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以后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你也不要再叫我学弟了,我觉得那样好生疏。”我不知道为何我此时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干嘛这样说话?你怪怪的喔。”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但嘴角依然挂着笑容。我感到自己心中开始惊惶不定,真的该说吗?万一又被再次伤害呢?不,应该不会像上次一样,我和学姐的关系更好一点,至少若她不喜欢我也应该不会这样弃我而去。但我根本不敢想象在这纤弱的幻想破灭之后未来的日子我该如何过下去,我们又该如何面对彼此呢?但脑中轻柔的声音又逐渐地安抚我,或者该说是,诱骗我?我再度坚强起来,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说吧。
“学姐,你知道泰戈尔这个人吗?”不知为何,我脑中转动着千百种念头,之后就集结成这样一句话。m.xiumb.com
“泰戈尔?好像有听过,是印度还是法国的文学家或哲学家吗?还是诗人?”她偏着头看着天空一会后回答。
“那不重要,他有一首诗我很喜欢,我念给你听。”然后我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缓慢而仔细地逐字呈现,感到有一股跃动的兴奋在胸腔漫漾开来: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而是明明无法抵挡这一股气息,却还得故意装作毫不在意。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一股气息,却还得故意装作毫不在意,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所筑起的一道鸿沟。
念完之后我静静沉重看着她,但内心却澎湃激荡不已。我不知道她究竟对我抱着怎样的看法,但我希望她至少不要因为我喜欢她而变得疏远我,这样我真的会痛不欲生。她的笑容在这段时间消失,在我念完后又在转瞬间出现,不过随即又不见。她低下头去。
“这段话很有意思。”然后静默不语。我鼓起所有在此时可以收集到的勇气。我有如壮士断腕般,我豁出去了。
“这……这正代表着我现在的心情。”我不顾一切,“学姐,不,茹华,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喜欢你。”至少我该松口气,藏了这么久的心情终于说出来了。不过我的心还是加速跳个不停,接下来我要面对什么?她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因为惊吓而不知所措的表情,至少我是这样认为。
“……你吓到我了,”她挤出淡淡的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
“你喜欢我吗?可曾有一丝丝这样的感觉?”我内心惊惶。
“我……我……”她支支吾吾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睛也不敢看我,而是四处飘移,看她这样我也慌了,没办法清楚思考。我像个生命垂危的病人,只希冀还能见到明日的阳光。然后我觉得思绪自己会飘到地狱去,往常浓厚而不祥的预感开始充塞。
“学姐对不起,给你带来这样的困扰,但请相信我的心意。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深深喜欢你。希望你不要离开我。”我根本不敢听她的回答,我只想逃离,于是我转身跑出门外。
“我不会这样的。”细微轻巧的这几个字像幽灵一样自她的口中飘逸而出,没有形体地飞散在屋中。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这样逃走不敢面对,连我自己都觉得丢脸。学姐并没有追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里后,我蜷曲在床上,双手抱着头。自己又再度搞砸原本平顺的生活,我对自己失望透顶。过了一会后心情稍微平静,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向学姐说清楚。于是我又来到学姐房门前,我敲敲门。但是完全没有回应。
“学姐,学姐,你在吗?开开门。”门内却一点声音也没有。我感到心慌,难道她真的不想见我了吗?我让她很失望或害怕吗?再也不是朋友了吗?不能像以前一样了吗?我感到极度的心酸,感情这回事果然不能随便乱碰。再一次我又被刺得满身是伤。
不论我敲门或打电话屋里都完全没有回应。掩不住难过我几乎要流出泪来,为何她要这样对待我呢?之前的感情难道只是一场空?我不想失去她,我一定要向她说清楚。那一夜我完全没睡。
隔天我又去敲门打电话,还是找不到人。于是我就打去公司,公司却说她今天早上刚来过电话,说有特殊原因所以必须辞职。
“什么?她说要辞职?”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消息。
“我们也很惊讶,她做得不错,辞职太可惜了。”电话中的声音像从极远处传来一般,断断续续飘渺不定,还有计算机键盘隐隐约约的敲打声。
我几乎什么也不能回答地挂掉电话。脑筋一片空白,不知何去何从。我很不容易蓄积起来的一丁点勇气和自尊此时已然崩裂消解,自己彷佛坠入无底深渊万劫不复。二月的寒风吹来,农历新年的脚步将近,但我却是孤独的,在刺骨寒风中伫立的我又再次听到自己心碎掉的声音。我想起电影“烈爱风云”中的一幕。男主角勋发现自己被老夫人汀丝摩愚弄之后,靠近老夫人,拉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他用绝望哀伤的双眼看着她:
