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清月躺在床里倚在母亲的身上,眼睛盯着床上的帷幔,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没有少女一惯的无邪无忧的笑容。
云瑶看着这个显然有着心事的女儿,有些无奈却绝对宠溺的用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像每一个关心抚慰孩子的母亲一样,“小月儿。”她轻轻的唤她,关心慈祥。
“母妃,”君清月转了转身子,将脸对着云瑶,“母妃。”
她唤着她,柔柔的却又显得有些无助彷徨的声音让云瑶的心都提了起来,但她是母亲,怎么样也不能让孩子看出她心里的担忧和不安来,所以她柔柔的笑着,温和而慈爱的询问自己的孩子:“怎么了,我的小月儿?”
母亲那么慈爱关切的声音让君清月忍不住将所有的不快和委屈都说出来,她想要在慈爱宠溺她的母亲面前发泄出来,告诉母亲她不被信任的痛苦和难过,突然间觉得朝夕相处的人很陌生的痛苦和恐慌,爱护和宠溺她的人怀疑她的难堪和伤害……
她想说好多好多的话,什么都说出来,可是她知道她不可以,不是她不相信她的母亲,而是怕一些无意中的言语传到父皇耳中,那么到时只怕会一起更大本可以避免的风波,所以君清月把脸贴在云瑶温暖的手上孩子气的蹭蹭,只是撒娇却没有说任何关于离尘居里的事。
“人家不高兴嘛……”君清月嘟起了小嘴,拉着长长的托音,“都没有人陪我玩。”
云瑶怔了一下,然后笑了,眼里还是那么慈爱关切只是隐着一丝忧虑,女儿大了会有自己的心事了,她自然不会去点破,她愿意等到月儿自己愿意告诉她的时候,这是她对于她孩子的尊重。
她顺着她的话说:“怎么会没有人陪你玩呢?”
云瑶以手为梳通理着君清月的秀发,眼神慈爱宠溺,淡淡的笑容里是母性的光辉,她必定是很爱她的孩子的,也必定是位好母亲。
“你自小就着人疼,可爱得紧,性子又活泼,”云瑶对君清月说,“不仅与姊妹们处的好,连兄弟也是各个都疼你。这样怎么会没有人陪你玩呢?”说着还用手刮了一下她娇俏的粉嫩小鼻梁。
“才不是呢。”君清月也嘟着嘴撒起了娇,似乎也忘了心里的不快和委屈,皱着小鼻子道,“姐姐们都出了嫁,哪个不是相夫教子的,谁有空搭理我,不嫌我烦就好了。”
云瑶瞧着快要褶起来的小脸笑着摇了摇头,“你呀……”用手指头点了点君清月的额头,“就是调皮。不过也是,哪家公主肯让你去捣蛋,接你去住几日,只怕一个转身就能把府邸闹腾的鸡飞狗跳的,到时候有得公主驸马焦头烂额的。谁肯接你这小调皮鬼去……”
说着说着眼里也渗出了笑意,君清月虽然调皮任性了些却也确实是个开心果,然后笑意突然间暗了下去,“你是最小的公主,比你大的都出嫁了,我们虽然宠着你,可确实你没有个可以陪你玩陪你解闷的姊妹,难怪你要不高兴了。”只是云瑶忧心的何尝又只是这些,这个被一直捧在手心的孩子总有一天是要自己去面对这世界的,没有了那些无微不至的护翼她不敢想象,可又不忍她这么早的受伤……所以矛盾的宠爱着宠溺着……
