕花的木栏,细细的感觉手掌下那每一寸的痕迹,凸起和沟壑……冷漠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只是那么清淡的嘲讽着。
“把我带到这,”少年研究着那琉璃中的磨砂质感,眼里却连那大片的透明色琉璃都没有,“你便已经算到了这样的情况……或者说,事情是按着你的想法和计划发展的,那么,如今你这样又是在做什么?”琇書蛧
“突然良心发现吗?我的三哥,心怀天下苍生的三哥……”少年的眼里只有淡漠和冷然,深处是淡漠至极的嘲弄讽刺。
“不是不打算,”少年望着水榭外的地方,淡淡的说着,“而是不能……”
水榭外的雨很大,却大不过青衫男子内心的复杂。
听着一下一下狂乱砸下的雨,男子的也是那样一下一下的被砸着。
那雨不仅是砸在地上的,砸在湖面的,砸在檐角飞阁上的,更是砸在心上的。
砸在青衫男子的心上。
顺着少年的目光望去,看着那水榭外的模糊,他问着:“为什么不能?”
“因为不能,所以不能。”少年轻拍着水榭的木柱,神色冷漠而冷酷。
淡雅隽秀的面容上的温润不再,柔和之下的温和暖人的面庞也是可以这样的厉色严肃,他很真诚的说着:“重开‘忆洛’吧,你真打算把这西夏变作人间地狱?”
“人间地狱?”少年轻轻的笑着,冷漠的脸上满是漠然清冷的嘲弄,他轻轻的说着,“我有这样的能力吗?”
男子看着他,很诚恳的劝说着:“你至少可以把‘忆洛’重新开起来不是吗?这样的话,情况至少会好一些的。”男子望着水榭外模糊的世界,听着耳畔滂沱的雨声,心底百味交杂,他不过只是要阻止那个人灭世罢了,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不在乎谁得了这天下,不在意这天涯大陆是分国而治还是天下一统。
他要的不过是,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没有战乱和征伐,没有毁灭和消亡……
只是,这事实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男子只是想要阻止小五罢了,因为他知道阻止了小五在一定程度上就等于阻止了那个人。他怕那个人灭世,所以他怕小五掌权。虽然他内心清楚的知道,这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是他还是不想,也许是为了一些连他自己也说不明道不清的缘由情绪罢了。所以他来了西夏,借着九月山庄,利用了紫鸢,将小五留在了九月山庄,但是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改变……
不,是改变了,只是也许事情向着更坏的方向发展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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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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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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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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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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