“这是什么?(What'sthis?)”老夫人颤抖着。
“是我的心,而它已经碎掉了。(It'smyheart,andit'sbroken。)”现在我可以体会他所承受的巨大伤痛。心,碎成一片一片,那里面装有的尽是自己的真心与脆弱,曾经很细心投入地付出但如今却已经不再完整,勉强将它缝补起来依然残缺不全。我的心已死,我的心已死。
我完全没有她的半点消息,就好像她在我生命中从来不曾存在一样。过去的回忆只象是好多尊冰冷坚硬的雕像艺术品,凝止不动冰封在我的心里。我常常会安静地看着雕像,仔细端详其中所有的纹路、结构、表情、体态,然后一种熟悉感就会浮起,雕像开始涌现出生命力,我不动地望着,雕像则以同样的态度回应。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空虚,我只拥有无声寂静的虚无,其余的都在雕像里,而我永远得不到雕像,也进不到雕像心里。
我将自己封闭起来全心投入论文的写作中,我必须靠不停的忙碌来麻痹自己才能勉强挨过漫长无趣的每一天,我常睡不好,因为我常常会梦见她,我极度的想念她。在梦中醒来后我被空虚紧紧包围,我什么也不曾真正留住过,即使曾经拥有过一点什么现在也全都失去了。
在黑暗里头我不停回想起过去和她相处的日子。从相遇到相识的一点一滴,我通常都先笑出来,但接着痛苦就一波波袭打着我。这样也好,痛一点我才知道自己存在,否则我觉得自己已经失去生命,而只是每天作着重复义务性的事情罢了。
九九年的六月已经悄悄来临,我已经快要离开学校了。几个月来完全没有她的消息,不管怎么找,就算问她家人也没人肯告诉我她在那里。我几乎要死心绝望,打算离开台北这伤心地,到一个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我的人生了。
她的生日又来到,我回想起去年我们一起庆祝的总总,想起当时自己的心境,那时尽管隐藏对她的心意但至少她还在我身边。过去的日子很值得回忆,但是现在就只代表着心痛。同样的日子,不过人事已全非,这让我想起欧阳修的词,生查子(元夕):
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月时。
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我在心里头默默捎上我对她的祝福,不论她在多远的地方,我都希望她生日快乐。“你究竟在那里?我真的很想你。”我乞求上天能听见我的呼唤。但日子还是无情地消逝过去。
我的生日转眼到了。这是我这辈子最惨淡的生日。我希望能拥有她对我的祝福,但现实依然很残酷,我还是孤孤单单。我觉得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连我的生日都置之不理,代表她将要永远离开我了。
不过就在我跌到绝望谷底的时候,她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落寞生日的晚上,拖着身心俱疲的身子,我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去喝咖啡,我想坐在人群里静静咀嚼并反刍自己的哀伤。这家咖啡店我以前和她就常常来,我想,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踏进这家店。我在靠窗的位子坐下来,往窗外望去,月光迤洒满地,人群依旧熙熙攘攘,和平日一样,是个拥挤吵杂却又非常熟悉的都市夜晚。
我点了一杯拿铁咖啡,然后便什么都不做地望着店里的空气发呆。店里一直播放着流行歌曲,我听到空气中传来女歌手江美琪用清脆干净的声音缓缓地唱着,那回绕在店里头的歌声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会不会变,为什么爱和失落在一线之间。
你会不会变,为什么今晚霓虹有心虚感觉。
你会不会变,为什么爱一个人那么危险。
我多希望这是个错误的幻觉。
我多希望这是错误的幻觉。
这词句还有她的声音撩动我内心原本静止的湖面,激起一圈圈的涟漪。煞时我脑中浮现出过去的记忆,开始觉得一切又活生生在眼前搬演起来。感慨在心中像躲藏很久的熊一样挺起它壮硕的身躯并且怒吼了起来。
我想到有些故事有些岁月就象是叹息或落叶也象是每天的三餐一样,时刻会引起人们嗟嘘并且随着季节更替而出现,而更重要的是,它是我们维持生命所需的养分,每天我们滋养浸润于其中甚且还不自知。尽管时序推移人生无常,这段日子我依然永远忘不掉,它将伴随我走过未来的日子。我感到眼前的一切变得柔和,在歌声引起的朦胧中我彷佛也见到她就站在我面前对着我微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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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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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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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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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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