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实在太大了,没走多远,头上带着的斗笠便被刮飞。
地上到处都是积水,豆大的雨点,如冰刨似的打在脸上,疼痛难忍。
两人相互搀扶,顶着狂风,冒着骤雨每家每户查看情况。
有些房屋本来就是危房,被这台风雨一荡,坍塌大半,情况的确严重。
令我们颇感意外的是,除了我们之外,村中一些年轻力壮的青壮年都出动了,走家窜户巡查着,大部分住在瓦房的村民都已经被其他人接走,躲进了坚固的平顶楼房内。
村长干部也都在行动,我和黄小容两人接走了一家人,送到一座两层楼房内。
楼下大厅内挤满人,大家都聚到了一起议论着这场台风雨。
村长带领两人正在清点人数。
“怎么样?”
我见黄小容看着挤满一堂的村民微微发怔,不禁有些自豪道:“我们农村人生活虽然艰苦,比不上你们城里人,但一旦遇到困难,大家都会相互援助,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
“嗯,你们村子的村民都很好,众志成城,遇到再大的灾难都不用怕!”黄小容颇有些感慨开口。
电筒光束下,我见她脸色苍白,走路一拐一拐的,担心问:“你脚上的伤还没好吗?”
“才过去多少天时间,哪有这么快?”
黄小容苦笑道:“之前本来已经结疤,现在估计又扯开了。”
“村民都很安全,现在你放心了吧?我家里面恰好有一种伤药,回去我给你敷上吧,不然伤口裂开,又被冷水浸泡,受感染会很严重。”
“不用,我带着药!”黄小容摇头。
“试试吧,它不但能止血,估摸着还能去疤痕,至少伤口愈合之后,疤痕不会那么明显,这是我新研制出来的独家秘方,只此一家,你确定不试一下?”
我笑了笑,接着道:“我记得,你除了小腿上的伤外,背部、肋下、肚子上也被野猫抓伤了。虽然伤得不严重,但是留下伤疤是必然的,对于你们女生来说,身体伤痕累累可不太美,对吧?”
“看在你这么关心我们村子村民,尽力尽职的份上,我最多不收你的钱就是了。”
“你……”
黄小容听了我的话,脸上莫名其妙地泛起红晕,低头轻声问:“你研制出来的药,真的能够去除疤痕?”
“不能保证,但应该会有奇效!”我说道。
“哟,小伍几天不见,带女朋友回家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这时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妈冲着我打招呼。
她这一吆喝,大厅内所有村民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继而盯着穿着睡衣被我搀扶着黄小容。
“哎哟,这小女娃长得可真漂亮,小伍可以呀,眼光不错!”
“你这臭小子偷偷摸摸带女朋友回来,也不提前跟叔伯们说一声,是嫌我们这些长辈太寒碜,见不得人吗?”
“不错!不错!小五,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你老叔帮你张罗着,说起来,我们村子已经有好些时日没办喜宴啦!”
“去去,一个二个的胡说什么呢,这是镇局的黄警官!”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的时候,村长排众而出,将众人训斥一顿,只是目光落在黄小容和我身上时,却是一脸慈祥笑意:“小伍你不错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这回可是为我们村子争光了,娶了个官儿媳妇,哈哈!”
我感觉有些好笑,也不反驳扫村民的八卦兴致,拍了拍胸膛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咱是谁,年轻的时候可是貌比潘安的存在,不知道迷倒多少少女,十里八乡就没有比咱更有名的俊后生啦,当然现在年龄也不算大,魅力依旧,哈哈!”
我的话引得众乡里哄堂大笑,大家热情高涨,已经开始商量摆喜宴的事情了,甚至有几位长辈偷偷问我够不够彩礼钱啥的,说可以借给我……
“不!不是……我不是文锦的女朋友……”黄小容有些手足无措,满脸通红想要解释。
可她的解释明显苍白而无力。
“哈哈,小女娃不用害羞,你看这天还没亮,你身上还穿着睡衣呢,嗯!都住在一起啦,我们都懂的!”
“看看,这小两口,多亲密啊!”
“嗯,真是令人羡慕。”
“……”
“伍文锦,你赶紧跟他们解释清楚,我不是你的女朋友!”黄小容着急,求助地看着我。
“解释?”
我笑道:“你看你现在的穿着,又是从我家里出来的,这些长辈最是八卦,恐怕就算是解释三天三夜都解释不通啊!”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唉,都怪你,可怜我二十几年的清白啊,就这样没有了!”
“你……”
黄小容气极,伸手在我后腰狠狠地掐了一把,疼得我惨叫出声,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面对村民们热情的目光,黄小容无地自容,羞恼之下转身就冲进雨幕中,连雨衣都没穿!
“喂,去哪?”
我见状连忙追出去。
“小伍,外面风大雨大,千万要注意安全!”后面,村长等人大喊。
我追上黄小容,拽住她的手臂道:“干什么呢,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而已,你不觉得逗大家开心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吗?”
“开玩笑?”
黄小容猛地扭头,朝我瞪眼冷冷道:“这种事情你也能随便开玩笑?将我当成什么人了?”
“什么嘛?你还当真了?用得着这么生气吗?”
“伍文锦,你就是一个大混蛋!”黄小容突然吼道。
我一愣,收起脸色道:“好了,别气!村民长辈们就是这样,就算我不说什么,他们也会那样认为,不要和他们计较就是了!”
“我没和他们计较,倒是你伍文锦,是你让我生气!”黄小容冷冷道。
我无语道:“你再这样,我可就不给你那张去疤痕的秘方了,嗯,还要问你要回之前答应赔偿给我的精神损失费、伤药费。”
“你……威胁我?”
