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大双眼,竭力的想要拨清眼前的浓雾,看清即将去向的归路。
小厮牵过马来,他随手接过,狠狠的攥紧,还是觉得空虚空荡的厉害。他回头望一眼巨大如怪物的王府,恨不能力有千钧,抬手间就把整个王府给端个底掉。
光鲜精致奢华的外表之下,不知道藏着多少阴霾和肮脏,不知道还有多少像钟蔻一样的女子,迫于元天昊的威而不敢吭声,还要强颜欢笑的为他作伥。
等到有一天,他总会有这个能力,将这王府掀翻,让那肮脏的丑陋大白于光天化日之下,让那无数的冤魂得见天日,让那些无数身世可怜的弱女子们得以自由。
陈青楚提缰上马。
可不知是喝的酒太多,还是心情太激荡,脚下踉跄,竟然一脚踩空,几乎摔了个狗啃泥。这还不算,那马受他的惊吓,往旁就退,踢踏之间,差一点将他踩成肉饼。
幸亏陈青楚自知不好,迅速的扔了缰绳,就地打了个滚,才躲过这场无妄之灾。
小厮吓的魂飞魄散,忙抢上来道:“小人该死,让爷受了惊吓……”
陈青楚羞愤难当,一把推开他,喝道:“滚。”
小厮被推到一边,不敢还嘴,还是急步上前,蹲下身子,以手触地,将背弯成最平的肉垫,好让陈青楚能踩着他上马。琇書網
陈青楚这回倒没踢开他,纵上了马背,执紧缰绳,喝令一声:“进宫——”打马就奔了出去。
元天昊面对着残羹冷炙,悠哉游哉的喝着茶。有侍女依次上前回禀:“陈大人进宫了——”
“钟姑娘已经睡下了——”
元天昊扯动唇角,笑了下:“她倒自在——”说完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便起身就走。侍女们不知道他是喜是怒,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只安分守己的慌忙跟上。
走了一段路,元天昊忽的回头喝斥道:“都退下吧。”
侍女们不敢再跟,垂头敛目,直到他走远,这才各回各屋。
元天昊一直到了钟蔻的豆蔻居。
果然院子里已经没有了灯火,黑漆漆一片。他也没打算惊动人,纵身跃起,几个起落,就到了钟蔻的窗下。
屋里静的很,连钟蔻的呼息都很轻。
元天昊伸手轻推窗子,四下望了望,闪身钻了进去。他直摸到床前,唰一下撩开床帐。透着星月的光芒,他能看清床榻上空无一人。
短暂的愣怔功夫,他就听见了身后细微的风声。元天昊一闪身,躲过钟蔻的袭击,一伸手就揽住了她的腰,笑道:“不是已经睡了么?怎么还这么警醒?”
钟蔻受制于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况且他已经出声,她再想假装不知道是他也不能了,只得道:“口渴。”
她微微挣了挣,解释道:“我去点上烛火。”
元天昊不依不舍的松开她,大喇喇的坐到床榻上,看着屋内灯火亮起来,只着一袭白衣却已经风情万种的钟蔻站在身前。
他一招手,道:“坐过来。”
钟蔻往前挪了两小步,终于还是站住。迎着元天昊不满的眼神,轻轻的摇了摇头。
元天昊笑问:“怎么,今晚吓着你了?”
