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外面的楼道里,我把电话放在耳边说:“有事?”
她沉默了一下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会这么整你们;如果我早知道……”
我说:“算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哪怕你早点告诉我,结果也是一样。”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那个……有个代理商,他手里还屯了一些你们需要的原料,不多,但足够维持你们一周的生产;我……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我鼻子一酸,没想到这个不苟言笑的女孩,在这么危难的时刻,能背着自己的父亲和大姐,悄悄帮我们;“谢谢啊,谢谢你能帮我。”
“对不起,我真的左右不了爸爸的想法;我替你们求情了,可是你知道,他们根本不会听我的。”她声音微弱地说着,很轻微,有点病态。
“你怎么了?我听你声音不对,他们打你了?”我赶紧问。
“没……没怎么,没打我。”她很慌张,仿佛是被我猜中了心思。
“你告诉我,是不是他们打你了,为我们求情,尤其你那个大姐,她对你动了手!”我想绝对是这样,她大姐本来就对她恨之入骨,尤其在这个当口,她为我们求情,简直就是作死。
她不说话了,我问她:“你现在在哪儿?”
她静了一下说:“电话我马上发给你,你跟那个代理商联系拿货,价钱还是按照原来的走。”
说完她把电话挂了,我再打,她没接,而是给我发了条短信,那是代理商的电话和姓名。
看着那条短信,我竟有种莫名的感动;那个冷冰冰的、不善言辞的丫头,她竟然为了我,第一次冲撞了家人,她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我以为她在那个家里,不会反抗,也不敢反抗,没想到此刻为了我,她做到了……
可我宁愿她不要反抗,这个傻子,反抗也得分时候、分什么事吧?你真是疯了!
可尽管心里再痛苦纠结,我还是压着所有情绪,把代理商的电话,拿给了蒋姐,将事情跟她说了一遍。xǐυmь.℃òm
她听完之后,忙不迭地跟代理商打了电话,确认他手里,还屯了一批原料,足够我们一星期生产的;接着她又把采购部的部长叫上来,让他带人去提货。
只是啊,一个星期又能顶什么用呢?悬在我们头顶的利剑,终有一天会掉落;所有人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一丝惊喜,反而心情更加沉重,倒像是一个讽刺,像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蒋父亲自去兴华集团交涉,换来的不是同仇敌忾,而是翻脸不认人;他们逼着石川科技保持产品供应,因为兴华那边,也和不少客户签了协议,而且收了预付款;我们这边一旦停产,甚至破产,他们的医疗器械生产不出来,同样要给别人赔偿违约金;他们自己不想遭受损失,他们想安全地撤出市场,所以就逮着我们的血,往死里抽!
这就是可怕的商业战争,没有硝烟,同样也没有队友;曾经的合作伙伴,为了自身利益,随时都有可能,在背后捅我们一刀,还让我们痛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有钱人的世界是这样的,那我情愿没钱,情愿过那种朝九晚五、平平淡淡的生活;可是一旦进来,加入了这个游戏,你就出不去了,被套牢了。
那段日子里,蒋姐再也不忙了,她彻底闲了下来,每天坐在窗前发呆;她甚至不去公司了,因为她觉得对不起公司员工,对不起爸爸,对不起所有人。
她变得郁郁寡欢,只有跟我说话的时候,才会勉强露出几丝微笑;曾经那个自信的姐姐,似乎被此刻的现实,摧残的支离破碎;晚饭吃什么,我要穿什么衣服,她都会小心翼翼地问我,生怕自己再犯错。
“姐,你不要这样!没关系的,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人太坏、太狡诈了!如果是正常的商业竞争,他们未必就是你的对手!”我这样安慰她,想让她重新振作起来;可人在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时候,安慰起不了任何作用。
慢慢地,她的精神开始变得恍惚,老是忘东忘西;做菜的时候忘放盐,动不动找不到自己的手机,衣服洗完了,忘了从洗衣机里拿出来,还到处翻箱倒柜的找。
她变得更加依赖我,甚至跟我撒娇,不要让我出门,不让我去公司工作;当然她现在这种情况,我确实也不敢出门。
一个人要想变化,其实挺简单的,只要你承受一次灭顶之灾的打击,经历一些无法改变的窘境,人就变了,变得胆小、不自信、惶恐害怕;我有时甚至不敢看蒋姐,因为那种变化太惊人,让人心痛!
那时我就想啊,到底还有什么办法,能帮上她?只要有,我一定会去做,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因为我希望她变回从前,变回那个美丽的、自信的、优雅的女人!
我就那样在家里陪着她,除了买菜做饭,我们基本都在家里呆着;可这样的陪伴,不是我想要的,因为我们之间,始终伴随着一种浓浓的忧伤,这不是两个人在一起,正常的状态。
大约是在半个月后,那时蒋家的公司已经赔了不少钱,师父在电话里说,再有十天,基本就撑不住了,而且蒋父还借了不少外债,最后极有可能通过申请破产,来减轻对兴华集团的违约赔偿。
电话是在院子里打的,我不敢让蒋姐听到;她现在神经极为敏感,如果让她知道这个消息,我估计她能瞬间崩溃!
我就跟师父说,实在不行,就把我们的研究所卖了,再不行,就把那个超导体技术卖了,走一步险棋!将来若是真被人查到什么,我去坐牢,所有的罪责我一力承担!
可那时我没想到,蒋姐就在我身后;她听我又要卖公司,又要去坐牢,几乎疯了一般,冲过来就打我!
我和师父中断谈话,赶紧抱着哄她;最后两个人站在院子里,悲哀地望着彼此,我们的人生,从没有像那一刻,那样落寞绝望过!
只不过后来,让我没想到的是,当天下午,转机就来了,是一个陌生电话,打到了我的手机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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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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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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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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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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