“你就当我这是威胁好了!”我哼哼道。
“你……气死老娘了!”
黄小容大怒,抬起巴掌就要打,我忙将她的手腕抓住。
“老大,蓉姐,这狂风暴雨的,你们俩在这干什么呢?”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叫喊声,扭头看时,发现猴子穿着一身黑色雨衣,打着手电筒急匆匆而来。
猴子神色怪异,惊讶地盯着黄小容,继而又朝我看来:“兄弟你这是……天啊……不得了,不得了……”Χiυmъ.cοΜ
“别胡说!”
我知道猴子想要说什么,开口将他喝住。
猴子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捂住嘴巴,对我眨眼睛示意。
“猴子,这种天气,你不躲在家里面,要去哪里?”
黄小容冷冷盯着后者,颇有些兴师问罪的味道。
“这个蓉姐,之前真不是我故意逃的,是你们走的太快,我不小心摔下山沟……”
“废话少说,我问你要去哪里?”
“去王寡-妇家。”
“去王寡-妇家?”我和黄小容闻言都是一愣。
“没错!”
猴子点头一脸认真道:“刚才村长清点人数,没看到王寡-妇,她住的屋子是危房,村民担心她的安危,让我去接她,免得出事。”
“王寡-妇家的确是太破旧危险了,接她离开暂时避一避也好!”
我点头道:“刚好我和小容要回家,恰好顺路,和你一起过去吧!”
“谁要和你一起回家?就你那破屋子,不知道能不能挨到天亮呢!”黄小容对我瞪眼,没好气道。
“没关系,接了王姐,你们一起来我家呗,我家安全,就算是十二级台风来了也吹不倒!”猴子哈哈笑道。
当下三人冒着狂风暴雨,来到王寡-妇家中。
王寡-妇家不大,房屋年久失修,到处都漏水,地上都是被掀飞摔碎的瓦片。
院子中,满满的积水,就像是池塘一样。
我们淌水而过,走进大厅内,看到王寡-妇双手合十跪在大厅里侧,口中念念有词。在其身前供桌摆放着一具半人高的夜叉雕像。
这夜叉又矮又胖,背后长着一对恶魔翅,面容狰狞,口露獠牙,怒目圆瞪,凶神恶煞,其右手抓着一根叉矛,做攻击状,看着令人头皮发麻。
我知道这具雕像,它一直被王寡-妇供奉着,听人说王寡-妇曾是佛教信徒。而这飞天夜叉,据说是佛教正法天龙八部护法神众之一,性格凶悍而迅猛,相貌令人生畏。
事实上,除了佛教外,关于夜叉的传闻非常多,曾有记载说夜叉是鬼界独有的生物,它经常在空中飞行,吸食人的血肉。
虽说我们喃么法师在做法事斋事的时候,融合了佛道两家经文,教义……但我对这夜叉神一直没有什么好感,总觉得它长相凶恶,劣气太重,看着令人非常不舒服。
眼下,看到王寡-妇供奉的这具夜叉雕像,我心中隐隐露出警惕之意,总觉得这鬼神要飞起攻击自己似的。
在飞天夜叉雕像下,除了香烛油灯外,还有一块灵牌,上面供奉的是王寡-妇亡夫的名字。
此时烛火皆被狂风吹灭,飞天夜叉雕像看起来阴森而可怖,说不出的狰狞。
“你们两个小家伙,下这么大的雨不在自己家里面好好呆着,来我这里干什么?难道又想像小时候那般偷看姑奶奶洗澡吗?”
王寡-妇转身,看着我和猴子,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王寡-妇都是四十多岁的女人了,可风韵犹存,身材保持得极好,特别是那种从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媚意,总能勾起男人心底的躁动。
十几年来,王寡-妇的容貌变化似乎并不是很大。
看着对方抛来的媚眼,我和猴子两人都不禁咕噜地咽下一口唾液,太他妈的太勾人了!
“哼!”
一声不合时宜的冷哼在大厅中响起。
发出冷哼的正是黄小容,她朝我还有猴子两人瞪眼骂道:“没用的东西,魂儿都被人家勾走了吧?”
我和猴子两人闻言,脸上不禁露出尴尬之色。
“咯咯,你们两个三更半夜过来看我,怎么还带一个女人,怎么想玩点刺激的?”王寡-妇笑得花枝招展。
“真是不知检点的女人,自己亡夫灵位还在面前供奉着呢,说出这种不知羞的话,心中难道不觉得过意不去吗?”黄小容冷着脸再次开口。
“哎哟,看你这女娃子说的,怎么?难道你还是雏儿?呵呵,还未经历人事吧?男人嘛,无非就那点儿爱好,不然活着有什么意思呢?”王寡-妇一边说着,一边对我和猴子抛媚眼。
我干咳两声,将黄小容拽住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后者不要再和对方争吵。
“那个王姐,台风来了,村长他们怕你待在这里不太安全,让我过来接你离开!”猴子开口解释道。
“不用,我待在这里挺好的,放心吧,房子倒不了!”
王寡-妇笑吟吟地摇头:“姑奶奶活了这么多年,什么风雨没见过?就这么点台风还吓不了我。倒是你们两个,要不留下来陪王姐说说话呗?”
“哼,真是好心不得好报,好柴烧了烂灶,文锦,猴子我们走。这种人,我们不要理她!”
黄小容冷哼,一手拽着我,一手拽着猴子,朝大门外拖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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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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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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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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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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