钟蔻摇头。元天昊的笑容一沉,那张俊逸的脸上变显现出了王爷的威严,他一把握住了钟蔻的手腕,扯着她坐到他的膝上,道:“钟蔻,别跟我玩欲语还休的把戏,本王没这功夫,也没这耐心,我只问你一次。你愿意答就答,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钟蔻背对着元天昊,可他那种打从心底里发散出来的戾气,让她觉得心凉。尽管他身上的温热透过她薄薄的衣衫传递到了她的身上,甚至他说话时的热汽不断的骚扰着她的耳根,可她还是觉得冷。
钟蔻深深垂下头。
露出一段修长白晰的颈子。如同上好的羊脂玉,散发着暖玉的光泽。
钟蔻受了惊吓一般抬头,坐的笔直,垂了眸子轻道:“我,的确很怕。不只是怕死,更怕的是……”
也许是夜晚的缘故,也许是真的受到了惊吓的缘故,钟蔻比任何时候都有温度,都更柔软,甚至她这种小巧的作态,都让她比平时更有女人味。
她红唇轻启,声线清晰,音质清脆,不慢不慢,就如同材质上乘的古琴发出的悠扬的乐音:“我更怕的是,被王爷遗弃。从很多很多年前,开始,我……”
“我……”她又重复了一次,还是没能顺利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元天昊被蛊惑了。
他竟然有些雀跃的去猜测钟蔻想要说的是什么。
真是疯了。他恨恨的想,这都是女人们爱玩的把戏,他何曾当过真?
可他还是如常那般淡然的,透着优雅的不耐烦,嗤笑道:“你什么?”
钟蔻闭上眼,朝着元天昊一丝线靠近,笨拙的她亲了亲元天昊的眉眼。甚至不叫亲,只是若有似无的挨了那么一下,她就像个受惊的小兔子,匆忙的后撤。明明没有更大的距离让她离开他,可她还是一脸的绝然,这绝然,终于逼了了她的心里话:“我,我想,我喜欢王爷。”
元天昊呵笑了一声,道:“你喜欢我?还是钟蔻喜欢王爷?”
他问的很平淡。似乎这样的话,他已经听了无数次,听的都有些麻木和厌烦了。可只有元天昊自己知道,他多么庆幸钟蔻离他有那么一段距离。
连他自己,都能感受到胸腔里那颗不安分的心在空空的跳动。他当然不会承认,这么多年,不知道有过多少女人,可还是头一次听一个女子主动的说:我喜欢你。
他有着傲人的容颜和无与伦比的身份,想要得到女人们的爱慕和喜欢易如反掌。但明明越容易的事,似乎越是不容易得到。很多女人或是羞于表达,或者是太过敬畏,从而不敢表达。
那么钟蔻呢?
钟蔻睁着大眼,似乎有那么一瞬的茫然。可是那茫然越发衬得她眼睛又黑又亮,更显得那眼眸里小小的倒影是那样的清晰。
元天昊恨不得伸出一只手把那小人捧出来,再仔细的打量打量,到底是不是他自己。
钟蔻蓦的嫣然一笑,有些轻快的道:“我喜欢你,不是钟蔻喜欢王爷。”
我喜欢你。多么直白粗俗无聊的表达啊。可是越直白越无聊,对于男人和女人来说越有效。
元天昊看着笑的眉眼弯弯,如同一块透明水晶,没有一点心机的钟蔻,脑子里怦然一声响,炸开了璀璨绚烂的烟花。
钟蔻已经回过神,她把头埋进被子里,声不可闻的道:“王爷,你今晚,会留下来吗?”
元天昊嘲弄的道:“这算不算邀请?”
钟蔻就更说不出话来,把整个脸都用被子蒙住,闷闷的回了一句:“不,不是邀请,是逐客令。”
元天昊不喜欢钟蔻总是八风不动,心如止水的模样,更不喜欢明明艳若桃李,却总是冷清若霜的姿态。
他喜欢看她热情似火、柔情如水,明媚的千姿百态。
元天昊扯下了床帐,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异样心动的感觉。既有,他便要尝试一回。在他的意念里,人生总是要多体验不同的感觉,而他一向遵从内心,从不委屈亏待自己。
钟蔻则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掩去了让她疲惫之极的笑脸,也掩去了她内心深处极度的恐惧。心在怦怦跳着,余韵未歇,和着元天昊的心跳,韵律相同,却是截然相反的心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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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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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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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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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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