君清月玩着自己的手指说:“其实是可以找皇兄小涯他们的,本来我们就玩得很好。”
“只要你高兴,去找他们也没什么。”云瑶瞅着女儿轻笑着。
母亲都同意了可她自己却开始叹起了气,君清月右手食指第二节的指节磨着下嘴唇,摇着头,显得不大高兴。
“可是他们都没有空的。”她翘着嘴似在抗议,“大皇兄是镇远大将军要镇守东南边疆,怎么可能抛下军务陪我玩;二皇兄嘛,人虽然在帝都也能常见,可是总觉得他有些阴厉了,不大喜欢和他在一起;三哥呀,他那个人避世得很,从来闭门谢客不与什么人来往,我也不好去打扰他的;四皇兄那个人看马比其他什么都重要,他倒是有空陪我玩,可我怕到时候不是他陪我骑马驰骋牧场,而是我陪他和他的马;漠……五皇兄为人又冷漠得紧,而且能找不找得到人还不知道;六哥呀,母妃也知道他性子静又淡泊,可我又最是好动,去找六哥难不成去陪着他下棋看书,可那些静心的活计我最是做不得的;七哥……他是太子,又得父皇重视,朝堂的事都忙不过来,总不能让他撇下公文正事陪我疯;至于八皇弟小涯嘛,他与我的年岁虽然最是相当,也最玩得来,可是他一天天的泡在天下赌场里,我总不能去那找他吧。”
她这一个个的数过去,竟真的一个也没有人是可以陪她玩的。
听了君清月的话,云瑶靠坐在床上的身子弯了下来,用下颚贴着女儿的额头,眼里温柔而宠溺,“照你这说法倒确实是没有人能陪你的。”
“本来嘛……”君清月轻声的嘟囔着。
云瑶又笑了,给君清月换了个更舒适的位置抱着,“可是,你若是真想和八皇子天涯玩的话,母妃派人传他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毕竟你们只差了一个多月,自然是最有共同语言的,兴趣也差不了太多。”
“恩。”君清月浅笑着应着,她动了动身子,把脸向着里面,似是困了要睡了。
看着女儿要安歇的摸样,云瑶便要起身离开。
可她才一动,还没起来,君清月就抓住了她,然后有些闷闷的声音从君清月贴在云瑶身上的嘴里发出:“母妃,什么是自由?”
云瑶的身子顿了下,她显然不明白她这个天真无忧的女儿怎么会问这么复杂而又有些感伤的问题,但她知道她的小女儿一定是遇到了什么。
所以,她又坐了回去,将君清月安置了个更舒适的位置,但却没有强迫她将脸孔对着她,云瑶温暖的手轻抚着孩子的背:“怎么想起问这些呢?”她的声音温和慈爱,可以缓解任何的苦难和伤口。
“是不是只要出生皇室就是一道枷锁,看不见的,却定是搁在与之交往的人之间的。”没有回答,君清月只是又低低的像是喃呢般的诉说着。琇書網
没有正面的回答,但从君清月接下来的话语里云瑶便知道她的女儿心里的不快以及痛苦,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个本该天真快乐的少女排斥出生于皇室,觉得这是一道枷锁,与人交际的看不见的鸿沟,但这些是不该是无忧的她知道明白的。
“怎么会呢,”云瑶抚摸着她的秀发,温暖的笑着,“月儿是身份尊贵的公主,有更多的人喜欢才是真的。”
沉默了一会,君清月扬起了白皙的小脸很认真的问道:“是吗?”
