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第一次出庭辩护，所有人都认为他这样的天才，一定能大获全胜。而且，委托他的是被害人，现有的证据都站在他们这一方。
可他还是输了。
尽管判决书上显示他胜诉，但陆远谌知道，他本可以为他的委托人争取到更大的权益。
他输给了自己。
站在法庭上与人对决时，面对对方律师的口若悬河，陆远谌张口结舌，心中万般想法，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的思维逻辑很清晰，只是临场应对能力有些差。”郑秋和说。
由于他的第一次出庭不在N市，而是他读博的B市，因此诸如孙建辉这些朋友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对于他突然回到D大任教，他们一个个都十分惊奇，却问不出原因。
只有陆远谌自己知道，他是在郑医生的建议下，试图通过当老师来改善自己怯场的现象。
学生不会像对方律师一样针锋相对，他可以将深思熟虑的所有知识与问题，一一讲解给他们听，而不会被反驳得哑口无言。
这种效果的确不错，从第一次走上讲台到现在，陆远谌已经克服了焦虑的心理，可以镇定自若地上课，甚至因为讲课风趣而吸引了不少其他系的学生来旁听。他还可以去各大高校做讲座，面对同学们一个又一个稀奇古怪的提问，面色不改地回答。
“你现在的状态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可以考虑继续当律师。”
两年前，郑秋和医生这么告诉他。
但陆远谌拒绝了。
“现在这样挺好的。”
他觉得自己爱上了当老师，将自己的所学倾其所有地传授给学生们，看着他们成长，日后在各个领域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是一件挺幸福的事。
而且，因为回到D大任教，他认识了乔嘉言。
那个漂亮、活泼又有趣的女孩子。
在听说她以笔试面试双第一考进公证处时，陆远谌心里十分感慨。
这位小师妹，比自己厉害多了。
笔试考的是她的基本功是否扎实，而面试，则考验她的临场应变能力。
自己和她相比，实在是差得远。
“郑医生，我大概是对一个女孩子有些好感，但我不确定。”陆远谌一边摸着陆小烦柔软的毛，一边说。
郑秋和没料到他会对自己说这话，在接到陆远谌的电话时，她本以为对方怯场的毛病又出现了反复，尽管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何以见得？”
陆远谌将自己近段时间以来和乔嘉言相处的情况细细地同郑秋和说了，包括孙建辉等人的起哄，以及今晚自己的异常。
郑医生听完他的叙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这种情况，的确不太好分辨。朋友的起哄很有可能会影响你自身的判断，你不妨和对方再多相处看看。”
“我也有这个打算。”陆远谌唇角微扬，“和她相处还是挺开心的。”
听见他话语里不自觉带着的笑意，郑秋和在心中感叹，若她所料不错，陆远谌大概是真的对那个女孩子起了心思。
但她现在不敢完全断定。
感情的事，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解其中滋味。即便她是心理医生，也不敢轻易替陆远谌做出判断。
挂了电话后，陆远谌抱着陆小烦在书房里坐了很久。
小白猫难得地在他怀里一直安静地窝着，粉嫩嫩的小爪子搭在他的衣服上，整只猫都懒洋洋的。
陆远谌轻轻揉了揉它的毛，听见它闭着眼睛打了个小呼噜，忍俊不禁。
手机就搁在书桌上，他想了想，打开相机的自拍模式，对着自己和怀里的猫拍了一张。
Mr.陆：如果天天都这么乖就好了。
乔嘉言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忽然刷到这条朋友圈后，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师兄是不是故意的！
她今天晚上没去他家，没能撸到猫，他还放自己和猫的合影，这不是馋她吗？！
他难道不知道，她现在更后悔没上楼了吗？
虽然大晚上的去一个成年男人家里是不太好，可是，他家里有猫啊！
还是特别萌的那种！
一半秋山：好萌，好想摸一下[可怜]
Mr.陆回复一半秋山：下次让你抱抱。
乔嘉言看到这条回复时，惊得手机从掌心滑了下去，沿着床缝吧唧一声掉到了下面的桌子上。
正酝酿睡意的苏晓晓听见动静，躺在床上问：“言言，你看什么这么激动呢？”
“没什么，谁玩手机没被砸过啊。”乔嘉言从床上爬下来，开了台灯，将自己的手机捡回来。
苏晓晓又道：“可谁也没像你这样弄出这么大动静啊。”
“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她半趴在床上，揶揄。
乔嘉言白了她一眼：“还不睡觉，明天不上班了啊？”
听见“上班”俩字，苏晓晓顿时哀嚎一声，又委委屈屈地躺回去酝酿睡意了。
乔嘉言摸黑爬回床上后，又盯着陆远谌的那条回复看了好一会儿。
下次……
下次是什么时候呢？
陆师兄的意思，是还会再邀请自己去他家逗猫吗？
还是说，他会将猫带到学校来让她抱着玩儿？
应该不会是第二种可能吧，哪有人带着宠物上班的。
