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深夜,妈妈带着我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赶回家里时,正好撞见爸爸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躺在被窝里。
爸爸压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大叫。妈妈气得把手里的东西往他们身上砸,有什么砸什么。后来三个人扭打在一起,混乱中妈妈的脸被那女人抓烂了。妈妈曾经是个美人儿,现在脸上却多了道疤,她再也没摘下口罩。
他们办了离婚手续,火急火燎打了场官司,法院把我判给了妈妈。
妈妈收拾了自己所剩无几的财务,扯着我回了婆家。
婆婆和舅舅一家住一起。我们带着屈指可数的家当刚来的时候,外面风雪可真大,我头上落了稀稀疏疏的雪粒,刚走到门口特意站在门外拾掇清了。妈妈说舅妈不喜欢我们身上的雪。
可是我们干干净净走进去,舅妈瞅我们一眼,脸色极差。
外婆看见我们,直搂着妈妈,什么也没说。妈妈一下子红了眼睛扑在外婆怀里哭。
婆婆跟妈妈走进房间里,我呆站在一边往手里哈气。饭做好了,锅里的香气直往我鼻子里钻。
舅母招呼姐姐和舅舅吃饭。她取碗时瞟了我一眼说:“你身上脏兮兮的,不准上餐桌。”
我摸了摸脸,把大衣脱下翻来覆去检查了好久。表姐嗤笑一声,用筷子夹起一块肉往地上一甩。
“小东西真可怜,快捡起来吃吧。”
“妈妈说掉在地上的东西不能吃。”
我感到很奇怪,表姐大我五岁,我都知道的道理她不知道吗?
她笑嘻嘻地说:“人不能吃但是狗能吃啊!”
我想顶嘴,这时候外婆和妈妈相继走出房间。外婆看见地上的肉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表姐说:“我好心好意让她夹肉,谁知道她自己手滑,肉掉地上了。”
“我……”
“行了乔疏,过来吃饭。”
那天深夜妈妈坐在沙发上,盯着爸爸的照片哭了很久。
我知道从此以后我不再有爸爸的疼爱,但我有妈妈就够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妈妈从沙发上坐起来收拾着东西。我喊她,她没理我。她提着包走到门口对我说:“乔疏,我要去找你爸爸了,再见。”
我愣愣地看着她走。我想要妈妈,但我更想要爸爸妈妈一起疼我。m.xiumb.com
那时候的我不知道,这一等就是四年。这四年里,舅舅像个木头人,从未跟我说过一句话,早出晚归,只知道点头和摇头。
舅妈说我是吃白饭的赔钱货,经常命令我洗衣拖地刷厕所。我每天只能吃半碗饭,余下的时间都在啃馒头。
表姐是个怪人,她男友来见她的时候她会乐得给我一两颗糖,可她和男友吵架的时候她会打我出气,就好像我是她男友一样。
每当她冲我举起扫帚舅妈都会坐在一边磕着瓜子说:“别打狠了,那可是你妹妹。”然后表姐会打得更凶,洗澡时掀开破烂的衣服都是青一道紫一道的痕。
外婆是这个家里待我最好的人,可她身子垮下去了,有时会一两天都瘫在床上没法走路。家里没钱给她看病,也没人照顾她,舅舅呆呆的像个傻子,舅妈总是哭穷,而姐姐只关心淘宝网的热卖商品。
我给外婆喂粥时,她眼里的两泡热泪总是叫我难受。
尽管这个家给我很大压力,我还是愿意留在这里等妈妈。
隔壁邻居是个小哥哥,叫林莫君,只比我大两岁,却和我玩得很好。他和我肩并肩上学,跟我讲好多故事,还经常请我吃他自己做的小蛋糕。
我以为只要有他和外婆在,我就能耐心等到妈妈回来。直到我十六岁的某一天,我和刚认识的同学坐在一起吃粉被林莫君撞见。
我们吃得正开心,他突然走过来抓起我面前那碗粉往她脸上泼去。那女孩被烫得整张脸都红了,疯狂大哭起来。我看着林莫君脸上吓人的恨意,恐惧极了。
那个阳光一样温暖的哥哥,我从没想过他会这样做。
他拉着我飞跑出粉店。送我回家时他说:“不要和别人在一起玩,你有我一个就够了。接近你的人,我都很讨厌。你只是我的,只是我的……”
他的话让我瑟瑟发抖。我飞奔回家,开了家门却见到舅母气得发绿的脸。
她狠狠掼了我两个巴掌,揪着我的耳朵骂:“小骚蹄子有胆子了,还敢泼人家女同学!没爹没妈的兔崽子,看老娘不敲碎你的头!”
我怯生生说:“她不是我泼的,我有爸妈的。”
她一脚瞪向我的胸口,我被踢翻在地,痛得动弹不得,捂着脸不敢看她。
表姐伸个懒腰从房里钻出来,“妈,你瞎吵嚷什么,吵到我睡觉了!”
