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怀疑陆放顶的话,我们四个人,就是他给撮合到一块去的,有些事情,我们不清楚,他肯定清楚。
“塔儿湖那个地方,你一定得小心点。”陆放顶在电话那边停了一下,语气好像一下子有点黯然:“我走不动了,没办法再去塔儿湖。”
“你的队伍上次去塔儿湖,去了就回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发现。”
“就因为没有什么发现,才叫你小心一点。你带的人不行,你去找小毛。”
“去找小毛?”我觉得,陆放顶可能真的有种交代后事的感觉,他是小毛的老板,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估计他也不会轻易就承认。
“他是个靠得住的人,你去找他,让他带你去塔儿湖。”陆放顶又在电话那边停了一下,慢慢说道:“你顺便……顺便告诉他一声……陆放顶,还是二十年前的那个陆放顶……你一定把这句话带到……”
“你怎么不亲口告诉他……”
我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电话突然断了,不知道是陆放顶那边的信号不好,还是电话没电了,等我再打过去,电话就是关机状态。
我考虑了很长时间,还是决定去找小毛一趟。因为跟陆放顶打完这个电话之后,我身上好像就压了一座山,现在不仅仅是关系到我个人的安危,还有老王他们三个人。几番出生入死,我无形中已经把他们当成了心里很重要的人,我不想失去他们,失去的感受,让人承受不了。
我让老王还有张莫莫继续做准备工作,然后自己去找小毛。我上次和小毛联系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在一个小县城,但是我不知道具体的地址,等到了县城以后,临时又给小毛打了电话。
对于我的到来,小毛有些意外,不过看得出,他很高兴。他把我带到他的住处,是个不太大的房子,装修的很普通。小毛可能真的准备要开个小饭馆了,我看见屋子里摆着一摞一摞的盘盘碗碗。
小毛炒了几个菜,请我喝酒。他的厨艺真不错,如果开个苍蝇馆子,我相信生意会很好。
喝酒的时候,我发现小毛左手的两根手指一直都是弯着的,好像伸不直。我问他,他有意把左手藏了藏,说没什么。
可我知道,这是他上次去胡杨河的时候受的伤,或许耽误了救治,两根手指永远都伸不直了。
一想到这儿,我突然有些心酸,我一直不太愿意再拖累小毛,这次出于无奈,加上陆放顶又这么说了,我才跑来找小毛。但一看到他的手指,嘴边的话就好像说不出口,全都咽了回去。
“来,干一个。”小毛举起杯子,跟我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这杯酒下肚,他夹了口菜,一边吃,一边说道:“我现在是闲下来了,你比我忙,既然来找我,不可能是吹牛聊天的,有什么事,和我说。”
“没事,就是想跟你喝点酒,吹吹牛。”
“咱们说话,不用藏着掖着,要是有话不说,那就不够朋友了。”小毛实诚,但一点不傻,他知道我有事。
“那个……”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塔儿湖的事情说出来:“就是,顶爷让我给你带句话。”
“顶爷!他让你带什么话?”