那就……只有第一种可能了？
乔嘉言觉得自己的脸颊又微微地发烫起来。
她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陆远谌对自己，应该还没那种心思吧？
这一夜，乔嘉言辗转反侧了许久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被苏晓晓起床的动静吵醒时，她的意识还有些不清醒。
“才六点半，你就起来了？”她迷迷糊糊地问。
苏晓晓欲哭无泪：“我也不想啊，从学校坐地铁到公司要一个半小时呢，我总不能第一天上班就迟到吧。”
由于昨晚没睡好，乔嘉言听着听着又睡过去了，连苏晓晓什么时候出门的都不知道，自然也就没能去晨跑。
等她醒来时，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微信。
Mr.陆：今天在南运动场没等到你，是不是昨晚淋了雨不舒服？
乔嘉言觉得脸有些发烫，说要连续一周晨跑五千米的是自己，结果最后睡懒觉的也是自己。
太羞愧了！
尤其是，陆师兄竟然以为自己是不是昨晚淋雨生病了。
就那么几步路，还有他的伞遮着，怎么可能淋得到嘛，真难为他替自己的懒惰找借口了。
一半秋山：对不起，对不起，我早上睡过头了。[可怜]让陆师兄等了很久吧，实在是太对不起了。
Mr.陆：你没不舒服就好。昨晚下了雨，今天跑道很滑，我白来了一趟，还是你机智。
乔嘉言看到最后一句话，脸更红了。
一半秋山：陆师兄，你秒回啊。
Mr.陆：正好没什么事，也得感谢微信没延迟。
一半秋山：[偷笑]倒也是，最近微信经常延迟，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手机出故障了。
Mr.陆：换新的。
一半秋山：没钱啊[可怜]
Mr.陆：等你上班就有钱了。
一半秋山：[斜眼笑]我还以为师兄会说援助我一点儿呢。
Mr.陆：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我没意见。
乔嘉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陆师兄这是……在调戏她吗？
虽然，好像，貌似是她先主动的。
但是他这么上道……她还真有点不习惯啊。
一半秋山：师兄，我错了[可怜]
她不该撩他的，被反撩一把的感觉实在是太刺激了。
陆远谌一边看“三七”发给他的论文，一边勾了勾唇回复。
Mr.陆：师妹何出此言啊？
乔嘉言有些心塞，陆师兄，有些事情你看透就行，不要说破了嘛！她想了想，低头戳手机屏幕。
一半秋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酷]
办公室里，陆远谌看到这句话，忍俊不禁。
这个小师妹啊，还真的是……
和乔嘉言又闲侃了几句，陆远谌又专注地看起了“三七”发来的论文。
从上次对方误发的那篇文章来看，她的专业水平应该还不错。他之前试探性的挑刺，对她果然没什么挑战性。
陆远谌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最新版后，思忖片刻，又给对方发了新的问题。
乔嘉言还沉浸在刚刚与陆远谌轻松的聊天中，QQ突然响了一下，她打开一看，发现果然是Luk给小号发了消息。
切到小号上，仔仔细细地将对方今天见教授的结果看了一遍，她拎出其中的问题，准备一会儿开电脑核对。
不过……m.xiumb.com
她的目光在某个问题上一顿。
这个问题是不是超出本科生的范畴了？
Luk的这个教授，该不会是找茬找上瘾了吧？
最关键的是，他提出的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拿不准啊……
乔嘉言想了想，重新组织了下语言，将这个问题给不久前还在聊天的陆远谌发了过去。
一半秋山：陆师兄，求助[可怜]
陆远谌刚刚退出“Luk”这个QQ号，给自己添了杯茶，听见手机响，便随手拿了起来。
这一看，陆远谌的目光顿时一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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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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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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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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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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