舅妈又指着表姐开骂,“你一整天正事不做就知道瞎谈个什么男人,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小贱人,你以为男人有好东西啊?”
“疯婆娘,懒得理你!”表姐啐了一口。舅妈扬起巴掌要接着扇我,外婆摇摇晃晃走过来拦在我面前。
我惶恐极了,以为外婆就是我的救星。没想到舅妈气疯了,一把推开外婆。外婆的头撞在桌上,晕倒了。
舅妈和我慌了,赶忙把她送去医院。医生说她因为撞击陷入昏迷,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回去之后,舅妈用塑料板凳把我毒打了一顿。
深夜里我疼得无法入睡辗转反侧时,表姐把我拽进她房间。
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纸条塞给我。
“这是你妈现在的联系电话,我从奶奶衣柜里捣出来的。”
“我妈?”我感到喜出望外。
“应该是的,你也知道奶奶病重这么长时间了,她也没个手机,估计也没法联系你妈。”
“那我该怎么办?”
“用我的,你赶紧联系你妈离开这里。”她很自然地把手机扔给我。
“你很想我走吗?”
“我想报复我妈,”她冷笑一声说,“谁让那个疯婆子打搅我,我就让她等着瞧,把你赶走了以后就只能是她做家务了。”
本以为她是为我好,原来是赌气。但我依旧惊喜又忐忑,没有什么比再见到妈妈更让我欢喜。
妈妈的声音比以前低沉沙哑太多。我握着手机压低了声音喊她,她好久没讲话。
我真怕她不理我,就像舅妈说的那样,不要我了。我求她带我走,这个地方我再也不想待。
她告诉我她的地址,让我自己打车过去,然后就挂掉了电话。可我哪来的钱去见她呢。表姐是个视钱如命的人,她一分都不肯借我,更不用说厌恶我的舅妈和木头一样的舅舅。
万般无奈下,我换上最干净的衣服溜出家门去找林莫君借钱,他二话不说砸碎了最喜欢的存钱罐给了我厚厚的一大叠毛票和小山一样的硬币。
我知道他对我好,但我没告诉他我要走,我想等将来我学会了赚钱一定回来还他。
我摸着黑走向到马路边唯一一盏昏黄的灯下等车。我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才到妈妈家外。那儿的房子好大好漂亮,真不敢相信妈妈这么有钱了,能带我住大房子。
铁栅栏里面有我妈妈,可我不知道怎么进去。我望着漂亮房子发呆,直到听见有个人在我背后冷冷地说:“这里不准乞讨。”
那是我见过最帅气的男孩子,但他看我的眼里满是嫌弃。
“再说一次,这里是我家。我说不准乞讨,赶紧走。”
原来我看起来那么像要饭的。
“我是来找我妈的。”
“这里没有你妈,除非……”他挑了挑好看的眉,“刘锦是你妈?”
我拼命点着头。
他嗤笑一声,“刘锦,还不出来见见你要饭的女儿?”
我回头看见铁栅栏里站着个人,那是我整整两年心心念念的母亲。她变漂亮了,脸上的疤痕没了,我想扑过去抱住她,像两年前一样,可她冷漠地走出来低声说:“你这个拖油瓶……”
我乞怜地望着她,很轻很轻地喊她。她嫌恶地瞥我一眼,拽着我的衣领将我往房子里拖。房子里的沙发上坐着个高高大大的中年男人,他看见我时,两条粗眉都拧在一起。
男人发问了,“她是……”
“寄竹,她是我的女儿,你让她留下吧。”
那个男孩在我们身后冷冷地嘲讽,“刘锦,你把我家当成慈善机构了?”
妈妈松开了我,哭的梨花带雨。“寄竹,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现在就把她赶走……”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个女人真是我的母亲,为什么时隔两年她已如此陌生?她不是去找爸爸了吗?可眼前这个男人是谁?
原来舅母说的是真的,爸妈早就有了新生活,抛弃了我。
“算了,总不过多一张吃饭的嘴罢了。”那男人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紧盯着我的双眼说:“你挺像她的。”
我迷茫地望着他,“什么?”
妈妈突然用胳膊肘顶了顶我,对我说:“乔疏,快叫爸爸。”
“爸爸。”
“我叫云寄竹,那是我儿子云泽。你以后就叫云寄雪。”
妈妈听了这个名字,一把推开我,惊惧地看着云寄竹说:“你疯了吗!为什么总是念叨一个死人的名字?”
“你才疯了。”云寄竹和妈妈吵嚷着进了房间。
我打量着云泽,而他冷哼一声走上楼。
十四岁那年,我不再是乔疏,我有个新名字,还有了个新爸爸和新哥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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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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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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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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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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