“他让我告诉你,陆放顶,还是二十年前的那个陆放顶……”
小毛听完之后,没有说什么,但是倒酒夹菜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微微的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等再抬起头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眼睛湿了,可神情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事情很明显,当初在塔儿湖的时候,小毛看到了那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直到现在,他都没能分辨出来,那个活着从水里爬上来的陆放顶,到底是不是真的陆放顶。
他一直在怀疑这件事,而陆放顶呢,必然也知道,小毛在怀疑。可陆放顶不知处于何种考虑,始终没有把这层话说透。宁可小毛带着猜疑的心情,又跟着他东奔西走了几年。
或许,陆放顶有难言的苦衷,不想让小毛知道太多。但陆放顶托我带给小毛的这句话,毫无疑问的说明,陆放顶,是真的陆放顶。
小毛心里憋了几年的那个谜团,如今算是解开了,他很激动,也很高兴。因为他终于知道,现在的陆放顶,依然是二十年前给他钱,给他帮助,让他找到自我价值的那个顶爷。同时,这也会让小毛感觉,这几年来他替陆放顶做事,都没有白做。
小毛的喜悦溢于言表,砰砰又跟我干了两杯。两杯酒下肚之后,他擦了擦嘴角,拿着筷子一边吃菜一边说:“顶爷不会平白无故的让你带话,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那个……”
“真的,不用吞吞吐吐。”小毛放下筷子,替我倒上酒,说:“我为什么要脱离顶爷,你是知道的,如果当时不是我吃不准,我肯定不会离开他,现在有他老人家一句话,我知足了,有什么事情,直说。”
“塔儿湖。”我觉得要是再对小毛支支吾吾,就有点不合适了,所以直接把这次去塔儿湖的计划和小毛说了一遍。
“喝完酒,我收拾收拾。”小毛听完之后,根本没有一句废话,干脆利落就答应下来。
对小毛这样的人,是用不着客气,也用不着说那些感谢的话。我只能郑重其事的敬他一杯酒。
小毛本来是挺高兴的,可是喝完这杯酒,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突然变得很黯然。ωωω.χΙυΜЬ.Cǒm
“顶爷是不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可能是有点不顺吧。”我也没有隐瞒他,把陆放顶的情况,还有大通那边的情况都跟小毛讲了讲。
小毛没再说什么,一杯一杯的喝酒。等到我们吃完饭,都喝的有点高了,也不敢开车回去,在这边住了一晚,第二天,我带着小毛返回华阳。
回去的路上,我跟小毛聊天,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那个苏世仁的身上。我问小毛,以前有没有听说过,陆放顶背后还有个老板。
“老板有没有,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我知道顶爷不是一个人在做事的。”
小毛说了一些事情,其中一部分,竟然跟那个七爷说的差不多。古行的人都知道,陆放顶靠一枚天珠起家,但是,那枚天珠不是陆放顶的东西,是别人给他,由他出面卖掉,再拿着这笔钱开始起家。
其实,这些人所周知的事儿,里面本身就带着不合常理的地方。那时候陆放顶和赵三元的争斗,本来没有必要,陆放顶在华阳,赵三元在新城,当时古行刚刚开始复苏,市场什么的规模很小,两个人在本地的地盘都没占完,犯不上大动干戈。可是赵三元偏偏就把手伸到华阳来,跟陆放顶过不去。
事情过去很多年了,一些真相已经淹没在了时间中。陆放顶和赵三元斗的特别厉害,那种斗法,根本就不是为了抢生意占地盘,更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而且,陆放顶当年除了和赵三元斗,他还有一个很大的买卖要做。但没人知道他的大买卖是什么。小毛只知道,那个时候,陆放顶这边的势力,也不像外人说的那么单薄,只不过,他的一大部分力量,都去做那笔大生意了,只留下了一小部分跟赵三元对抗。
可以说,陆放顶的精力,大半都在那笔生意上,这就说明,那笔生意,远比跟赵三元抢地盘重要的多。也就是因为这个消耗人力和财力的生意,让陆放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落在下风,不得不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吸纳成员,和赵三元抗衡。大通后来人员成分复杂的起因,也正是如此。
小毛说的这些事,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因为没说明陆放顶做的大生意究竟是什么生意,但是,这些事情如同一根线,把之前那些零碎的线索,串联到了一起。
我敢肯定,陆放顶的大生意,绝对是失败了。但他还是不甘心,不放弃。他可能感觉自己命不会太长,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把没做完的事情做完,所以,他就要挑选一个合适的人,继续做他没做完的事。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百分之九十是挑上我了,把我当成了完成他夙愿的人选。只有这样推测,才能解释陆放顶为什么会把大通突然就交给我。
我相信我的判断是正确的,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如果单单把我卷到这个大事件里,也就算了,把老王他们也卷进来,有这个必要吗?说句难听话,老王他们三个除了拖后腿,几乎就没有别的用处了。
还有,陆放顶如果真的选中我,让我来继承他的遗志,那么他直接开口告诉我来龙去脉,那样不是更好?可以让我更加迅速的掌握信息,加快事情的进程。但他偏偏不这样做,宁愿让我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去寻找线索,也对这个大事件的隐情绝口不提。
我一边开车,一边仔细的回忆着和陆放顶接触的种种细节。我突然就有种感觉,我感觉陆放顶不告诉我那些隐情,并非他不想说,他很可能是不敢说。
他不敢说,那么,他到底是在怕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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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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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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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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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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