“是的。”云瑶点着头给予肯定的回答。
君清月仰着头想了一会,似是同意般的点了点头,然后转了个身子带着困意的说:“困了,月儿要睡觉。”
云瑶看着孩子气的君清月温暖慈爱的笑着,又揉了揉她额前的发,将她从身上挪下来,给她安置了个舒适的位置,替她合了合被角,然后缓缓的退了出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云瑶望了一眼床上的君清月,淡淡的笑了一下,笑意温暖慈爱,然后合上了门出去了。
“吱呀”的关门声响起。
君清月转回身看着门合起来,没有睡意也没有表情。
然后,坐了起来,抱着膝盖,靠着床背,盯着脚面发呆。
门外,云瑶又看了一眼,站了一会,然后轻叹着。她知道女儿心里有委屈和不痛快,可是她的小月儿却不愿和她说,她知道女儿不愿让她知道她的小开心果不开心,怕她难过,可是小月儿什么也不愿意和她说,她只会更担心和自责,可是她却不会去逼小月儿把事情告诉她,因为倾诉与不倾诉都是小月儿自己的权利,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开心快乐。
这座皇宫吞噬掉的东西已实在太多了,如今她只是想守着自己的女儿,不想让她受到伤害,想着云瑶开始收回目光,然后转身打算离开。
然后,她的神情开始变了,温暖慈爱没有了,脸上的笑意还在,但很淡淡得差不多看不出来,神情也没有亲切的感觉,很疏离很遥远,因为云瑶看见了站在黑暗里的君天穹。
月光斜斜的洒下,把阴暗里君天穹瘦长的身影拉的更长。
月光很淡,所以很暗,似乎遮住了君天穹脸上的稚幼,一并将他清雅温和的笑容也湮没了。
“云德妃娘娘真是为好母亲。”他没有看她,只是望着没有灯光的屋子说。
声音很平淡,没有讽刺也没有赞叹,只是最平淡简单的诉述,讲述着客观的事实。
可是,正因为这样,所以君天穹在黑暗里的身子才会有着看不出来的颤抖,他也是她的孩子,可是他却永远无法得到这样无微不至的呵护宠爱。
云瑶似也笑了一下,她看着他声音平静淡然:“现在虽然不是太晚,但也该安寝了,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惜瑶宫的皎月阁出现?”
可只有云瑶自己才知道,那被扯起的嘴角的弧度有多苦,这个一样是她的孩子,可她却做不到给他一份很平凡的母爱,并不是孩子有什么过错,只是她无法去面对,所以才这么冷淡的待着这个孩子,带给这个孩子有多大的伤害她知道却不敢想……
平淡的话语里有着质问,但君天穹却好像什么也感觉不到,因为他早已习惯了和母妃这样的说话方式,他轻轻的笑了一下,缓缓想行礼,优雅而淡然,“儿臣是来给娘娘请安的。”
顿了下,他看着云瑶说:“不过是晨昏定省,娘娘不必想太多。”
其实君天穹知道,母妃会这样待他他是不应该责怪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要说些伤人的话语。这又补充的话语虽然很淡,但却最是伤人,特别是对于一个关心着孩子的母亲来说。可是话已然说了出去,便再也收不回来了。他沉默着,他知道母妃不愿意见到他,不是不爱他,而是母妃实在是跨不过心中的坎,无法面对他。母亲一直都觉得自己插入了帝后之间的爱情,造成了长德皇后叶羽洛的不幸,觉得对不起她,很愧疚,希望可以在君天漠的身上补偿,可是他却又成了太子占了本应属于君天漠的位置,属于皇后嫡子的荣耀,更是惭愧自责,可又无法,所以只有眼不见为净的不见他好来缓解自己心里的痛与愧。
但其实,谁也都明白这样,并不能减轻任何的伤痛愧疚,但却可以不让它加深,但这对于云瑶来说已经做够了。
云瑶看着这个面色淡然的孩子,只觉得心在抽搐,她在做什么,无论如何她都不可以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的。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每见一次这个孩子,愧疚和自责变加深一次,伤痛更甚,不见却又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只有这样了,可这样每一次她的罪恶又何尝不再增加。她矛盾,更无从诉说。
云瑶轻轻的笑了下,望着远方的黑暗说:“来过了,殿下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一句平淡的逐客之话,让君天穹全身的血液有一瞬间的凝固,他的母亲便如此的不待见他,他是可以理解母亲这样待他的原因但他却永远无法释然。他确实本是来请安的,但到了云瑶殿没见到人,便知道母妃在清月这,所以来了,他从来都知道母亲对于小妹的好的宠溺,所以他站在暗处偷窥,因为这样会让他觉得母亲也是这样慈爱温和的待他的而不是那么冷淡,可是他正面站在母妃面前的时候,他却更体会那种发差产生的绝望痛苦。
他清浅的笑了下,再次行礼,动作优雅无可挑剔,然后君天穹没有留恋的转身,离开。
他走的缓慢优雅,可云瑶忍不住的咬紧了嘴唇,眼里带着一种沉痛,那个她的孩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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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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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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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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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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